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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撕亲家

作者:泉青叶
江止戈转正的文件正式下达的那一天,楼万城出殡。

  可是江止戈和米乐乐谁也沒有跟老太太說起這事儿。

  老太太說了,不准米乐乐和江止戈参加楼万城的葬礼,也不准米乐乐插手楼万城的后事。楼万城的遗产米乐乐一分都不要,那就更不用管那一家子是死是活了。

  除去昨天刚知道儿子意外死亡的的消息时,老太太沒绷住,過去看了看,自回来后老太太就冷静下来了。

  不是楼万城死了,就什么都翻篇了,米乐乐身为他的亲生女儿,就得不计前嫌過去张罗后事。老太太不愿意,不愿意那样委屈孙女。

  她对米乐乐說,别人要是问起来为什么米乐乐不去,就让米乐乐說是她决定的,是她不让米乐乐去的。

  可是老太太越是這样什么都替米乐乐着想,米乐乐也就越不能让老太太再心寒。

  就算不看楼万城是自己亲爸,只看楼万城是老太太的亲儿子,米乐乐也得走這一趟。

  唯有一点不舒服就是觉得挺对不起江止戈的。

  转正是個大喜事,原本是准备請客,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的。可是赶上了楼万城的葬礼,這下肯定不能大肆庆祝了。

  米乐乐出发之前在房间裡对江止戈抱歉道,“对不起,让你赶上了這种事情。”

  江止戈摇头,抱了抱她,“走吧,我們一起過去。”

  两人都换上了一身肃穆的黑衣。

  老太太就在厅裡坐着呢,看到米乐乐和江止戈這样的穿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啊。”老太太又悲伤又愤怒,“就那個该死的狗东西不是人!死了死了還给你们脸上抹黑!”

  楼万城的自杀让老太太觉得丢人极了。

  “太姥姥——”小江妮担心的拿小手拽老太太的袖子,她也早就换上了一身肃穆的黑衣。

  其他孩子们也是。

  米乐乐看看孩子们,对江止戈道,“要不把他们都送去乐学托管吧?孩子们還小,又不是亲的,這理不会有人挑的。”

  江止戈直接问孩子们,“你们的意见呢?這事儿你们可以自己决定。”

  江济不知道,他就看江舟。

  江舟:“我陪后妈一起。”

  江济就跟着点头,“那我也一起。”

  十五和江月不說话,用行动表示,“现在就走吧?晚了小心又有人拿迟到說事。”

  就像米乐乐去是为了老太太一样,他们去也仅仅是为了米乐乐。

  昨晚上老太太回来后就一直眼泪不断,米乐乐也沒個轻松样儿,他们就误以为自家人是被人欺负了。所以一大早就自发换上了肃穆的黑衣,就等着今天過去给米乐乐和老太太撑腰呢。

  告别仪式就是在军医院的小礼堂办的。

  米乐乐赶到的时候,遗像前只有楼孟卫一個人跪着。

  旁边有蒋家人在帮忙照顾着前来吊唁的宾客,可是楼万城三個儿子,如今却只有一個在场。

  二的卷走了家裡所有值钱的东西,目前下落不明;三的在外星球還假装被绑架企图榨干家裡最后的钱。

  蒋秋棠半瘫了,目前就在医院裡,连句整话都說不出来。

  姥姥家的人就是表面上說的好听,表示会跟他们同进退,会代替楼万城和蒋秋棠把他们都照顾好,但一說到借钱借住上,又开始哭穷,說家裡也沒有多余的房间。

  這些一桩桩一件件几乎要压垮才大一的楼孟卫。

  想当初楼万城還活着的时候,家裡虽然不太平,但楼孟卫在外面還觉得自己顶天立地挺成熟的。楼万城因受伤被迫转业的时候,他還在心裡给自己鼓劲儿,說沒关系,以后他来支撑這個家,他来让這個家再次风光起来。

  然而楼万城的意外死亡,這两天经历的人间地狱,他才豁然明白,在现实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看到米乐乐出现,他才觉得有了主心骨,才觉得眼前不发黑了。可是他张了张嘴,连声姐都不敢喊。

  米乐乐带着一家子出现,包括五個孩子的出现,让现场来吊唁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声音小了很多。

  楼万城为人不行,如今又是自杀,前来吊唁的人都仅仅为了让面子上過得去才来的。但這来了之后的态度自然就不会多正经。当着蒋家人的面,不顾忌楼孟卫還在那儿跪着,他们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议论什么就议论什么。

  当年楼万城气死米小婉再娶蒋秋棠,生下三儿子却不如一個米乐乐长脸,沒良心到连亲妈都直接断绝关系了,最后又沒出息的自杀身亡。這些事情都是民众最爱听的八卦,大家谈论起来那叫一個滔滔不绝,兴致盎然。

  楼孟卫听到了,沒脸反驳。

  蒋家人听到了,不敢反驳。来吊唁的都是驻军各部的人,哪一個都不是他们這种平民百姓能惹得起的。

  直到米乐乐到场。

  人家可以說不认楼万城這個亲爹,但他们這些外人却不能說。

  再說了,米乐乐有一個乐学托管,目前看来势头正猛。谁家沒個亲朋好友,谁家沒個孩子?只要心裡有可能会去乐学托管的想法,他们现在就不能让米乐乐脸上太难看。

  米乐乐旁边是江止戈。

  江止戈才转正啊,年仅35岁的机甲维修部部长,未来可期的不要不要的。楼万城再不长脸,那也是人家法律意义上的老丈人,你在人家老丈人的葬礼上口出不逊,這是想交恶啊還是想交恶啊?

  再看五個孩子。沒一個是米乐乐亲生的,但一個個小脸绷的,莫不一副护卫至上的严肃。看谁的目光都像随时能拼命的狼崽子,也不知道谁惹他们了。

  關於這五個孩子,大家是佩服米乐乐的。听說個個都学习好,個個都懂事会做家务,還個個跟米乐乐一條心。别說后妈羡慕了,就是亲妈都眼红。

  因为佩服米乐乐這一点,接下来的葬礼流程也安静了不少。

  這时江洋和李秀雅也到了。

  从公来說,江洋是楼万城的顶头上司;从私来說,他又跟楼万城是儿女亲家。

  两方面加一起,无论他多么不想来,他也得来。

  可是来了之后,心情只有更郁闷。

  因为楼万城的自杀,上面领导自然也了解了一下個中内情。楼万城自杀的当天可是工作日,他却是一连好几天宿醉的状态,为什么?为什么不上班反而在外面长期宿醉?江洋這個直属上司就不知道嗎?

  再一查,原来后勤部大部分的势力已经被江洋笼络在手了,楼万城自到后勤部报到以后,一直都是担個名只领钱,P事不用干的状态。

  上面领导怒了,已经在暗中调查江洋了。

  江洋這两天焦头烂额的,就是希望能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把事情先抹平了。

  米乐乐是楼万城的亲女儿,江洋连带着看她也沒有好气儿了。

  目光一偏又看到了江止戈,沒好气儿顿时翻倍。

  江洋在副部的位置上待了有几十年了,对于别人来說,能把江山保住,一保就是几十年,也不容易了。但对于江洋来說,他可太不甘心了。

  除去最开始的几年他沒有活动過之外,后来的這些年,他每一年都想把职位再往上动一动。然而就是哪一年都沒能成功。

  可江止戈呢?年初才升任副部,這還沒到年底呢,又转正了。升职之快简直闻所未闻。

  别人家的父亲看到儿子出息了会高兴,会骄傲,江洋不会,他反而会觉得這是给他难看。儿子比父亲职位還高,這不是打他脸是什么?

  一路走来,感觉到有人看看江止戈再看看他,他就觉得那些人都是在嘲笑他不如儿子。

  “为什么在這裡站着?我就是這么教你做人的?去,跟孟卫一起去遗像前跪着!”站定在米乐乐和江止戈面前,江洋张口就是一通训斥。

  人群中响起惊呼,江洋心裡总算好過了一点。

  他江止戈再比自己职位高也沒有用,是儿子就得永远听爹的!

  叫他跪,他就得跪!

  李秀雅在旁边温声温气地拱火,“老大啊,你虽是女婿,可却是长女婿。乐乐身体不便,你就当是替她跪的吧。别让外人說道乐乐不懂事不孝顺,那样你也脸面无光不是?”

  跪吧,于情于理你都得跪!

  夫妻俩一個白脸一個红脸,在别人家的葬礼上却对自家儿子一通打压。

  其实跪礼早就不在星际时代流行了,只是当家裡有人故去的时候,小辈的们为了体现自己的孝顺有些還在坚持罢了。

  楼孟卫不跪不会有人說什么,但他跪了,外人就会說一句這大儿子沒白养。

  楼孟卫如果不跪,米乐乐不跪就很沒問題了。但如果楼孟卫跪了,米乐乐却不跪,大家就会背地裡比出個眉眼高低来。

  米乐乐怀着身孕呢,如今肚子也大得很明显,她如果不跪,江止戈再不跪的话,那么有人挑理时也能挑得出来。

  江洋和李秀雅就拿着這一点开刀了。

  米乐乐心中冷笑,她還沒挑理呢,谁敢挑理?

  正要怼回去时,老太太先一步過来了。

  “亲家来了。”老太太作势往两人身后瞅,“承浩和承敏呢?他们沒来?”

  于私,两家是亲家,楼万城算是长辈,江承浩和江承敏应该来送這最后一程。

  于公,江承浩和江承敏都是楼万城在后勤部的同事,他们也应该来送這最后一程。

  沒看到人,老太太脸上自然就带上了不满

  江洋和李秀雅面上有点挂不住了。但不是被挑理的挂不住,而是不满老太太這样当面找茬儿的挂不住。

  你說你自己都不认這個儿子了,昨天還說了死了也活该這样冷血无情的话,那你今天挑的什么理呢?

  别以为他们看不出来這是给江止戈撑腰的意思。

  江洋道,“两孩子刚好外出有业务,不便赶回来,老太太,我們江家失礼了。不過您别介意,我這就让老大跪着给他岳父赔礼去!”

  李秀雅跟着帮腔儿,“是啊,您只用坐着看就好了,我們会嘱咐老大把他岳父的葬礼办理妥当的。老大,快去跪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你是想让你岳父走得不体面嗎?”

  好嘛,两人绕来绕去還是把江止戈给绕进去了。

  米乐乐憋火憋得脑袋上都要冒烟了。

  结婚之后大家走动的次数连五次都沒有,這哪来的脸一上来就摆长辈架势?

  她既替江止戈生气,又心疼這個男人。

  老太太却再次抢在米乐乐面前說道,“儿子自杀,孙子不争气,我老太太今天是彻底沒脸了,所以稍后如有冒犯了亲家的话,還請亲家别往心裡去。亲家两孩子不来就不来吧,那是亲家的事,我是外人,我管不着。但這是我儿子的葬礼,孙子孙女孙女婿是跪還是站,我能管,這是我家的事,也不劳亲家操心了。”

  老太太站在米乐乐和江止戈中间,一手拉一個。

  “两孩子沒有父母缘,结婚前沒从父母那裡得到些什么,结婚后也沒有受到過父母的帮扶,我可沒脸再让两孩子以德报怨。两孩子出现在這裡那是给我老太太撑场子,至于其他的,我老太太要是再要求两孩子,那就是让两孩子委屈了。不跪!我家乐乐不跪,小江也不用跪!”

  只說“父母”却沒指明哪家父母,明摆着就是在间接鄙视江洋和李秀雅:你们也是不合格父母,现在有什么脸安排這個安排那個?

  米乐乐要想說的也跟這個差不多:我是亲闺女,我都沒有让我老公跪,轮得到你们来发号施令?你们要是合格的父母也就算了,但你们明明不是!平日裡连走动都不走动,隐形的像是已死,今天一诈尸就想摆父母的威严?谁给你们的脸?

  可是她要真這么怼了的话,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单她是小辈這一條,就得被有心人拿来攻击江止戈的仕途。

  老太太及时站出来给两孩子撑腰,說出了米乐乐想說的话,其效果简直不能更好。

  她比江洋還高一辈呢,今天又是在儿子的葬礼上,她說什么别人都能理解,且只能理解。

  在听了老太太的话以后,又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指指点点,江洋和李秀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两人還想說些什么,但老太太已经不给他们机会了。

  “亲家自便,先失陪了。”老太太一手拉一個,把米乐乐和江止戈拉到别处去了。

  缩在不远处一角的蒋家人把這一切看得真真的。

  蒋母叹,“老太太是個好老太太,可惜儿子太不中用了。”

  老大媳妇心裡吐槽:要不是你闺女从中挑事,人家儿子能跟亲妈最后闹到断绝关系?

  老大对蒋父說,“爸,看那老太太的样子也不像能照顾孟卫他们三個的。我們要是也不管的话,那名声可不好听啊。”

  蒋父道,“名声?名声能当饭吃嗎?之前我劝了多少次秋棠别把万城逼得太紧了,现在落到這個地步那也是她自作自受。不管!也不准你管!亲儿子都跑了,你一個当大舅哥的管什么管!”

  老大媳妇暗中给了老大一拧。

  转過身来又凑到蒋母耳边道,“妈,那今天来吊唁的人给的礼金……”

  蒋母怒瞪她一眼,“你就惦记這些有本事!還傻站着干什么?去帮忙啊?”

  “是,妈。”老大媳妇不敢发作,拉着脸走了。

  沒過一会儿,她就看到蒋母去了记录礼金的那边。

  记录礼金的是蒋母的大闺女,蒋秋棠的亲姐姐。

  老大媳妇转個方向就奔老大去了,“喂,你快過去看看,听听你妈跟你妹妹說什么呢。”

  “她们說什么关我什么事?我不去。”蒋老大现在還沒有反应過来。

  老大媳妇那個气啊,抓着他胳膊就是狠狠一拧,“你傻啊?你姐是记礼金的!你觉得你妈過去是跟你姐說什么?楼万城是自杀死的很沒脸,但這也代表着留下的三孩子很可怜。這些有公职的人最是要脸,他们随的礼金肯定不能少。我們一起忙活的,总不能礼金全归了你妹他们家吧?你甘心?”

  老大猛地扭头再次看過去,果然看到他妈和他妹妹在神色惊喜的翻看着礼金簿。

  顿时他什么想法也沒有了,拔腿就往那边走。

  老大媳妇這才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他们谁也沒有注意到十五和江月就在旁边的位置上貌似乖巧地坐着。

  江月:“啧啧啧,大人真是丑陋。”

  十五摸着下巴想,“姐,你說我們管不管?”

  江月:“他们跟我們沒关系,后妈也不会稀罕他们的钱,我們管什么管。”十五:“可如果钱让蒋家人拿了,楼孟卫手裡就沒有了,他沒有钱,会不会找太姥姥要?太姥姥总是他亲奶奶,给不给的這心裡都会不好受吧?等到那时候,后妈也不得不管吧?”

  江月看十五一眼,“你的意思是后妈可能還会像這次来参加葬礼一样?”

  十五掰着手指头算账,“后妈为了太姥姥才来的葬礼,我們是为了后妈才来的葬礼。只要楼孟卫還活着,他就是太姥姥的亲孙子,太姥姥和后妈就会彼此顾忌而不能真的不管他。”

  江月眼中浮起杀气,“你的意思是干脆弄死他一了百了?”

  “……姐!我們還是小孩子好嗎?”能不能想問題想的像小孩子一样?

  十五想了想,又觉得不服气,“光会放狠话有什么用,你還能做得到不成?”

  江月弹弹手指甲,“他爸就是扛不住生活的压力自杀的,你觉得他有沒有遗传到這一点?他妈在医院半瘫着呢,两個弟弟一個卷走了家裡的钱,一個想着算计他剩下的钱,我看他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只要我們再加一把劲儿……”

  楼万城遗像前的地上,楼孟卫麻木地跪着,脑袋抬也不抬,只在有人鞠躬吊唁的时候,他才跪着回個礼。

  “姐,你别胡闹啊!”十五看到江月落在楼孟卫身上万分认真的目光,只觉得从心裡往外冒寒气,“那人是沒点担当,看起来像他爸一样窝囊,可也轮不到你替天行道好嗎?”

  “那沒办法了……”

  十五刚想說他有办法,结果就听得江月又道,“……既然不能让他在沉默中灭亡,就只能让他在沉默中变态了。”

  “……”

  真的,对這個便宜大姐,他真的特别服气。

  他自问也是被人欺负大的,但他的心裡一直都有着一條底线。被欺负這么多年,他的原则从来都是:只要不欺负到他眼前,他绝不先动手。

  之所以被选入了少年警队,进队的第一天教官就告诉他原因了:实力达到入选标准的人很多,但心性能达到的可太少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曾因为自己的实力而過度报复過。

  他曾向院长和教官都建议過自家大姐,可收到的答案都是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别多想了。

  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但现在貌似有点懂了。

  你說一個好好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小姑娘,怎么就是天生暴戾又恣睢呢?

  “姐,我的意思是,只要通知楼孟卫就好。他又不是傻子,总不会眼看着被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钱吧?剩下的就不归我們管了……”

  江月摇摇食指打断他,“错!也许他有心故意让蒋家把钱拿了呢?他刚好可以借机和蒋家断绝关系,同时他不就有理由更向太姥姥和后妈求助了嗎?我們既然要通知他,就得确保他拿到钱!”

  看着江月脸上越来越浓的趣味,十五后悔了,他刚才不该跟大姐提起這事儿的……总觉得事情要变得严重了……

  楼孟卫总是要上卫生间的,在跪了一夜和一上午之后,他不去也不行了。

  双腿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基本上是一步一挪进的卫生间。

  解决完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了堵在门口的江月,他腿一哆嗦,从卫生间的台阶上摔到了台阶下。

  “你你你……這是男卫生间!要是让别人看到你一個女孩儿出现在這裡,你的脸還要不要了?”楼孟卫顾不得尴尬,张口就先训斥道。

  “就是就是,姐,你快出去,這事情交给我来办就是了。”十五拉着江月往外推她。

  江月用個巧妙的步法,轻松甩开十五,她看向楼孟卫,“蒋家的人在算计你爸今天收到的礼金呢,你就不着急?”

  什么叫他爸收到的礼金?他爸已经死了!

  楼孟卫被江月的說法噎得胸口疼,但他也听懂了江月的意思。

  他自嘲一笑,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算计就算计好了,再算计也就今天這最后一回了。這样也好,以后我就当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他们也不会再有脸找我和我妈了。”

  江月给十五一個“看到吧,他果然這么沒出息”的眼神。

  十五气坏了,“你還是個男人嗎?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本属于你的钱?你要断绝关系归断绝关系的,但该是你的东西你也不能少要了!你真不像我太姥姥和后妈!”

  想当初太姥姥跟楼家闹掰,该是太姥姥的东西一個不落的都拿回来了。后妈跟养父结婚,该要的嫁妆不也一個沒少?

  楼孟卫也想到了這些,他变得更加丧气了。

  “不然我還能怎么办呢?奶奶不帮我,大姐也不帮我,我一個人怎么对付那一群蒋家人!那些人還是我妈的血缘亲人……”

  江月:“我帮你!我們几個帮你!”

  楼孟卫:“你们几個小孩子能帮什么忙?不如你去告诉我大姐,让她……”

  江月:“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先警告你,如果事情让我后妈知道了,我就先告诉她,是你主动求我們帮忙的!看到时候后妈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們!”

  楼孟卫:……

  要帮他,還不准他告诉米乐乐,那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不是看他可怜才想帮他的嗎?

  江月抱着小胳膊打量楼孟卫,把他的神色变换看得一清二楚,“你可别想多了,帮你不是因为可怜你,而是看不惯蒋家只想占便宜的作风。我們的敌人现在一致,你就說你要不要跟我們联手吧。”

  “……好,我接受。”

  楼孟卫根本沒有拒绝的理由。

  下午,葬礼进行到了最后一项。楼万城的骨灰将投进骨灰专用黑洞,黑洞的另一端是外太空,楼万城的骨灰将洒入外太空。

  這是星际时代最为民众接受的殡葬服务形式。

  黑洞服务公司同时提供全程录像服务,不需要亡者家属跟随同入外太空,就能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化作外太空灰尘的全過程。

  葬礼的最后一项就是前来吊唁的所有宾客和亡者家属一起观看這個過程。

  楼孟卫是长子,由他亲自把楼万城的骨灰盒投入骨灰专用黑洞裡,带盒子一起。

  米乐乐沒跟他争,从不再来宾客开始,她就跟江止戈坐到一旁的休息区去了,多一句话都沒有說過。

  蒋家人坐在隔得最远的另一处休息区。

  楼孟卫红着眼睛,含着泪目送楼万城最后一程,蒋家人却在嘀嘀咕咕說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声音,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說话。

  大家愈加看不起這一家人了,互相打着眼神官司嘲笑着:這就是楼万城千算万算找的第二個老婆的娘家,报应啊。

  蒋父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儿,赶紧瞪了几眼自家人。

  一家子才算勉强安静下来。

  全息屏上,楼万城的骨灰从黑洞的另一端直冲向了外太空,然后瞬间被星云带的陨石砸得粉碎。

  看到這一幕的楼孟卫沒忍住,捂着嘴发出了痛苦的哭声。

  老太太则闭上眼,别开了头。

  江止戈拉着米乐乐的手,无声的抚了一遍又一遍。米乐乐冲他摇摇头,示意她沒事。

  唏嘘還是有的,但已是最多了。這是原主的生父,又不是她的,她连最起码的悲伤都沒有。

  葬礼结束,楼孟卫站在礼堂大门口恭送所有来宾,一直到最后剩下了江家和蒋家。

  米乐乐招呼一声孩子们,也准备离开了。

  蒋家人之间又互相递了個眼神,莫不面带喜色。就說吧,米乐乐连提都不会提一下礼金的事情。

  蒋母想了想,上前打招呼,“亲家姐姐,节哀啊,慢走。”

  “留步。”老太太随便应一声,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抬腿就走在了最前面。

  楼孟卫忍不住叫道,“奶奶——”

  老太太停了一下,又继续走了。

  蒋大姐不算小声的讥讽道,“還叫什么奶奶?你奶奶早就不管你了。狠心的老太太!”

  小江妮猛地扭头瞪回去,“不许你說我太姥姥!你才狠心!你全家都狠心!”

  见是一個小不点怼自己,蒋大姐的脸面可不允许,“哎你個小兔崽子,你跟谁横呢?算辈份,我可算是你姨姥姥。米乐乐!你就是這么教小孩子礼貌的?怪不得亲爹死了也不說跪一程。”

  楼孟卫抢着出来撑场,“大姨,你别這样說话!姐姐怀着孕還能来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爸知道的话也会瞑目了。”

  “哎你個白眼狼啊,我裡裡外外帮你忙活一夜又一天,不见你說半句好话,现在倒给外人說话了!你到底哪边的?”蒋大姐說着還给了楼孟卫后背一巴掌。

  楼孟卫脸色憋得通红,想說這大姨忙活半天還不是为的礼金的事?可是到底年纪還小,脸皮薄,又是還在葬礼现场,他就有点抹不开脸。

  “喂,有胆子你再說一遍?”江月站住,侧身回過头来,大有蒋大姐要是敢再說一遍,她就能打過去的架势。

  蒋大姐被江月的气势吓了一下,但沒往心裡去,“呵呵,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說再說一遍我就再說一遍啊?”

  米乐乐拍拍江月的头,凉凉道,“大姨這么喜歡晚辈跪送啊?那我记下了。等大姨撒手西去的那一天,我一定押着表哥表姐他们给大姨跪送最后一程。他们要是敢不跪,我就是豁出去這张脸不要,打也打跪他们。”

  她的目光缓缓扫過蒋大姐身后的一儿两女。

  “你敢!我家的事,你沒资格管!”蒋大姐的儿子沉不住气,当下反驳了出来。

  米乐乐指着蒋大姐反问回去,“你妈不是管别人家的事管得劲劲儿的嗎?”

  蒋大姐的儿女们被堵了個满脸红。

  “好了,你闭嘴!乐乐啊,快带着你家人赶紧走吧,也累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蒋母见蒋大姐還想呛呛,赶紧狠拽了她一把。人都要走了,走就走呗,不是正好?非得占那么两句嘴上的便宜有什么用!

  就在這时,从远处走来了三個人,居中那個正是十五曾经待過的儿童福利院的院长。

  老太太疑惑道,“院长怎么来了?”

  米乐乐警觉地看向十五,十五沒敢跟米乐乐对视,口裡叫着“院长”跑過去接人了。

  楼孟卫的脸上也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這让蒋父蒋母注意到了。

  两人一对眼,觉得不能再留了。

  “孟卫,我們也走了,不用送了,再见。”蒋父蒋母给孩子们使個眼色,带着人就要走向院长来的相反方向。

  楼孟卫一急,直接闪身挡在了他们面前,“姥姥,姥爷,你们不能走!”

  蒋父瞪眼,“我們为什么不能走?都忙一夜一天了,還不让我回家躺一会儿,你是想累死我和你姥姥嗎?”

  蒋母上前就推楼孟卫,“行了,孟卫,别舍不得了,你姥姥的腰真的挺不住了。”

  楼孟卫从昨晚上就沒有吃饭,又跪到了现在,居然被他姥姥這一推给推坐到地上了。

  蒋母吓了一跳,却也沒有停下脚步,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還說着,“你看看你也累坏了吧?我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快回家休息吧。”

  家?他還有家嗎?葬礼办完了,他回去就得带着半瘫妈给军部腾房子。

  而他的姥姥,姥爷,過去那么疼他的姥姥姥爷,不仅拒绝了让他住過去的要求,還偷偷算计着今天的礼金。

  楼孟卫悲从中来,向前一扑,扑抱住了蒋母的大腿,“姥姥,你们要走可以,但要把今天的礼金留下来!”

  米老太顿时转身盯住了蒋母,她居然想偷偷拿走今天的礼金?

  蒋母被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急急解释,“什么礼金?哪裡還有什么礼金!我不是把礼金簿都给你了嗎?你看看上面的数目,再算一下今天的支出,最后還得我們多给你贴补一些,這才刚好收支平衡。你這孩子不說感谢我們,還找我們要礼金,你還有良心嗎?”

  蒋父回身過来,一脚踢开了楼孟卫抱着蒋母的手,“你妈是我和你姥的亲闺女,你是我的亲外孙,我們会昧下你的礼金?狗日的东西信口胡說不過脑子,你可知道你這样說多伤我和你姥的心!”

  “姥爷——”楼孟卫惨叫一声,不敢相信這样恶心的话都能說得出来的就是他的亲姥爷。

  那他为什么還要给他们留面子!

  蒋大姐一直密切注意着楼孟卫的神色变化,见楼孟卫脸色发狠就心叫不好,急急上前想要先下手为强,哪知楼孟卫却比她的动作更快。

  “礼金簿就在這裡!姥爷姥姥不如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来人的礼金都是一百二百的?”楼孟卫咚咚砸着自己的胸口,“一百二百?古地球时期的礼金都不敢這么寒酸了!你们想改礼金数敢不敢改得像样一些!”

  礼金簿被楼孟卫狠掼在地上,上面登记满了人名,人名的右侧是前来吊唁时上的礼金数目。

  一眼望過去,全是三位数,最多的是500。

  礼金簿是黑底白格。在礼金数目的最右侧,很明显多了一條粗粗的边框。

  那边框盖住的正是一個0。

  手段极其低劣,甚至說得上智障。

  蒋大姐夫自以为不被人注意地狠瞪了一眼蒋大姐,让你做手脚你就不能走走脑子再做?

  蒋大姐很委屈。又要不被人注意,還要快,她還能怎么办?這样是最快的了。

  她還想着,如果楼孟卫觉得奇怪问起来,她就說,谁让楼万城是自杀的呢?大家都看不起他,自然也不会多上礼了。

  她想着反正楼孟卫也不会跟人一一对质去,這事儿不就過去了嗎?

  但当楼孟卫把事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自己也知道這理由有多站不住脚了。

  打开的礼金簿那一页好巧不巧正有江止戈,他上的礼金是5000,可上面显示的却是500。

  照老太太和米乐乐的意思,500都不用上,但考虑到江止戈的身份,考虑到脸面上总得好看一些,最后才默认了。

  米老太到今天才确定,蒋秋棠绝不是自己长歪的,是家风就不好,先天就心术不正。

  “你们行,可太行了!亲闺女還躺在医院裡半瘫着,亲外孙不說接回家去反過来還要算计孩子手裡那点钱!你们還知道自己是姥姥,姥爷嗎?你们還有人性嗎?”老太太指着蒋父蒋母破口大骂,“你们不是人,你们就是畜生!”

  “哎老姐姐,你這话就不对了吧?我們不是人,我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跟儿子断绝关系的是哪個?亲孙子都撒手不管的是哪個?”既然撕破脸了,蒋母也不怕了。

  她上前一步干脆把礼金簿一脚踩在脚下,理直气壮道,“我們蒋家一大家子都過来帮忙了吧?如果沒有我們,這葬礼不可能這么顺利的办完!我替孩子们拿点辛苦费怎么了?你就是請外人来,那也得花不少钱吧?”

  “那是我儿子以命换来的钱!我看谁敢抢!”老太太怒起,直冲過去一把就薅住了蒋母的头发。

  米老太比蒋母矮一些,這個动作有点费力,但老太太手快脑子也快,一手薅住人头发后,另一脚也踹了出去,正中蒋母的膝盖,蒋母一下子就被她给按得单膝跪了地。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等蒋家人反应過来,老太太已经把蒋母的头发薅下来两缕儿了。

  “你還不還钱?你還不還钱?不還钱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也是蒋母倒霉,米老太這两天憋着沒处发的火气這下好了,全发泄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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