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姐姐可以的
屋内沸腾了,众人既震惊又愤怒,且带浓浓悲痛。
已近正午,阳光探进窗棂,临窗一琉璃盏被骄阳包裹,似批了锦衣,流光溢彩。
薛湄立在這样嘈杂人声裡,目光被琉璃盏反射的阳光刺了下眼,不动声色挪换了位置。
“怎、怎会?”永宁侯声音发颤。
他已经四十五岁。在這個年代,已算高龄,五十都有可能寿终正寝。
他一生自负对秦姨娘痴情,不肯红袖添香,屋裡除了正妻,就只周姨娘一房妾室。這周姨娘,還是秦姨娘的表妹。
那秦姨娘,便是二小姐薛玉潭的生母。她难产大亏,苦熬了半年便去世。秦姨娘父亲是读书人,小家碧玉,从小性格温柔腼腆,又生得花容月貌,与永宁侯乃一对佳偶。
可惜她命薄。
永宁侯一生深情,女色上洁身自好,這就导致他子嗣不旺。
他只有正妻生的一儿一女;秦姨娘生的薛玉潭,以及周姨娘生的薛润。
长子残废,這庶子薛润便是他唯一继承人。若他也死了,或残了,叫他如何示好?他這把年纪,已生不出儿子了,难道這永宁侯的爵位,要让给侄儿继承?
永宁侯顿时悲从中来,拉住老先生:“大夫,您再给瞧瞧。”
老大夫一把年纪了,看到血有点犯恶心,不太敢细看。他已经用了止血散,可那伤口实在太长、太深,止血散也救不了。
多少人死于刀伤,這般重伤无能为力,這是命。
這位少爷许不该投生這等富贵人家,承受不住這般好命,所以老天爷早早收了他回去吧?
“侯爷,您再請高明吧,老朽无能为力。”大夫道。
金匮堂的卢家大夫,乃是京都最好的大夫,他都說无能为力,還有什么人能救治?
太医倒也可以,但薛家早已落魄,根本沒门路請到太医。
永宁侯眼眶通红:“大夫……”
老夫人也在一旁恳求:“大夫,您再想想办法。”
“父侯,我好痛!”薛润的哭声更响亮,刮着人的耳膜,像只乌鸦精。
倒是一旁的三夫人,眼底莫名多了几分期盼。若這五少爷死了,爵位說不定可以落到她儿子薛灏头上。
她觉得不恰当,饶是心裡所想,也不能表露,故而收敛表情,然后去观察众人,看看可有人留意到她的失态。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薛湄正看着她。
三夫人被她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心中一顿,莫名有点烦躁。
“真不行,你们莫要纠缠不休。”老先生被他们吵得烦了,“难不成是老朽见死不救?這伤太深,止不了血,大罗神仙也沒办法。”
薛湄见状,轻轻拉了下自己的丫鬟彩鸢。
彩鸢一直不怎么敢看五少爷的脚,此刻偏過头来:“大小姐,怎么了?”
“帮我。”薛湄道。
她快速跟彩鸢嘀咕几句。
彩鸢吃惊看着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薛湄见彩鸢既惊讶,又很犹豫,补充一句,“我在积德,将来佛祖会奖励咱们的。”
彩鸢:“……”
只听說過佛祖的保佑,沒听說過奖励。大小姐信的,到底是哪一家的佛?
彩鸢仍是满心踌躇。
大小姐让她做得事,听上去对大小姐很不利。若是弄巧成拙,戴妈妈会不会骂死她?修竹姐姐会不会数落她?红鸾那個死丫头,肯定会念叨的。
可大小姐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于是,彩鸢不着痕迹换了個位置,靠近了二小姐那边一点,故意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小姐,您不是說做梦得了神仙的指点,会点医术嗎?您之前還弄了個医药箱……”
不少人看過来。
永宁侯的眉头紧紧拧起。
薛湄爱在他和老夫人跟前表现,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每次都现眼。
這次,她又来了。
永宁侯一生温润,此刻恨不能将薛湄打出去:什么时候了,她還想献媚,就不知收敛嗎?她弟弟都快活不了了。
沒听到大夫怎么說嗎?
其他人也纷纷侧目,想法和永宁侯类似,觉得這位大小姐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做梦学医术?
医术若是那般容易学,就不会有学徒苦熬二十载了。
“父侯,不如让大姐姐试试吧?”一旁的二小姐薛玉潭,却突然开口,“总好過让五弟這样疼。”
“二小姐,您說什么!”周姨娘吓一跳,急忙要阻止薛玉潭。
薛玉潭双目盈盈,带上了几分水光,让她的眸子既柔软又真诚,“姨娘,有一分胜算都要抓牢,难道你想让五弟死嗎?”
周姨娘:“我何时……”
二小姐這么大咧咧說出“死”這個词,让周姨娘极度不快。
可她不敢和二小姐争。
二小姐背后有老夫人和侯爷,得罪了她,在這個家裡就沒好日子過。
周姨娘不忍心自己儿子死,但京都最著名的金匮堂的大夫都說治不了,她能怎么办?她几乎绝望。
“大姐姐,你真的会医术嗎?”二小姐阻止了周姨娘,看向薛湄。
老夫人眼底的嫌弃,格外明显。
永宁侯打算叫人赶她出去。
薛湄语带轻松:“会一点,正好知晓外伤如何止血。”
众人:“……”
永宁侯忍无可忍:“孽障,你還敢在此大放厥词?滚出去!”
侯爷从来不說重话,因此他的一句重话,便是格外严厉。
大家心头微颤。
就连卢大夫也听不下去了,道:“不如再等等,看看這止血散能否起到效果。這位小姐,你莫要胡闹了。”
薛湄往后退了一步:“既如此,我便告退了。”
“大姐姐!”薛玉潭快步上前,拉住了薛湄,“大姐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大夫已然救不了五弟,他可是父侯唯一的血脉。大姐姐素来有点巧思,也许你能回转五弟的伤情……”
她的话,字字句句落在了永宁侯的心坎上。
大夫說治不了了,血止不住;薛润又是唯一的儿子,哪怕半点希望都要抓住。
“……大姐姐,你肯定是行的。若你不行,你不敢這么說的,对不对?你也怕父侯会打死你。”薛玉潭继续道。
永宁侯听到了這裡,心中微微松动。
薛湄也是心头一松,看来事情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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