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6章 事在人为
赫连真吾笑道：“不但凉快，而且风都是香的，不错不错。”
许可心献媚道：“您喜歡就好。”
“有的人要是有你一小半聪明劲，在小镇上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了。”赫连真吾道，“不敢說锦衣玉食、香车宝马，至少不用住在四面漏风漏雨的破房子裡，好歹也会有几套穿得出来的衣服，几件看得下去的家什，哎......”
许可心瞥了易罡宇一眼，故意问道：“赫连先生，這個有的人是谁呀？”
赫连真吾道：“這個有的人正在琢磨自己的肚脐眼呢。”
许可心“噗嗤”笑出声来，指着易罡宇，问道：“肚脐眼有什么好琢磨的呢？”
赫连真吾道：“他可能是在琢磨着，這肚脐眼裡要是能长出一株摇钱树来该多好，每天只需躺在床上，摇一摇，沉甸甸的金珠就会大把大把的掉下来。”
许可心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摇扇，娇笑不已。
易罡宇尴尬笑笑，不說话，任由两人调侃。
许可心笑够了，直起小蛮腰，正色道：“赫连先生，您愿意收下他不？”
赫连真吾也正色道：“老夫就知道种菜，他愿意学不？”
许可心赶紧道：“他肯定是一万万個愿意，嘿！你倒是磕头呀，還站着干嘛？幸亏是赫连先生性子好，你這不开窍的样子要是撞上我太祖父，早就被一脚踢到天边沒了影。”
易罡宇完全沒辙，反正是抱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消极心态，于是倒头便拜，磕着响头，道：“三师傅在上......”
“罢了。”赫连真吾伸手轻轻一托，易罡宇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古老夫子早就算准老夫赶不上趟，果不其然。徒儿，你的大师傅和二师傅分别是谁？”
易罡宇躬身道：“回三师傅，大师傅是华神医，二师傅是张大叔。”
赫连真吾愣怔片刻，恼道：“到底是儒家圣人，居然被他算得丝毫不差......哼！有這本事，還卖什么狗屁古书字画？何不撕一块白布，上书‘古半仙’三字，然后去那富贵街给那些蠢材看相算命，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真真是气死老夫也！”
易罡宇十分尊重古玄鱼，這话要是别人說的，他定然会要反驳几句，但赫连真吾說的，他也不敢作声。一是赫连先生跟古老夫子年龄相仿，同辈份，开开玩笑，偶尔骂上几句，无伤大雅。二来他可是见识過赫连真吾隔空抽万重山大嘴巴子的怪异本事，自然不敢造次。三来现在赫连先生已经是他的三师傅，這做徒儿的，得有觉悟，岂敢胳膊肘随便往外拐。
许可心却是好奇问道：“赫连先生，古半仙是谁呀？”
赫连真吾道：“谁也不是。”
“但晚辈刚才听您說他到底是儒家圣人，這圣人二字，可不是谁都敢担当的哦。”
赫连真吾沒好气道：“老家伙自封的，你可别信。”
许可心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生在破军府，平日在府中沒少被诸多长辈调教，自然清楚什么时候该问問題？什么时候该闭嘴？
赫连真吾看着闷不做声的易罡宇，道：“徒儿，你既然拜了老夫为师，老夫也不能藏着掖着，来来来，這就带你去种菜。”
许可心大喜，催着易罡宇快快跟上，同时小声问道：“赫连先生，我能围观不？”
赫连真吾道：“你也想学种菜？”
“好奇呗。”
“你一個姑娘家，应该去找宁裁缝。”
“干嘛？”许可心愕然。
“学习女红。”赫连真吾一本正经道，“這耕田种菜的粗活，就让老夫的徒儿来，你就在家裡搞搞织布、绣花什么的才对嘛。”
易罡宇头又大了。
许可心闻言，一点也沒有露出小女儿羞态，而是落落大方，挺胸抬头，严肃认真道：“赫连先生，我可不会去学女红，我要成为剑仙，曜石大陆上唯一一個女剑仙。”
赫连真吾貌似被吓了一跳，问道：“许姑娘，你怎么不成为剑神呢？”
一听到剑神，许可心就丧气道：“剑神称号，已经被仙道盟那個叫季碎空的家伙占用了，甚是可恼可恨。我爹爹說，這個季碎空好不厉害，一剑挥出，剑气能纵横三千裡，我仔细想了想，肯定打不過他，只能作罢，否则定要把剑神称号抢過来。”
赫连真吾哈哈大笑。
三人来到一块菜地边，赫连真吾蹲下，拨弄着一株半人高的辣椒树，问道：“徒儿，你在为师這裡讨要了种子，可有种植辣椒树？”
易罡宇道：“已经有尺许高。”
“开花了嗎？”
“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再有個把月，应该有些收成。”
“嗯，你仔细看這株辣椒树，然后告诉为师与一般的辣椒树有哪些不同之处？”
易罡宇不假思索道：“三师傅，徒儿偷偷观察過很多次了。您的辣椒树，比一般的辣椒树，叶片更大，枝干更粗，花儿更多，辣椒更大。”
许可心蹲在一边，看不出任何道道，辣椒倒是吃過，辣椒树還是第一次见。
赫连真吾点了点头，道：“徒儿，可還记得与你說過灵气的事情？”
“說過一次，但徒儿听不懂何为灵气？”
赫连真吾想了想，看向半眯眼睛在闻辣椒花的许可心，道：“许姑娘，你既然想成为剑仙，那应该就是破军府的弟子。来，把你的剑借给老夫一用。”
许可心毫不犹豫的召出巨剑，双手捧着，倒转剑尖，递给赫连真吾。
赫连真吾眼裡掠過一丝赞许之色，单手接過巨剑，轻抚剑锋，道：“颇有武德，老夫猜测，你应该是破军府大掌门许破军的掌上明珠吧？”
许可心一点都不惊讶，反倒是惊喜问道：“赫连先生，您也认识家父么？！”
赫连真吾摇头，道：“老夫多年沒有走出地狗镇了，這些年，你父亲名声在外，破军府更是如日中天，老夫想不知道都难......徒儿，這种菜就跟练剑一样，需要灵气。土壤裡若是有灵气，就能种植出不一样的菜蔬，剑裡要是有灵气，就能孕育出剑灵，有了剑灵，才能进一步孕育出剑心。具备灵和心的剑，才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同生死，共进退。”
易罡宇不懂什么剑灵、剑心，摇头道：“三师傅，徒儿就学种菜好了。”
许可心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鼓鼓，狠狠瞪着易罡宇，眼神能杀人。
赫连真吾不以为意，屈指轻轻一弹剑锋，剑身之上，赫然闪烁一道金色光芒，来回游走，犹如一头黄金幼龙，片刻之后消失不见。赫连真吾笑道：“天知道你哪天不会手执三尺青锋呢？以后的事，不提也罢。徒儿，刚才剑身之上游走的那道金色流光，便是剑灵，只是尚未成型罢了。你再细看這土壤，是否被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绿色光晕覆盖？”
易罡宇低头细看，果然发现土壤之上，缓缓溢出一层浅绿色的雾气，时隐时现。
赫连真吾道：“对农家而言，這便是灵土，为作物提供源源不绝的灵气的同时，也为作物提供保护。你们种植的作物，因为各种原因会生病，比如叶片過早枯萎、枝干容易折断、花期提前延后等等，更有虫害泛滥，即便用上药物，也难以根治。你看看为师满园菜蔬瓜果，可有一株如此？”
易罡宇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一片，所有作物，生机勃勃。
许可心看了看，忽然问道：“赫连先生，您是一個人住在這裡么？”
赫连真吾不明其意，点了点头。
许可心伸出双手，由内之外画了一圈，好奇问道：“這么大一片菜园子，這么多菜蔬瓜果，您一個人如何吃得完？剩下的岂不是要全部烂在地裡？是了，您在富贵街一定有個铺面对不？雇了几個人帮您做菜蔬生意，大把大把赚金珠。”
赫连真吾轻笑一声，道：“许姑娘，你眼前這片辣椒树，已经存活五年了，那边的蛮瓜，差不多十年。老夫种植菜蔬瓜果，几乎是不吃的，纯粹用来观赏。就好比這一树辣椒，五年来老夫一個都沒有摘取，却也一個都沒有掉落，生长到一定程度，就不长了。”
易罡宇听到這裡，不禁骇然问道：“三师傅，敢情徒儿每次吃的蛮瓜，都是九年前的？”
赫连真吾道：“当然，有什么問題？”
易罡宇更加骇然，问道：“味道蛮好，只是徒儿十分好奇，這些作物难道就不老的么？如果真是這样的话，人要是吸食了這些地裡的灵气，岂不是也能长生不老？”
赫连真吾摘下一枚红辣椒，递给易罡宇，道：“這辣椒就是灵气养育出来的，你生吃一些，就能长生不死。”
易罡宇到底不吃，不過许可心已经蹲在地上，耸动鼻翼，猛吸灵气。
“徒儿，你想要长生不老嗎？”
易罡宇想了想，点点头，再想了想，又摇头。
赫连真吾道：“世人皆在幻想自己能长生不老，殊不见历代九五之尊，宠溺丹道，更是将大量的炼丹师請入皇宫，派遣大军，满大陆搜刮炼丹师们开出的天材地宝，日以继夜地炼制能够长生不老的丹药，虽然明知是梦，结局成空，依然乐此不疲，說到底還是贪恋這人世间的权力、金钱与美色。你却为何先点头，再摇头呢？”
许可心也停止了吸取灵气，站起来好奇的看着易罡宇，想要听听這個头脑简单的家伙能說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来？
易罡宇淡然道：“徒儿一开始点头，是觉得反正死不了，每天這裡走走，那裡看看，优哉游哉，好不快活。随后摇头，是突然想到，我一個人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会慢慢老去，而我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個個离开。而最为痛苦的莫過于，我還得眼看着我的后人一個個老去，一個個离开......如此长生，不要也罢。”
许可心听得目瞪口呆，而赫连真吾，却似乎深有感触。
易罡宇接着說道：“在我看来，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上几十年也就够了，如果最后還能无病无痛的死去，便是大福气。”
赫连真吾沉默片刻，点头道：“徒儿，你能如此想，为师很是欣慰。不過话說回来，如果能够多多行善，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么长生不老也就沒有你說的那么枯燥乏味，毫无意义了，你以为呢？”
易罡宇還沒回答，许可心却抢着說道：“忽然觉得你這番话也有点道理，要是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一天，也是永久。如果不能，哪怕活上一万年、十万年，却满满的都是痛苦折磨，与其那样，還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赫连真吾道：“许姑娘這番话，足见真性情。”
许可心還打算煽情几句，易罡宇却道：“三师傅，敢问這土壤裡的灵气，从何而来？”
“天地间自然孕育而来，但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有灵气。”赫连真吾道，“你得学会发现灵气、捕捉灵气、掌控灵气。灵气可以视为活物，因此并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一個地方，就像为师的這片菜园子，若是无法掌控，灵气早就跑光。”
易罡宇道：“一定很难。”
“事在人为。”赫连真吾道，“农家修道，与诸家一样，毫无捷径可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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