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爱人和敌人
阿波罗作为新日神,他的府邸可以算是圣山上最高的几座建筑之一,一架大理石的台阶顺房檐走势盘旋而上,通向奥林匹斯山上采光最完美的塔顶。阿波罗此时正在和暖的春日下,躺在鲨鱼皮软垫上,听告密人克罗的回报。
等到這只内心惴惴不安的乌鸦人任务完成,脚底抹油之后,阿波罗面如寒霜,连天营造的喜庆气氛也土崩瓦解了。
“沒有!什么都沒有!你们能相信么?”阿波罗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掌,在他的宁芙们面前开始发表演說,“這么多天過去了,阿瑞斯在帕那采娅那裡住着的事情竟然還沒人谈论!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還是克罗只是偷懒了,根本沒给我用心,就随随便便来打发我?”
他在空旷的露台上来回踱步,嘴裡念念有词:“那怎么办?让那個傻瓜一直住着?别以为我沒看出来,帕那采娅心裡在想什么!那都是妄想,自寻死路的妄想!必须想個办法把他俩分开啊。难不成要我自己打扮成個嘴碎的小神,跑到赫拉和阿芙洛狄忒的门前,跟他们看门的侍从嚼舌根?哦——”
阿波罗用手掌捂住眼睛,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继续說道,“我可做不来啊!再說,另外两個傻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当是一件守口如瓶的机密大事了?還是让那個什么使者剥皮老鼠的样子吓破了胆子,转了行了?”
阿波罗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這段時間由于玛尔叙阿斯的事,他還正在风口浪尖上,虽然他头顶上還有一位女战神顶枪,但此时最好還是韬光养晦,减少曝光率比较保险。
他還是同往日一样的在家裡吃住,心裡却是平复不下来了。他一面害怕帕那采娅跟阿瑞斯真的勾搭成奸,闹到最后不但沒有他阿波罗什么事儿了,還得算是他苦心撮合的,只有暗暗祈祷他阿瑞斯心智坚定,非美神不上。另一面又担心悲催的战神重伤久治不愈,心生疑窦,再加上看不上帕那采娅倒贴的德行,冲冠一怒,杀她府邸裡的侍从個血流成河,局势闹大,他阿波罗還得跟着吃瓜捞。
就這個几天下来,光辉阿波罗整個人眼见着消瘦了一圈,倒有了几分病美男的感觉了。
当然,他阿波罗什么大风大浪沒见過,就這些個小事儿還不至于怎么样,問題是刚刚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忍无可忍的情况,竟然让圣山上的光明神开始怀疑其自己的智商来了。
那就是,阿波罗苦心经营的生辰宴会,帕那采娅她沒来。
這是什么意思?虽然阿波罗也有不对的地方,先是逼人就范,再来說是宴会,实则是就請了她健康女神一人的约会,但你也不能言而无信的爽约吧?我們可是做了交换條件的啊?我這边因为寄放了战神在你那裡,天天吃不好睡不着的,你倒好,好处收到了,机会给都不给了?跟我玩心眼是吧?
阿波罗独自坐在宴厅的主座裡,身边服侍的宁芙都被他挥下,连個掌灯的都沒有留。他面前的绣着精美花纹的羊毛地毯上,架着一台造型古朴的玫瑰木宴桌,上面摆满了希腊最昂贵的科林斯陶碟,裡面装着的是他跑遍了大地的各個神殿,由人间的国王献上的最好的吃食。這些本是要和帕那采娅一同分享的。
他在這漆黑又静谧的厅堂中,交叠起双手开始沉思。等愤怒這一类不理智的情绪過去之后,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新奇。沒错,就是新奇。要我說,這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阿波罗活了千千万万年,還有什么事儿沒见過,沒尝试過呢?他虽是身显年轻人的形态,心却早已是老态龙钟的了。所以,他们不老不死的神祗们,总要有那么一项永不厌烦的爱好,和沒完沒了的八卦,为的是不至于让自己无聊死。
上一次被人愚弄是什么时候呢?阿波罗想,他追溯他的前半生,直到出生的一刻起,都沒有想出什么头绪。他根本就沒有什么被人愚弄的经历嘛。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由之而来的屈辱感,怒火,憎恨都显得那么陌生呢?
他站起身来,让冷冽的月色透进来照到他英俊的面容上。他决定,从這一刻起,不再把帕那采娅当做追求的女人了。
每一個男人都会对心爱的女人心软一点,宽容一点,甚至纵容她掏出自己的真心去折腾。而被爱的女人则天生就随身带着一套无罪聲明。而男人的敌人,即使恰巧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姑娘,男人也不大会对她起半点同情和怜悯,复仇的利刃不戳她的心窝。
阿波罗步履从容的走出宴厅,回到了他的卧房。這一晚,他安睡的甜极了,好像那些担惊受怕都是昨天的事儿了。
新的一天在新日神的勤劳耕耘下,阳光明媚。阿波罗正事做完,就思起私事来了。
希腊南方的一個小岛上,是椰子树和棕榈树的故乡,上面百花争艳,美景怡人。這裡正是爱与美之神的住所,换句话說,這裡是永远也长不大的爱神埃罗斯的住所。
阿波罗纵身下马,牛皮的露趾鞋踏到炙热的沙滩上,让他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他放开阿瑞翁的马缰,任他在岛上自在玩耍,自己则拜访主人去了。
守门的男仆告诉他,美神出门未返,阿波罗当然也知道,几天前,他還在奥林匹斯山上见她跟人*。他拜谢一声,便绕着美神的府邸,在海滩上散步。走到一片棕榈树林,看见茂密的枝叶掩盖下,一個背生双翅的赤身男孩躲在裡面,用弓箭射沙滩上的海龟。
他手中闪着耀目金光的武器,一沒入海龟的脑袋,不但沒有血溅当场,反而化为一团流光,随着箭尖的伤口处,钻进海龟的身体裡去了。两只先后被射的海龟,正交头接耳,缠缠绵绵准备□□做的事。另外一对就比较悲催,一只海龟和一只海豹,执手泪眼,满目哀怨,只恨苍天让有情人货不对版。
阿波罗驻足注视了悲惨的那一对以后,心头大慰,便冲着還在专心致志忙事业的小爱神喊道:“埃罗斯,你看我是谁?”
埃罗斯翅膀一扑,两只藕腿一蹬,便从树枝上翻身下来,飞到阿波罗的面前。
“诶,金闪闪的阿波罗也来我家找我妈妈!我要去告诉爸爸!”
“我可不是来找你妈妈的。”阿波罗连忙說道,他可不想跟美神扯上什么关系,“我是来找你的啊。”
“找我干嘛?”小爱神眼珠一转,恍然大悟,說道,“奥,你怕我還射你是不是?放心吧,我已经答应宙斯不随便用箭射神跟人了,我现在都是射动物!更不会射你啦。”
阿波罗瞥了一眼四周惨遭荼毒的动物们,說道:“埃罗斯,我要告诉你個秘密。是關於你爸爸阿瑞斯的。你想不想知道?”
对小孩子来讲,能知道家长的秘密可是一件酷毙的事儿。
阿波罗见小爱神点头,說道:“不過告诉你之前,你得老实回答我几個問題。好不好?嗯……”阿波罗轻咳一声,继续說道,“你最喜歡爸爸還是最喜歡妈妈?”
小爱神咧嘴一笑,心道我以为要问什么呢,就是個這啊。阿波罗你段数這么低,鬼才上当。于是他一字一顿回答道:“都!喜!欢!”
“奥,”阿波罗不喜歡小孩,他当然不了解,一個孩子只要到了能开口說话的一天,被问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于是他换了一個,“那,要是爸爸和妈妈吵架,你帮谁?”
“爸爸从来妈妈不吵架的。”
“那要是你爸爸欺负妈妈,你要不要帮你妈妈报仇?”
“爸爸舍不得欺负妈妈。再說,我也打不過爸爸啊。”
阿波罗望天一眼,心說想骗你们战神這家子人怎么就這么难?于是又是低头想辙,再跟小爱神来回交锋了十来次,沒有一次能成。
阿波罗站在微波粼粼的沙滩边,心中满是绝望。我這计划的头一步都成不了,又何谈其他呢?
埃罗斯本来還沒心沒肺的甩着手玩,但眼瞅着阿波罗团到一片阴影裡,耳畔又仿佛听见了惨兮兮的背景音乐给他加成,小孩子天生不多的怜悯心便一下子爆发出来,全扑在了光明神身上,他走到阿波罗身边,扯了扯他的裙角,說道:“哎,阿波罗。你想要干什么就直說吧,我都帮你。只是别提我爸爸妈妈就行了。”
阿波罗闻言抬头看向埃罗斯真诚的小脸,最总得自己更悲哀了。
“好吧,埃罗斯。那我就把你当成大人,实话实說了。”
埃罗斯点点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缝。恭喜光明神,终于找到攻略小孩子的正确方法。
阿波罗轻叹一声,面上露出深切的担忧,說道:“我亲眼看见你爸爸阿瑞斯,他喜歡上了别的女神。”
“什么!?”埃罗斯目如铜铃,手上弓箭朝地一拽,叫道:“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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