30、害怕
十平米左右的空间被隔成前后两间，四周是纯白色的墙面，外侧房间只放着一套桌椅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像一间办公室，更确切的說是医学办公室。
叶川沒心思猜测房间的具体用处，外间空无一人,他走了两步来到内间门口,按住门把手正准备推开,门便被人从裡侧拉开，一個穿白色医生外褂的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
崔勉？
崔勉是叶家的私人医生。
他此时的反应和叶川别无二致，茫然看他,“叶少爷,你怎么在這儿？”
“我也正想问你。”叶川边說边顺着隔间裡侧看去，他倒抽一口凉气,愤怒抓住崔勉的衣领，“你对他做了什么？”
崔勉收紧他的花色领带，依旧被叶川扯着。顺着叶川的方向看，“你认识他？”
叶川神色锋戾,推开崔勉往裡屋闯，“他是我同学！”
眼前的江亦宁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面色苍白。有一根直径大约五毫米的钢针,悬空刺进江亦宁的后颈，仿佛在吸取着什么。
江亦宁处于清醒状态，但颈后被钢针限制动作，他只能保持低头的姿势。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江亦宁下意识问:“叶川？”
“你疯了嗎？为什么要這么折磨自己？”叶川站在江亦宁身边,看到硬生生刺进后颈的钢针，周围渗着些血迹，心口裹着怒意，想帮他拔出，却无从下手。
崔勉拦住挣扎在冲动边缘的叶川，“叶少爷，如果不想你同学发生危险，我劝你别冲动。”
“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叶川收回手，厉声斥责。
叶川曾设想過无数种闯入這裡的场景，但沒有哪一种能和今天的真实相吻合。
“這是一种信息素获取器。”崔勉不慌不忙，“放心，只是抽取信息素而已，不会对健康造成任何影响。”
“信息素获取器？”叶川眼神无法从江亦宁身上挪开，“所以，你们只是在抽信息素，不是在做…那些？”
“做哪些？”顿了片刻，崔勉后知后觉，噗嗤笑出声，“叶少爷，国家這两年虽然允许有偿性.交易，但交易对象如果中学生，一样是犯罪。”
“我可是合法公民。”崔勉看戏似的靠在一边，“你到底是怀疑我图谋不轨，還是质疑你同学品行不端？”
崔勉做了叶家十年的私人医生，他妈妈甚至花巨资为崔勉投资医院。叶川从八岁起，大小病症都要经過他手。可叶川从小就不喜歡他，崔勉是少有的不仅不奉承他，還沒事就喜歡讽刺他的人。
可今天在江亦宁面前，叶川只想挽回些好感。他忍住火，试图解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崔医生。”沉默半晌的江亦宁突然开口，“我這裡什么时候能结束？”
“還有五分钟。”崔勉看了眼時間說:“今天抽得多，速度慢点，怕你不舒服。”
江亦宁声音虚弱，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叶川看着揪心，嘴也跟着发苦，“你要他的信息素干什么？”
“作为一名医学科研人员，我买点信息素做医学研究怎么了？何况我给出的价格，在市面上绝对良心。”崔勉从不把他当做叶家少爷看待，口气都算不客气。
“你为什么要在這种地方买？去别处不行嗎？”叶川头一次见识到，竟然能在夜店弄一间医学研究室。
“這裡omega多，也只有在這儿工作的omega才愿意贩卖信息素，抽取十分方便。”崔勉有理有据，“何况這家店老板是我朋友，我還给他提成，何乐而不为？”
叶川哑口无言，抿了抿嘴角，“所以，你们真的就只是做這個？”
“当然，你要知道，你這位同学当年被他……”
“崔医生，五分钟到了。”叶川打断两個人的交流，显然不想崔勉再继续說下去。
“好。”崔勉来到江亦宁身边，把一团纱布按在创面，紧握钢针向上一提。條状金属顺着江亦宁的后颈拔出，尖端還带着些血迹，“還是记得十五分钟后再包扎。”
看着江亦宁的隐忍的表情和后颈的血迹，叶川知道這东西绝不会好受。
江亦宁当着叶川的面扣上衣扣，和崔勉简单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全程与叶川毫无互动。
叶川显然沒那么容易甩掉，他兴冲冲跟出去。掏出一條口香糖塞进嘴裡，快步走到江亦宁身边，递一條口香糖给他，“领导，吃么？”
意料之中，江亦宁根本不理。
叶川不生气，与他并排走出夜阑珊的后门。
“我车就在那边，我送你回去。”還好叶川有预感，提前叫司机开车過来接他。
“不用。”叶川冷漠回绝。
“都已经這样了，你觉得自己今天能甩的掉我？”
江亦宁和叶川并排坐在后排，前者叹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卖信息素？你到底缺多少钱？”叶川不拐弯抹角。
江亦宁口气僵硬，“与你无关，你也沒必要问。”
叶川料到会是這样的结果，他舍不得让骄傲的江亦
宁揭露不快乐的隐私，便不再多言。他打开头顶的夜灯，从手边的盒子裡翻出之前买的绷带，侧過身，“我帮你弄一下？”
“不用。”
叶川头一次觉得江亦宁又墨迹又矫情，“你人都做我车上了，還跟我别扭什么呢，江亦宁，你有时候還真挺烦人的。”
透過头顶苍白的灯光，江亦宁的视线落在叶川泛着红色血痕的手掌上。
江亦宁肩膀松散下来，转過身背对着叶川，解开前两颗纽扣，把后颈露给他。
身为omega，将自己的后颈就這样堂而皇之展露在一個alpha面前，江亦宁深知這种行为有多危险。可制造恐慌的alpha却像個幼稚的傻瓜，根本沒察觉自己给他人带来的困扰和麻烦。
在那一刻，江亦宁沒舍得揭穿傻瓜的努力，不想让他失落。
這是叶川第一次认真看他后颈伤口，泛红的腺体，能明显看出钢针插入的痕迹。之前哪怕留意一次，也能发现這裡根本不是人的齿痕。
叶川动作小心，生怕他疼，自己心裡却像针扎般痛，不禁问他，“会打麻药么？”
“不打。”
“为什么不打？”
“会影响信息素的质量。”
又是同样的回答，和不肯涂药的理由如出一辙。
“不疼么？”叶川不禁去按自己的后颈。
“不疼。”
江亦宁的口气有多云淡风轻，在叶川看来就有多可笑，那样的冰冷仪器直接扎进后颈，怎么可能不疼。
江亦宁真的是個白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叶川越想越气。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不是做那個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方冰冷的话反倒把叶川问住，他们只是同学，什么沒有特别的关系，江亦宁确实沒义务对他袒露隐私。
有些话放在嘴边，却還是沒能說出口。
叶川不再谈论其他，“弄好了。”
“谢了。”江亦宁系好纽扣才转回身，对他說:“把手伸過来。”
“干嘛？”
“你手不是受伤了么，我帮你处理一下。”叶川這才想起在程思俞聚会上，他捏碎玻璃杯时划伤的手，此时伤口已经凝结成血痂，不疼不痒，“沒事，先让司机送你回家，我回去自己弄弄就行。”
“伸過来，礼尚往来。”江亦宁摊开手心，似乎在等待接应他的手。
叶川像是受到蛊惑，颤了颤指尖，乖乖伸出手放上去。
对方指尖不经意划過他的掌心，带着点清凉的温度，痒痒的。
江亦宁问:“玻璃划的？”
车窗和空调都沒来得及打开，密闭的空间内弥散着江亦宁身上的淡淡香味。被对方接触過的皮肤，仍断断续续传来细微电流的酥麻感，叶川并不想被人察觉，他喉结滚了滚，压抑气息点了点头。
江亦宁手松开他，在书包裡摸索着什么，随后掏出一只膏状的物体。
叶川看着眼熟的包装，“這是……？”
“是某位少爷花六十万送给全校师生的创伤药，据說效果很不错。”江亦宁语气轻松平缓，对他扬起嘴角，“试试？”
原来江亦宁也会开玩笑，叶川唇尾跟着他一起笑，“好啊。”
江亦宁从医药箱裡掏出棉棒，沾了些药膏，正准备往叶川的伤口上涂。
“我听說，要是用手直接抹在上面，效果可能会更好。”叶川随便编了個理由，可他就是這么想的。
江亦宁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
叶川心慌，感觉自己下一秒要被打，但自己嘴贱在先，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手沒洗過，有细菌。”江亦宁口气轻轻的。
“哦。”叶川能崩住笑，却抑制不住兴奋，“那下次争取洗干净手。”
江亦宁不在理他，涂好药膏后，又往上面裹上一层纱布，连扣都扎的一丝不苟，“可以了。”
叶川低头看着被人细心包扎好的手，不禁想到自己给对方包扎的狗屎，清了清嗓子，滑下车窗喊司机上车，“走了。”
司机把车停在江亦宁家楼下，而后自觉开门下车。
车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之前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說，今天的一样不会。”叶川說。
“嗯，谢了。”江亦宁解开安全带，“晚安。”
江亦宁回家后直接来到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清洗指尖上残留的属于叶川的血迹。
和叶川的血液接触過的地方带着火辣的电流感，比被抽取信息素還要让他心慌意乱。
他与叶川性别有异，会出现這种状况他并不奇怪，但无解的是，他始终闻不到叶川的信息素。
江亦宁翻出消毒水，反复清洗擦拭接触過叶川的地方。他清醒万分，深知对方的血液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越长，依赖性也越越强烈。
江亦宁十六岁分化成omega，因常年被提取信息素，身体一直处于信息素的缺失状态，所以他沒有发热期，也不会迷恋任何alpha的信息素。
叶川给他的感受，却让他惶恐不安。
江亦宁每天都要巡查学校，他通常是第一個到教室开门的人
。今天他来时，发现一個比他到得還早的身影。
“江会长，早上好啊！”叶川看起来精神抖擞，快乐异常。
江亦宁却不想理他，掏出钥匙开门。
“领导，我好不容易這么积极，你怎么也不表扬我？”叶川像只开屏的孔雀，使劲往江亦宁身边凑。
“嗯，很好，继续努力。”江亦宁敷衍。
两個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江亦宁把书包放进桌兜，正准备去巡查学校周边。
叶川递来一张纸给他，“领导，我觉得你之前给我安排的学习计划太轻松了，這是我昨晚重新整理的，請领导過目。”
江亦宁详细浏览叶川的学习计划，后者把之前用来休息的時間全部改成学习，每條计划安排的有理有据，非常合理。
叶川果然对于学习有自己的想法，以前之所以差，是根本不屑努力。
见他不回话，叶川催促，“怎么了，不好嗎？”
“挺好的。”江亦宁把计划单還给他，“按這個计划学就行，”
“那今晚放学，咱们先复习立体几何？”
对方提起，江亦宁才想起来，他已经有段時間沒有放学给叶川辅导功课了。
“怎么了？反悔不想教我了？”
江亦宁指尖缩了缩，“教。”
“還是每天放学一個小时嗎？”叶川的开心全写在脸上。
“嗯。”江亦宁看了眼時間，“我得先去巡查学校了。”
“好嘞。”叶川兴奋地摆手，“领导慢走，领导放心，我一定服从组织安排。”
放学后，叶川补完课，江亦宁收拾书包，“我该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练习。”
“你又要去那么？”叶川想劝阻，但他沒借口也沒资格。
对面的江亦宁怔愣一下，才意识到已经沒必要隐瞒了，“嗯。”
“我送你。”叶川背着书包走在江亦宁身后。他已经让司机提前把他的车开出来，停在了学校门口。
“不用，我自己可以過去。”
叶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江亦宁的书包提着往前走，“走吧领导，你免費辅导我功课，我還不能给你当個司机？”
“這不是你說的，礼尚往来。”
江亦宁沒办法拒绝，他坐在叶川的车上，“谢谢你，但以后不用了。”
叶川抽出一條口香糖塞进嘴裡，全当沒听到。
江亦宁顺着夜阑珊后门上楼，叶川躺在车坐上听音乐，期间還顺便做了两套数学卷。
等到晚上十点，他对着窗外招手，“领导，這儿呢！”
后门的光线昏暗，叶川還是看出了江亦宁的无可奈何。
江亦宁迈着步子缓缓走来，“你怎么還在這儿？”
“接你回家啊。”叶川不以为然，抽出一條口香糖递给他，“吃么？”
“不吃。”
“口香糖不吃，车总得上吧，我都等俩小时了。”
江亦宁拗不過他，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叶川从医药箱裡掏绷带，轻车熟路，“脖子给我看看。”
“不用。”
叶川毫不客气，直接上手拉他衣领，“你客气什么，快点，我帮你弄弄。”
江亦宁按住领口拧眉，“叶川，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当事人停下手，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你是個alpha，而我是omega，最好能保持距离。”江亦宁义正言辞。
“那怎么了？”叶川脱口而出，“难道你爱上我了？”
江亦宁被对方的反问卡住一秒，很快答道:“沒有。”
“那不得了，你又不喜歡我，怕什么？”
“可是你……”
“我怎么了？你难道怕我对你太好，将来会爱上我？”
叶川沒别的意思，就是想逗逗江亦宁。他深知自己這种顽劣的人，绝不可能获得江亦宁的青睐。他都懒得听江亦宁的否定，忙着喋喋不休，“既然你都不怕，還有什么好担心……”
“不，我怕。”江亦宁打断他，眼神坚定不避讳。
“怕我会爱上你。”
作者有话要說:会长突然直球，小叶同学怕是招架不住，吓個半死哈哈哈。
明天要上夹子，更新会晚一点，在晚上十一点，以后都還是上午九点呀，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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