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白沫城
第一百章
既然萧珀已然推测出解开這玉简的线索,商量之下,便决定抓紧時間动身去岭南。因为靳戈月伤势较为严重,萧珀和琼倦又不方便去虎灵陌家,最后,只有我和隋光两人上路。
上路之前,琼倦知道這次出行只有我和隋光两人,本来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实在缠得烦了,萧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跟去,”
“我不放心,”琼倦急急吼道。
“隋光修为不在你我之下,你不放心什么,”
“孤男寡女……”琼倦低低一声,剜了一脸风骚的隋光一眼,却是沒再說下去,只是冷冷一哼。
听到這裡,明白他還膈应着方才撞见我和隋光的事情,忍不住叹口气,目露无奈地看着琼倦,柔声将自己的顾虑說出来:“琼倦,陌家毕竟是修仙世家,你既然修魔,自然不方便跟去。要是出什么事,你是要我再多担心一個?”
听闻我如此說,经過良久的心裡挣扎后,琼倦才呐呐地哦了声,乖顺地守在天昼群山。
在赶去的路上,我和隋光两人几乎沒怎么說话,而越是接近南方,我和他越是默契的沉默不语。
极南之地和岭南,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多么巧合,我刚从那個伤心之地捡回一條命,如今又要回到与它如此接近的地方。
不触景生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
几日后的傍晚,天空一片墨黑,皓月被掩藏在黑云之后,漆黑天幕下,小城一片清冷。
岭南有一座著名的小城,叫白沫城,這裡因一年四季昼短夜长的日子而闻名苍隐大陆,譬如此刻不過申时三刻左右,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城中小巷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烛光。
白沫城是通往虎灵陌家的必经之路,隋光之前告诉我,在這座城的尽头有一座城门,常年闭锁,凡人只当是官家封锁了通往白沫城之后小城的道路,而只有为数不多的修士知道,那座城门被下了禁制,如果猜测沒错——這座城门之后,就是虎灵陌家的所在!
我和隋光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空房。
对于像凡人一样住客栈,其实一开始我是不赞同的。
像我們這类辟谷的修士,别說露宿荒郊野岭,哪怕就是不吃不喝不睡都能熬過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隋光却是拉住我,进了客栈后在大堂找了一处干净,位于角落的桌子落座,然后向小二要了一壶桂花酿,几碟下酒小菜,便招呼我吃一些。
我皱了皱眉,对于赶到陌家寻找开启玉简一事只觉得越快越好,而隋光倒好,居然悠闲地拉着我坐在這裡,吃起了凡人之食。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耐和不爽,這日隋光终于开口了:“你别如此心急,俗话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這個道理我怎么会不懂:“难不成陌家下在城门上的禁制你破不了?”
隋光听闻我的话,却是莞尔一笑:“禁制是可以破,可你试想一下,你若是個千年修仙家族,为了不与世俗接合,下了禁制。某日不速之客前来寻求你的帮助,然而却莽撞又无礼地将自家下的禁制破了,你会不会觉得特别丢脸,而对方又特别无礼沒礼貌呢?”
经過他這么一举例,我瞬间懂了。
看我的神色缓了下来,隋光淡淡挽起促狭的笑意:“以前可沒觉得你如此急躁啊。”
他话音一落,我用筷子夹着腌萝卜的手一僵,腌萝卜瞬间掉在木桌中央,耳边听到他一声嗔怪,然后夹了几筷子的腌萝卜到我的碗裡,可我却默默放下了筷子,有点难以入口了。
他侧头看向我,幽深的黑眸裡闪动地是了然。
良久后,他轻叹一声,挽起宽松的袖口,露出精壮白皙的手臂,捏起面前的酒杯,仰脖一口喝下,几滴来不及入口的桂花酿从他的唇角留下,顺着他的下巴、下颌、脖颈、锁骨划出一道完美诱人的弧线,最后隐沒在他宽大的黑色外衫内。
隋光喝完一杯桂花酿,慵懒地眯了眯眼,充满男人味的风情迎面扑来,他轻轻哈了一口气,醇香的挂花香混着酒香飘了過来。
我的喉间瞬间发干发紧,思索片刻,也忍不住拿起酒杯,将面前的酒一干二净。
而就在我放下酒杯之际,耳际突然听到隔了一段距离的某桌食客传来這样的一段悄悄话。
“最近這年头,修仙界真是频发事端啊,之前先有五宗比试内四宗弟子被杀,接着是无极宗的大师兄被发现死在清逸仙君修炼之地,老兄,你猜怎么着?今日我刚偷偷得到的消息,修仙界的望仙宗居然又出了修魔的叛徒啊!”
“真的啊,是谁?”
“听說本身是個凡人乞丐,当年她自称是失踪了千年的紫元老人之徒。我叔叔的侄子的远方表亲的堂哥在望仙宗裡面打杂,听說当时她被分配到外门做弟子,依我看,就是望仙宗不愿意教授個来历不明的小娃法术,才敷衍到外门去的。后来你猜怎么着?那娃子下山失踪了几年,回来后居然在宗门比试裡拔得了头筹!”
我边听边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隋光弯了弯唇角,却是紧紧观察着我的脸色,好整以暇的仿若能从我的脸上看到好戏一般。
可我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一脸平静。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沒想到如今還能被人津津乐道的提起,我一抹灵识探過去,发现那两人是凡人,心下略安,看来他们只是因为有亲戚在修仙界,所以偷偷在這侃八卦的。
“我偷偷跟你說啊,老兄。”那一直說话的汉子喝了一大碗面前的酒,似乎有些醉:“甭管那娃子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望仙宗,可我觉得望仙宗的那帮所谓的仙人都他/娘/的伪善!伪善你懂不?什么驱逐出宗门,什么她做的一切与宗门毫无关系,放屁!那就是撇清关系弄得說辞!”
“你少說几句,仙人耳朵可灵着呢,指不定把你的话都听进去了!”
“老子怕個屁!听就听到了。”他低低含糊几声,似乎真的有点醉了,可嘴裡依旧絮絮叨叨:“要我說,那清逸仙君也不是個东西。”
听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我将就被递到唇边的手一僵,然后又不懂声色地将酒一干二净,然后又接着倒满一杯,再次一咕噜喝了下去。隋光眯了眯眼,却沒阻止我。
耳边听到那個汉子又道:“听我那叔叔的侄子的远方表亲的堂哥說,那娃子当年和她的师叔,哦,你问我师叔是谁?就是那清逸仙君啊,他们两人是一对相好。事发当日,人娃子之前把身子都给了清逸仙君啦,可现在呢?人家這月十五,就要娶另一個师侄啦,嘿嘿嘿嘿,你說他怎么就那么有福气,早知道這样,那娃子還不如跟了我强,呵呵。”
說到這,两人都猥/琐地低低而笑。
而我听到這,却是突然面色一阵苍白,心拔凉拔凉的。原来隋光說的一切,是真的……
我紧紧咬着唇,听着那两人之后的污言秽语,身子开始一阵阵颤抖起来,突然清脆的“彭”声响起,我抬起头,却看到隋光收起了之前的那副戏谑模样,一脸黑沉,将手中的酒杯都捏碎了。
清澈的桂花酿顺着他的手指缓缓往下淌,耳边听到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像是从牙齿间磨出来的一样:“你竟然把身子……给了他?”
“我……”面对盛怒状态的他,我沒法做到說谎,只能低下脑袋不语。
看到了我的默认,他狠狠地甩了下捏碎的杯子,手指轻挥,别人可能看不清,可我清楚的看见他把指尖還在流淌的桂花酿打了出去,那些晶莹透彻的水珠,带着万钧的速度袭向那桌的两人,两人被无声无息地打中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谁,是谁打我?”那喝醉酒的汉子一下子清醒起来,往四周张望,可客栈人并不多,他把目光放到我們這桌,可看我和隋光坐的离他那么远,沒道理打了人還能离开的那么快。
另一人却是哆哆嗦嗦起来:“不会真的被仙人听到了吧……”他话音刚落,脸上又中了几下,一张暗黄的脸上几個圆圆的坑。
“啊,仙人……仙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不敢乱說了,别,别再打我們了。”两人在地上跪上,颤颤巍巍地对着上空磕了几個头,然后快速离开了這家客栈。
隋光還想再打,我忙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欺负凡人干什么。”
他斜眼看了看我,捏了捏拳,抽回了手。
我正想再說些什么,可他面色冷冷地离开了饭桌,上楼回房。
……
夜晚,我仰躺在床上。
再過几日,冥宣就要和雪芷成亲了。我忍住心口的疼痛,用被子将自己全身罩住。,窝在黑暗裡,我的大脑才一片冷清——我到底,要不要去找冥宣问清楚呢?
叹了口气,這几日的相处,隋光一定是看出来我想尽快解决了這边的事,在婚礼前赶去望仙宗找冥宣,所以他才在饭桌上旁敲侧击提醒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劝慰我莫要急躁。
可现在……
想到他愤怒离去的背影,我将自己裹得更紧。
隋光生气了,他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說,我要如何跟他商量之后的事情?
白沫城的夜晚有股湿冷的感觉,寒意即便是隔着棉被也能透過来,翻了個身子,我盘腿坐了起来,闭目开始调养灵气,可沒多久又泄了气,我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修炼。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我侧头望去,敞开的窗外一片深色广袤的夜空,几滴水珠从空中落下。
水珠?下雨了嗎?
可這天色不像是下雨啊,我起身下床,挪步到窗口,发现水珠是顺着自己房间上方的屋檐落下来的,我灵识一探,却有些惊讶。随后披上了外衣,从另一边飞身上了屋檐。
夜晚的凉风吹拂下,两边扇形弯曲的屋檐上一片片砖瓦闪着森冷的光芒,在屋檐的两脊之间,一道身形慵懒的人影双手向后撑着身子,宽大的黑色衣衫在屋顶的冷风下被吹起,萧索又寂寥,苍凉又悲伤,他时不时拿過身侧的一壶酒,当头淋下,大部分灌入了嘴中,却也有很多酒水从空中落下,沿着瓦片缝隙的轨迹流了下去。
隋光的身侧已经有了好几個七零八落的酒壶,似乎是感应到我的到来,他微侧头看了看我,继续灌酒。
“难怪凡人說一醉方休,這酒真是個好东西。”他迎着夜风,淡淡而笑,可眸子裡神色晦暗难辨。
“别喝了。”我走過去,想要抢過他手裡的酒壶,却被他反手一甩。
“我要喝,你别拦我。”
“不要喝了!”我再次冲上去抢酒壶,這一次,他却狠狠将酒壶往屋檐上一摔,神色冰冷:“白鸢羽你凭什么管我?!我已经连得到你的可能都沒有了,难道你连我喝酒的权利也要剥夺嗎?”
被他突然一吼,我僵住了身子,立在原地久久做不出反应。
“你不要這個样子好嗎?”我凑過去,轻轻道:“隋光你知道嗎,即便到了這個时候,你那么确定的告诉我他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了,可我還是存在期望,我觉得是假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眼眶发涩,我望着面前男子那张俊美野性的脸庞,心下有点空落落的:“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气我那么随便将自己的身子给了他,结果呢,结果他辜负了我对不对?不是的,隋光,我沒有后悔過,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那個时候,他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到。”
隋光望着我,淡淡的星光下他的脸颊因为喝了酒而有些微红,此刻他伸出手抚了抚我的脸:“所以你還是想去找他?”
我定定与他对视,他的黑眸裡面缀满星光。
其实隋光又何尝猜不到我的想法,我們俩都是执着的人,都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不了。”我突然淡淡道。话出口连我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有些讶异自己潜意识裡的答案,可旋即又想通了,我一直劝别人得不到的要放开,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吊死一棵树?冥宣已经跟我明說了,让我别去找他,我既然爱他,不是更应该尊重他的選擇嗎,即便我是如此的不甘心、不敢置信……
人偶尔要豁达一点,何事都斤斤计较都执着岂不是让自己不好過?感情之事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突然我的丹田内凝聚起了一股强大的风团,风团由灵气凝聚,有些隐隐疼痛。我赶忙盘腿坐起,吸纳起来,隋光见我這样,赶忙守在我的身边,为我守关。
時間一点点過去,黎明的光芒即将遍洒大地。
在红日刚刚浮出一抹红光时,我的丹田内息终于赋予平息。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对面隋光那张略带着憔悴的脸,释然一笑。
就在刚在,我因为彻悟世间大道,到了分神期前期。
看来因为冥宣一事,我因祸得福了。
等等,我突然一愣,心裡划過一丝异样。
难道冥宣他是……故意的?
……
既然天已经亮了,我和隋光便朝白沫城尽头的城门赶去。
“我也已经很久沒有来陌家了,不過我知道陌家一直有個规矩,每日寅时会有陌家弟子出城门为城内乞儿广施善粥,陌家非常注重這些功业,他们认为多做善事,广开福祉,有利于陌家子孙的培养。”一路急赶,终于到了城门尽头。
此刻晨光乍现,淡淡的光芒照射在那道铁质的城门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和隋光在门口等了片刻,突然之间,城门耸动,城门自中间慢慢打开。
我和隋光這才从路边缓缓站起身。
一群白衣弟子慢慢从城门后结队跑出,粗粗数了下,大约有三十几個弟子。全都一身洁白的道服,头上扎了弟子髻,容颜肃然,纤尘不染,白衣翩翩。
他们目不斜视,正队分工前往白沫城的各处。
“公子,我和千花去城东。”一道道汇报声响起。我和隋光正疑惑他们在向谁汇报,這时,又有一個人从城门后走了出来。
那人一出来,我浑身一愣。
這是一個儒雅的少年,一身白衣穿在他的身上,恍若神祗,他容颜端庄,肤色白皙,一颦一笑都带着淡雅。金黄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恍若一层圣光。
他的身材十分纤长,可即便這样,他身边的白虎也长到了他腰部的高度。
白虎抽了抽湿润的鼻子,然后一双金色的瞳仁朝我們的方向望了過来。
似乎与白虎心有灵犀,那個少年在对那些汇报的弟子额首之后,也缓慢将沉静如水的目光望向我們,然后——他深沉的眸底出现一抹涌动。
“你……终于来找我了?”他温和的嗓音淡淡飘来。
我一瞬间還沒回過神。
天啊,白嫩呆呆的小糯米团子,居然长成了如此白净儒雅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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