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恐惧 作者:远岫 這一段時間以来,临清都是数着日子過的。 前面沒有一点儿消息,整個陆府被生生地切成了两半。她强迫着自己吃饭睡觉锻炼身体。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办法预防,但是她知道,身体强壮了,免疫力会提高很多。她在担心自己的同时,也在担心着前院的人。 出去碰到临晓,见临晓的眼睛都是肿的,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临清看着她那样,也只能叹口气。想劝劝她,她却走得飞快。 临清跟着她去了灼桃院。太太正带着两位姨娘在痘疹娘娘的面前上香,香案上摆了许多的东西。临清和临晓也跪了,跟在他们的身后。 太太拜完了起来,然后对着她们道:“已经备下了桑虫和猪尾,也预备了大红尺头。如果谁有什么发热见喜的症候,一定要早些来通报!” 临清她们回答了。临清又问道:“母亲,前面怎么样了?” “這已经是第七日上头了。等過了十二日,再开院门。”太太的表情很严肃。 還有五天啊。临清在心裡暗暗祈祷着。 到了中午,却传来了一個消息。最早带天花进府那個小丫鬟已经去了。临晓吓地直接倒在了临清的身上,昏了過去。 這边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临晓抬进了上房。洛姨娘主动提出和临晓换屋子。太太也沒有多說什么。现在這個时候,能够让儿女留在自己身边,那是最好的了。 老爷這么几天都沒见過影子。临清一直待到了大夫来了,知道临清只是惊吓過度,才回了房。 她刚坐下歇息不久,洛姨娘就来了。她忙起身让洛姨娘坐下,叫了双翠去倒茶。 屋子裡沒有人了。洛姨娘看着临清,半晌才道:“大小姐怕不怕。” “怕。当然怕。”临清想也沒想,脱口而出,“姨娘也怕吧。” 洛姨娘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怔:“我已经七日沒见儒儿了。說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大小姐是在担心霖哥儿吧。” 临清点了点头,只觉得身子都僵硬了。 洛姨娘站了起来道:“大小姐也乏了,好好休息吧。有事情只管喊我就可。” 临清也沒了精神,送她出去了。回来,倒头就睡。 到了第十日上头,前面仍然沒有消息。临清却觉得,這是最好的消息了。 這天用過了午膳,临清就和洛姨娘往回走了。走回了屋子,洛姨娘突然叫住了临清,让她去自己房裡坐坐。 两人坐下后,洛姨娘支开了丫鬟,开门见山地道:“大小姐,香非的事,你是不是也在疑惑?” 這几日,临清沒了事,正好理着這些事。香非的事,一直搁在她的心上。她看着洛姨娘的眼睛,迟疑了一下,道:“姨娘可是知道什么?” “有穆嬷嬷在,我知道的,也许就比大小姐多那么一点儿。”洛姨娘轻呷了口茶,道,“香非,不是太太的人。” 临清看着她,脑袋裡转了开去,见洛姨娘平静的动作,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姨娘是說,她是姨娘的人?” 洛姨娘抬起了眼,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眼裡露出了一丝笑:“不愧是大小姐,真是惠质兰心。想必,穆嬷嬷已经给您說過之前的事了?” 临清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姨娘为何要与我說這些。” 洛姨娘放下了手裡的杯子,道:“大小姐也知道,展儒的境况。大小姐是嫡女,還有個兄长帮衬着。而展儒,却是只有我這個姨娘。” 临清一听,便明白了。可是,她对自己示好,为什么不对太太示好呢,這样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她沉默着沒有說话。 洛姨娘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般:“大小姐也许不知道,我是太太身边的陪嫁丫鬟,和萍衣一样的,被提成了姨娘。太太,只不過是面子罢了。” 临清思索了一阵,說了一句:“我又能帮姨娘什么呢?现在我的境况姨娘也是知道的。” “大小姐,现下已经過了年,您十四岁了。甄家只是個开头,虽然有了那档子事,可是,老爷刚刚升了官,您又是嫡长女。我看,傅家也许還会……”洛姨娘只說了一半,转开了话题,“我并非要小姐公然与太太为敌。只是希望小姐能够帮衬着儒儿一把。” 說是让自己,其实還是希望傍上大哥吧,毕竟,他是以后继承家业的人。临清垂着眼帘想了片刻,道:“姨娘,钟姨娘也找過我。” 洛姨娘微微一笑:“我知道她找你。也知道她找你的目的。我們虽然地位低下,却是不讨太太喜的。若是您不信,這次出去后,看看萍衣,或者问问穆嬷嬷,再给我答复吧。” 临清点了头,又与她說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临晓一直昏迷到了第十二日。太太在痘疹娘娘面前供奉了一柱香,請了钥匙去把门打开。那边一個人也沒有。 太太派了一個小厮出去打探。半晌,那小厮回来了,太太命他在帘子外回话。知道那边一切都好了。心姐儿已经出過了花儿,霖哥儿也退了烧,其他人也沒有事,才松了口气,带着她们往回走去。 走到了上房的门口,穆嬷嬷却从别处赶了上来,跪下道:“還請太太不要回上房!” “怎么了?”太太沉了脸。 穆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萍姨娘還在结扒疤。大夫說,让大家暂时远离上房。奴婢已经擅自做主,封了上房。”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变了许多。太太点了头,去了临晓的雅集轩。老爷去了书房,把展儒也带了去。 临清回了晴风院,首先吩咐将所有的被褥全部换下来,换上了新的。然后打开了窗户,把屋子吹了一刻钟,還点了一些香,熏了,才进去。 穆嬷嬷回来后,临清立刻问道:“嬷嬷,大哥他们怎么样?” “小姐不要担心。霖哥儿并沒被染上。兴许只是发烧,并沒有出花儿。他天天還是吃着药的。大夫說,不妨事了。”穆嬷嬷连忙回答道。 临清隔了半晌又问道:“萍姨娘呢?” 穆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好。孩子也沒了。” 临清一直到太太回了上房,她去請安的时候,才知道,穆嬷嬷說的不好有多不好。曾经那样美丽的一個女子,现在脸上却有淡淡的疤痕。她连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胆怯的。看到了這样的萍衣,临清跟穆嬷嬷說了洛姨娘的打算后,派双翠给洛姨娘送了信。 当天,洛姨娘在晚间請安的时候,就破天荒地对太太說:“太太,因为這個事,年也不曾好好過。幸亏菩萨保佑,人沒事就好了。妾身想去寺庙裡還個愿。” “說的是。我正有這個想法。”太太点头道。 洛姨娘又道:“妾身觉得,今年的雪大风大,要不趁着這個机会,沿路施舍一些散钱吧。也为了府裡的哥儿姐儿积福。” 太太却皱了眉,道:“既然如此,就只施舍吧,沒得太招人眼。”桂姨娘却有些担忧地道:“說起這個,不知道今年的百姓又有多少要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