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章 为难 作者:远岫 古代言情 那個小男孩看见临清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但是他后来看到临清身边那么多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些,躲在了林贵的背后。 临清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個黑漆漆的孩子的眼睛,心裡還是软了许多。毕竟,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不关孩子的事不是。 林贵打了個千儿行礼道:“奴才给三少奶奶請安。”說着,他拉了拉身后的孩子,低声道:“還不快给三少奶奶請安。” 那孩子只知道往后躲。這么小的孩子,也就三四岁,哪裡懂得什么三少奶奶。临清清了清嗓子,手上捧着一杯茶,声音裡带着疑问:“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說贞娘病了嗎?大夫看過以后,怎么样了?” 林贵听了,连忙回答道:“回三少奶奶,大夫看了以后,說贞娘的病是肺痨。” 声音不大,却让這個屋子的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肺痨,那就是洪水猛兽一样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肺结核吧。在古代那個时候,就是一個治不好的绝症。 察觉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孩子更加害怕了,抓着林贵的裤子,直接躲在他的身后,怪可怜见的。 临清的心裡叹了一口气,這個时候還争什么怨什么?她轻声地道:“那,贞娘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开了些药,但是也就是给她止咳的。她已经开始咳血了,精神也不济。大夫說,时日恐怕不多了。”林贵看了看临清,又看了一眼双翠,想說什么,却沒有开口說出来。 临清怔忪了好一会儿,然后說道:“那,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嗎?” 林贵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比较凝重:“她坚持要听大夫說讲的。大夫就当着她的面說了。她当场就哭了,只求奴才将孩子带离那裡。” 大概也就是她最后的心愿了吧。临清看着那双乌漆漆的眼睛,心裡說不出的意味。她站了起来,往她走去。香非上来轻声唤了一下临清:“三少奶奶,肺痨是要传染人的。” 临清站住了脚,对着香非轻声地說道:“沒事的。你去把我的房的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再找二嫂要两件琪哥儿的衣裳。他的身量不高,应该能穿上。都换崭新的。” 香非见临清平静的眼睛,终究是沒有再說什么,按着她的吩咐去收拾屋子了。 临清走到了林贵的面前。林贵将孩子从自己的背后扯了出来。那孩子看到临清的脸,還是想要往后缩。临清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孩子的嘴突然撅了一西啊,好象很不乐意似的。临清于是知道了,這個孩子从小就是属于特别有自尊心的孩子。她改拉着他的手,轻声地问:“你几岁了啊?” 那個孩子见临清柔声对自己說着话,以前对临清也有点印象,直觉觉得她是個好人,怯生生地說了声:“五岁了。” 看模样也就四岁左右吧。临清接過了双翠递過来的手巾,给他擦着手。這双小手胖乎乎的,摸起来肉肉的,倒是很可爱。本来他的手是洗得很干净的,临清却觉得他的手上粘乎乎的一片,该是捏出来的汗吧。她說道:“你的母亲要出远门,清姨先带你,你愿不愿意啊?” 那孩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想了一阵,然后說道:“那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临清明显地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孩子的眼睛還滴溜溜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他的答案:“为什么母亲不带着小路一起走呢?要把小路留下来呢?” “母亲要去個比较远的地方,那裡的路不好走。母亲怕小路累着了,就让清姨先照顾小路。小路,你可以告诉清姨,你的全名叫什么嗎?”临清只好撒谎,虽然心裡会有愧疚感。 小路用很大声的声音說道:“我叫程鸿路,母亲說鸿雁来时,父亲就会出现在回家的路上。” 临清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酸的了。她轻轻地点头,說道:“程鸿路,清姨记下你的名字了。清姨让她们给你做好吃的好嗎?” 小路使劲地点了点头,還用力地咽了两口口水。临清怕自己的丫鬟心裡有障碍,亲自带他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带了他在桌子边坐下,看着他吃点心。 小路何曾吃過临清的点子裡的那些东西,想也是饿了,吃得嘴角都是碎屑。临清坐在他的旁边,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小路抬起头来,对着临清咧开了一個灿烂的笑容,让临清的心裡又是一阵泛酸。她看着林贵,轻声地道:“有告诉三少爷嗎?” “奴才還不曾,直接带了他回府裡。”林贵有些局促不安,看了临清好几次,說道,“三少奶奶,奴才沒有想這么多。只是想着這個孩子也怪可怜的,就自作主张将他带回来。” 想是贞娘那边也很难让人拒绝吧。临清摆了摆手,說道:“沒有,你做得对。你先去告诉你三少爷一声吧。毕竟,這件事還得他做主才是。” 林贵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往外面退下了。临清收回了视线,看着小路在那裡吃着东西,心裡涌上了一层异样的感觉。說实在的,同情是一回事,但是责任又是另一回事。這件事,不是只涉及到她一個人的。這比后妈還难啊。 小路吃饱了以后,就跟众人熟了许多。双翠還是有些担心,還是請了白嬷嬷来瞧了。白嬷嬷一见到這么個小孩子,就带了他去泡药澡去了。临清换了身衣裳,往上房去了。 夫人和大嫂雪汐都坐在那裡,临清上前去给夫人請了安,坐下后就将方才林贵带了贞娘的孩子這件事說了一遍。 夫人的脸色有些沉郁了,却是沒說话,沉默着。大嫂也沉默了,瞧了一下临清,目光有些呆,似乎在想着什么。雪汐却看向了临清,甜甜地笑道:“三嫂当真是心肠好,只是痨病也就這么随随便便地就进来了。也难怪了,林总管带进来的。” 這是在讽刺什么。临清不与她争辩,只說道:“既然是三少爷的义子,那我就让他在府裡玩两天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雪汐却是哼了一声,然后說道:“只是不知道這府裡,若是带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谁来担這個责任。”說着,她的手慢慢地覆上了自己的肚子,很明显的意思了。 夫人皱了一下眉,然后說道:“就像你說的,這孩子我們傅家要收留也不是不可以。哪怕這路上的流浪孩子我們也都能救济,更何况是暄儿的生死之交唯一的血脉。只是,這件事的确也不能草率。毕竟,這府上的孩子也多,虽然你是好心,可是也不能办了坏事。還是先别让他接触到孩子和奶娘他们。让白嬷嬷多给他吃些预防的药,泡些药澡之类的。若是沒什么了,再带他出来吧。” 临清应了,說道:“回母亲,媳妇明白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這样,那就照你的想法吧。”夫人也沒有赞成或者反对什么的。 临清就回了清荷院。她回去后沒一会儿,二嫂就派人来請她了。 临清一到二嫂那裡,二嫂就上来說道:“我听說,林贵带回来了那個贞娘的孩子?” “是啊,我刚才還把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老人家同意了。”临清回答道。 二嫂看着她,打量了好一阵,說道:“你可真是個善人。难道你的心裡就一点疙瘩沒有嗎?那流言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你却又出头了。” 临清苦笑了一声,然后說道:“你也知道,那些人一直是传那孩子本就是爷的。若是他进了府裡又带出去了,那些人又会传成什么样?這么小個孩子,本就沒爹了,要是再沒了娘,又该如何?就算我不收留他,难道三少爷就不会知道這件事嗎?” 怎么都是個难啊。二嫂拉了她坐了下来,說道:“难道你就不怕,他以后长大了,难保沒有人乱嚼什么舌根,到时候不要是引狼入室啊。” “怎么会不怕,怎么会沒有疙瘩。我也不想与這些事情沾上边,但是往往事与愿违。”临清的声音裡带着些无奈。 二嫂也有同感,說道:“况且,风言风语真的难听多了。你又有两個孩子,本就是忙不過来,如今又多了個。倒是這孩子今后该怎么称呼,又是什么辈分。這可都是为难了。” 說实在的,临清压根沒想這么多,听了二嫂的话,也觉得脑袋裡面全部是一团乱。她随意答了几句,就回了清荷院。 傅三已经回来了,听得临清进门的响动。他抬起头来,看着临清,脸上饱含歉意:“临清,我刚知道。你已经禀告母亲要收留他了嗎?” 临清坐在了榻上,看了傅三半晌,然后說道:“仲暄,以后,有什么都先与我商量好不。若是之前就与我商量了,我也能說是我远房的表妹什么的,也不至于到這样的局面。” 傅三走過去,想去拥她入怀,却最终沒有动,点了点头:“恩。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与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