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庶子 作者:远岫 老爷在临清被禁足那日就吩咐下来了,临清在沒有思過完之前,不必去上房請安。 对于這件事,临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不见拉倒,让她天天对着那個阴晴不定的太太,說不定哪天就真的内分泌失调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恶趣味地想,古代的女人的更年期是不是都提前很多啊,還是說,因为斗得太厉害,所以根本沒有机会活到该更年期的时候。 想着想着,临清倒觉得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闷,但是至少還自由自在。直到有一天,穆嬷嬷笑着過来,要临清速速打扮了去上房。 临清不知原委,穆嬷嬷也不肯說。临清只得作罢,任凭着穆嬷嬷指挥着小丫鬟给自己打扮。 香非一直在卧床休息,现在临清身边的大丫鬟是双翠和珊瑚。珊瑚也是個机灵的,而且,很懂分寸。穆嬷嬷把這個丫鬟送来的时候,临清分明看到了嬷嬷嘴角的一丝冷笑,从此留了個心眼,有什么重要的事,還是让双翠经手。有几次甚至還在珊瑚的面前把這些风露出来,珊瑚也是装作沒有看见。临清就更不得不注意了,只是不明白穆嬷嬷此举的用意。 穿戴完毕,穆嬷嬷看临清的装扮,是梅花暗纹粉色缎面圆领袍,系着一條嫩粉色的长裙,一双绣着梅花的鞋子,梳了個活泼的百花分肖髻。穆嬷嬷点点头,又给她披上了一件大红羽缎的披风,這才同她一路出了门。 走到了路上,许是由于穆嬷嬷严肃的面容,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纷纷对着临清默默行了礼。临清跟在她之后,对她的敬意陡然又增加了几分。 到得上房门口,穆嬷嬷落在了临清之后。上房裡一個穿湖蓝色掐牙背心的丫鬟打起了帘子,临清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太太正歪靠在炕上,出乎临清意外的是,除了洛姨娘,竟然沒有旁人在。临清有些摸不着头脑,解下了披风,走到了太太跟前,规矩地施了一礼道:“女儿给母亲請安。母亲身子不舒服嗎?” “坐吧。這些日子我也病了,怕把病气過给你们,也沒有让你们来晨昏定省。”太太的脸色未施粉黛,有些蜡黄,說话间還停了几下,嗽了几声。 临清告了座,坐于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洛姨娘一勺一勺给太太喂药,心裡暗暗地吃惊:洛姨娘竟然亲自奉药? “太太!”门帘子翻动的声音响起,還未见人,钟姨娘的声音先就传了进来。 临清看着太太的眉间微微一蹙,顿时装作有些好奇地望向了门口。 钟姨娘进来了,抬头本欲待說什么,看到了洛姨娘正端着药碗望着她,不由地一怔。但只是一瞬,她就转了脸色,行下礼去,一副恭谨的样子:“婢妾钟氏给太太請安。請太太为展修做主。” 洛姨娘已经喂完了药,太太示意她也去坐下,然后這才严肃了语气问道:“展修发生了何事?” 钟姨娘一副泫然的样子:“今日展修在学堂,被人打了!” 太太的脸色明显一沉:“到底怎么回事?” “婢妾正在绣那像,就看到跟着展修上学的小厮扶着修儿回来。婢妾见修儿脸是肿的,多追问了几句,修儿却怎么也不肯說。后来,我私下裡问了小厮,他只說了句,公子被什么小公子给打了!”钟姨娘十分担心,眼泪看着就在眼眶裡打转。 太太坐直了身子,洛姨娘连忙把一個软枕塞在太太的身后,从旁边端過了一碟子蜜饯。太太摇了摇头,微咳了几声,蹙了眉:“哪家的公子?” “奴婢给老爷請安。”太太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丫鬟請安的声音。临清看了看钟姨娘,见她一脸的期待,不禁在心裡存了個心眼,這赶得也太巧了吧。 帘子被打起了,老爷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子雪气。他满脸的笑意,一进来就对太太說:“梓桐,收拾一下樨语斋,這几日就打扫出来吧。” 太太连忙作势要下来請安,洛姨娘上前一步扶住了太太的胳膊。老爷连忙伸手去制止道:“你病着,就别多礼了,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是個正经。這件事,就交给洛姨娘和钟姨娘去办吧。” “谢老爷体恤。”太太這才回到了炕上,洛姨娘忙给她掖了被子。老爷坐下后,洛姨娘和钟姨娘這才走上来行了礼。 老爷又和太太說了几句话,讲了些荣夫人的贺礼的事,說是下個月初五就是寿辰,让太太带着临清三姐妹去串串门子。最后,实在找不到话說了,老爷這才抬起了头,看到钟姨娘一個人闷闷地站在那裡,嘴角含笑地道:“今日谧儿怎么沒有說话,這么安静了?” 钟姨娘抬起了头来,一脸的委屈。老爷正在兴头上,看到她的脸色,心裡的喜悦先就下去了几分,脸色微变。太太见到他的脸色,抢在了头裡道:“修哥儿不太舒服,钟姨娘心裡担心着,想說請那齐大夫来看看呢。” 老爷听了這话,脸色才好了一点,声音却隐隐带了威严:“他又怎么了?一天到晚的有事,修儒的学问都要赶上他了。” 临清听到了這句话,心裡微微地一笑,看来這钟姨娘,也不甚得老爷心嘛。 钟姨娘却满腹的委屈,只回答道:“今日倒不是为别的,只因在学堂裡被昌顺候爷堂兄的小公子给打了。” 临清一听,立刻看向了钟姨娘,原来是为着在這裡来告呢。临清低了头,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只是不敢去看太太的脸色。 老爷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逆子!王嬷嬷,把展修叫来。”声音裡已是有了极大的怒气。 钟姨娘一下子跪了下来,嘤嘤地道:“老爷开恩哪。修儿還小,還有些贪玩。” “展文启蒙的时候不過三四岁,连七岁的展儒都念到四书了,展修還在天天混闹。都十一了,還小!”老爷想是真气急了。 穆嬷嬷碰了碰临清。临清站了起来,走到了老爷的身边,捧過了一杯茶,用有些胆怯的声音道:“父亲,弟弟這只是心還野着,等好好拘两日,就好了。我們陆家個個会读书,儿子都随父亲,哪能读不好书呢?” 当临清开始讲话的时候,钟姨娘几乎是瞪着她,听到了后面,她微微一愣,连忙从這台阶上往下跳:“大小姐說的是。老爷,妾身以后一定好好管教這孩子。” 老爷接過了茶,看了看临清,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们都坐下。” 临清和钟姨娘各自坐下,钟姨娘只挨了個椅子边儿。半晌,门外响起了王嬷嬷的声音:“老爷,太太,二少爷来了。” 展文有些忸怩地进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双眼睛把整個屋子裡扫了一遍,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钟姨娘,一副哀求的神色。临清一见到他的目光就不舒服。 老爷手猛地一拍:“念了那么多的书,连請安都不会了嗎?孽子,還不跪下。”這一個声音,让展修的腿顿时就软了,身子一滑就跪了下去,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不住磕头道:“父亲,儿子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