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替嫁庶妃 7
宫裡的其它地方俱是一片寂静,声音的焦点全都聚集在了一处。
阳清殿此刻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较之平日的宏伟肃穆,多了几分生动鲜活之意。殿门口不时有宫女进出,皆以素手小心地捧着盛放珍肴异馔的玉盘。外边的宫人们纵使远远在殿下候着,也能听见殿内热火朝天的谈话声。可以想见裡头是如何其乐融融、和谐安逸。
虽說宫宴开得热热闹闹的,但大内侍卫们依旧恪尽职守,一丝不苟地在宫中各处进行巡逻。倒不如說,越是這种时刻,他们越不敢放松警惕。
而即便是武功最高强、意识最好的大内侍卫,也并沒有注意到一件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的事情。
阳清殿的房顶上,一個身影久久静坐。
又過了片刻,此人似乎感到无聊,终于站起身来。暮春的料峭微风拂過她的衣裳,勾出纤长的身形。冷白的月光洒下来,映出她沉静如水的侧脸——正是季出虞。
她就這么光明正大站在那儿,将整個国家最为神圣的地方踏在脚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一切。
季出虞再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懒洋洋地伸了個懒腰,决定离开這裡。
她朝周围扫了一眼,纵身下去。悄无声息,静得如同一片叶子飘落在地上。
今日皇帝在宫裡举办宫宴,百裡朔自是要参加的,并且带上了身为王妃的江念芷。
按理来說,季出虞作为江念芷的贴身护卫,本来应该一同前去。不過這事被百裡朔否决了,一是认为她作为协助自己篡位的同伙,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机会越少越好;二是想让她趁着宫宴的功夫,偷偷打探情报什么的。
季出虞思考片刻,最近几日,女主跟男主走得越来越近了。男主对女主改观之后,时常会来女主這裡走动,坐上一坐。而女主也不排斥,习惯了对方的光临之后,還会为其备好热茶。虽然沒有进一步亲密举动,但两人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感,连下人们也有所察觉。季出虞某次听见两個丫鬟私底下欣喜讨论,說是走了好运,沒跟错主子。
至少這
次宫宴,她沒有必要太担心女主会遭遇难堪。季出虞耸耸肩,答应了男主。
然后……她就坐在房顶上摸了半天的鱼。
主要她懒得按百裡朔的要求去办事。她打探情报,還用得着非得等到宫宴這种时候?平日裡便可随意进来。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只要会轻功,宫墙的高度還算不上什么。只是惧怕被大内侍卫发现罢了。然而以她的武功,除了還月阁阁主之外,這世上還沒有几個能轻易发现她行迹气息的。
算了,就当来溜达了。
季出虞一边闲庭信步,一边如此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過說到能轻易发现她的人……
季出虞顿住。脑中浮现了某個白衣翩翩的少女身影。
江听柳。季出虞在心裡默念着這個名字。
江听柳究竟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她的存在?莫說武功高强,江听柳甚至从未习武。而且后来仔细想想,季出虞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对方說的什么“香气”——這個問題困扰了季出虞很久。
“宿主,宿主……”
系统幽幽的提醒声打断了季出虞的思索。
啊。
季出虞表情微妙地看着前方不远处。這還真是念什么来什么。
某個熟悉的白色影子伫立在亭边。杨柳依依,柔柔地撩在少女漆黑如墨的长发上。似是为這张狂的柳枝而困扰,少女侧過身来,轻轻将柳枝搭到一边,露出风华绝代的容颜。江听柳为什么会在這裡?
按理来說,她现在应该在宫宴上才对啊。要不然男主怎么因为她与皇帝眉目传情而心生怨念,更加领会到女主的好呢?
风复又喧嚣了起来,擦過季出虞的衣袂,也吹拂着另一位少女的脸庞。
“又是你啊。”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略抬起头,轻嗅了嗅,而后微笑着說道。
无人回应。
在安静的几秒過后,江听柳耐心地再次问道:“不出来嗎?”
语气笃定,丝毫不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
……怎会如此。
季出虞有些挫败和郁闷地现身了。她皱着眉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江听柳。說实话,她不怎么喜歡对方。其他人,哪怕是原作裡所谓深不可测的男主,在她眼裡也很好懂很好掌控。唯有這個江听柳,总给她
一种捉摸不透的危险感。
像是一场棋局裡唯一的不可控因素。
男主百裡朔深爱着江听柳,不仅爱她如天上月般高不可攀的冷淡個性,更迷恋她在他人面前吝于施舍一分多余表情,却能够为他而展露笑颜的特殊对待。殊不知,這也只是江听柳玩弄人心的一种手段。
百裡朔以为她是高洁清冷的莲花,可在季出虞看来,她其实更像深埋在极寒之地的玉石,看着晶莹透亮、温润柔泽,伸手却只能触碰到一片坚硬,与彻骨的凉意。
季出虞紧抿着唇,只看着江听柳,不說话。少女亦笑盈盈回看過来,不羞不赧地与她对视。
這场眼神较量最终以季出虞先撑不下去宣布结束。落败的季出虞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說起来女配在自己面前老是喜歡笑是怎么回事?她沒记错的话,对方明明是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人设来着吧?
于是她耿直地把内心所想說了出来:“你怎么总喜歡对着我笑?”
江听柳居然也实实在在被她问住了,那张漂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瞬。对方认真思考之后,回答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一见到你,便觉得欢喜。”
季出虞:……???
好在她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季出虞的震惊:“毕竟……比起那些无趣的人,你确实特别得很。”
哦,原来是反社会人格的恶趣味。季出虞面无表情地想。
静谧了一阵,江听柳开口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您這不是废话么?季出虞心下无语:“我是江念芷的贴身侍卫,讨厌你不是理所应当的?”
两個人之间早就互相暴露真实面目,季出虞也懒得跟她装什么了。
“也是。毕竟她是被迫替我嫁给宁王的,怕是遇上不少苦处。”江听柳也不尴尬,表情淡淡,“不過……有初鱼姑娘這样处处护着,日子应该也不难過。”
听她這话,季出虞便了然,对方十有八九在宁王府安插了眼线。虽则這位线人沒被季出虞发现,是因为季出虞除了注意女主压根沒在意過宁王府其他情况;但能在生性多疑的宁王眼皮底下传消息出去的人,多少算是有点东西。
江听柳的秘密比她想得還要多。
季出虞尽管对此毫不惊讶,却也不由为江念芷叹了口气:就女配這样,原文裡前期跟白纸似的女主玩得過她才奇怪呢。
有突兀的声响在空气中波动,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裡投进了一颗石子,在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季出虞捕捉到這细碎遥远的低语声,敏锐地看向某個方向。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江听柳不紧不慢的声音:“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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