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尾情話_72
周銘川看着孟嬌幽怨的眼神慢慢地，慢慢地,從手機屏幕上移到他臉上的時候,心裏登時緊了一下。
“怎麼了，照片拍的不喜歡嗎？”他伸手接過了手機，一張一張翻看了起來。
說實話,餘芊芊拍得還不錯,只是孟嬌實在是哭得忘記了形象，而這與她夢想中的求婚場景相去十萬八千里。
孟嬌想着求婚怎麼也得是男人穿着矜貴的西裝,在華美的燈光下單膝跪地手持戒指,而她，肯定是要穿最美的裙子,畫最美的妝。
然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相機拍攝。
每一滴眼淚都要閃着鑽石的光芒,嘴角揚起的角度都必須是訓練有素的完美。
而不是剛剛她看到的，哭得稀里嘩啦像個剛被人打過一頓的二傻子。
孟嬌一臉怨念地看着周銘川，誰知道這男人盯着照片居然隱隱地露出了一絲激動和喜悅。
看起來是回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求婚的那個時刻,就連嘴角都有些剋制地在上揚。
“周銘川？”孟嬌忍不了了,“你看着這些照片還能笑得出來？？？”
周銘川愣了半秒立馬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他大概也知道孟嬌爲什麼有些生氣,不然他也不會在昨天下午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問她要不要穿小裙子要不要化妝。
她最要好看的,他怎麼會不知道。
周銘川直接把氣呼呼的人揉進了懷裏,“每一張我都好喜歡,每一張你都好漂亮。”
他語氣真摯得宛若交易市場的那把公平秤,所有摻水的作假的東西都沒有任何存活的機會。
“周銘川你騙人,”但是女人哪裏是那麼容易相信的,“每一張照片我都爆醜！！！”
“沒有,每一張照片都很漂亮，”周銘川捧着她的臉鄭重其事地看她，“孟嬌，你不管什麼樣子在我心裏都是最好看的，知道嗎？”
孟嬌擰着一雙眉毛還有些不情願地看他，可他又總是說這些情意綿綿的話哄她，哄得她氣又發不出來，只能給他翻了白眼小聲抱怨，“都怪你。”
她哪能不知道這根本不怪周銘川，他昨天下午出門的時候明明提醒過她了。可她就是懶了那麼一次，結果變成了這樣。
“嗯，都怪我。”周銘川甘之如飴地喫下她所有的小脾氣，心裏好像剖開肉的蜜桃，懷裏的人這麼輕輕一動，接連着就開始淌蜜。
甜得叫人發癡。
周銘川卻還有些沉浸在剛剛的照片裏，那些照片讓他感到心安，所有的記憶都有了證據。
他低頭親了親孟嬌的頭髮，“下午去看老劉好不好？”
孟嬌撥開了纏在臉上的頭髮去望他，“今天嗎？”
“嗯，可以嗎？”周銘川伸在被子裏的手撫上了她無名指上的鑽石，不厭其煩地輕揉着，“許阿姨今天也在，我想着正好合適見個面。”
“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許阿姨？”孟嬌有些來了興致。周銘川之前和她提過老劉後來認識了和他一樣離異多年的許阿姨，兩個人現在關係挺好，雖然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但是看得出來兩個人是打算長久處下去的。
“對，她今天幼兒園休假，可以和我們一起喫個晚飯。”
“好呀。”孟嬌一口應下，整個人好像有些忘記了剛剛的不愉快。
周銘川看着此刻又恢復了乖巧的女人，忍不住撈着她又親了好幾下。
孟嬌本來就是隨意迴應着，誰知道這一隨意，再脫離魔爪的時候，又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周銘川抱着人去洗了澡，然後又把她放回了牀上，“我下樓去買點喫的，你在家裏等我。”他渾身上下都是清爽的沐浴露香氣，單膝壓在她身邊，說話是十萬分的溫柔。
孟嬌頭髮已經半乾，眼皮累得彷彿下一秒又能闔上。
周銘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幫她把頭髮吹乾。
孟嬌像一個小樹袋熊依偎在周銘川的懷裏，隨便他怎麼吹自己的頭髮，吹風機聲停下的時候，懷裏的人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
周銘川將她放下蓋上了被子，然後就一個人出門了。
中午兩人喫過午飯之後，先出門買了很多水果，然後就直奔老劉家了。
老劉家住在離周銘川家不遠的地方，開車二十分鐘就能到。
那是一個標準的大院子，裏面合住了好幾戶人家，大都是十幾年前就一起住在這裏的。
院子的中央擺放了一張低矮的大桌子，旁邊是四五張小凳子。孟嬌甚至能想象到傍晚的時候，各家各戶坐在外面談天說地的樣子。
她心裏有些激動地挽緊了周銘川的手臂，“我第一次來劉叔家。”
周銘川垂眸看她眼裏有些小雀躍，自己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我也沒來過幾次。”
孟嬌擡頭輕瞪他，嘴裏嗔罵，“就會騙我。”
“沒騙你。”周銘川低低地笑出了聲，走到了拐角處的一扇小鐵門。
沒有門鈴，他直接拍了拍。
聲音比門鈴聲還大。
不過半秒，旁邊一戶人家便聞聲打開了門，一個穿着黑色棉襖的男人探出頭熱心地說道：“老劉剛剛出門接他老婆去了！”
“老婆？”孟嬌不禁重複出聲。
那人哈哈一笑，“不是老婆，也快是老婆了！”
孟嬌這才反應過來，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謝謝李叔，我們在這裏等就行。”周銘川禮貌地回道。
兩人站在門口等了沒一會，果真看到劉炳生和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女人一起進了院子。
老劉一眼看到周銘川和孟嬌的時候，立馬有些緊張地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許阿姨。顯然是兩人的提前出現讓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黑黃黑黃的臉頰居然肉眼可見的紅了半分。
倒是一旁的許阿姨比老劉大方，一看到兩人站在門口便催着老劉快去開門。
“誒呀，終於見到你們兩個了，”許阿姨笑着走了上來。她說話知書達理，爲人也是極爲溫和，“劉炳生常常和我提起你們兩個人，但是你們一直在國外總也是見不到。”
孟嬌臉上掛了一個甜甜的笑，“許阿姨好。”
許阿姨笑得眉眼都皺在了一起，幾條魚尾紋深深地刻在眼尾，“快進來吧，家裏剛剛打掃過，我和老劉剛從街上回來買了很多喫的。”
周銘川攬着孟嬌的腰一齊進了家門。
家裏並不大，和周銘川那個房子有的一拼。但是甚在整潔，特別是有了許阿姨之後，整個屋子裏有了熱鬧氣。
劉炳生和周銘川兩個人一直在客廳裏說話，孟嬌就湊到了廚房裏給許阿姨打打下手。
說是打下手，許阿姨倒是什麼都沒讓她弄，就讓她在一旁陪着說說話。
“許阿姨，你是怎麼和劉叔認識的？”孟嬌有些好奇。
許阿姨眨了眨眼睛，爽朗地笑了起來，“我有一次車在荒郊野外壞了，正好就遇見了你劉叔在附近，是他幫我把車子拖到路邊修好的，不然那個地方那麼偏僻，真不知道等救援要等到什麼時候。”
“後來我才知道他以前有一家修車廠的，但是拆遷拆掉了，你說巧不巧，修車廠都拆掉了，他還能修上我的車，這是不是命裏的緣分？”
許阿姨說起自己和劉叔認識的經歷時，眼裏還能泛出一些屬於小女人的溫情。
她沒有把自己當做孟嬌的長輩，而是像朋友一樣和她分享她的過去。
許阿姨看孟嬌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便湊過去小聲問她，“那你呢，你和小川是怎麼認識的呢？”
孟嬌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嘴角的笑意卻好像翻了罐的蜂蜜止都止不住。
“他也幫我修車啊。”她聲音小小的，又想起來那時候周銘川黑着臉給她一輛輛修車的時候，脾氣冷得像塊冰理都不肯理她。
“真的？”許阿姨眼裏滿是驚訝。
“嗯嗯，真的。”孟嬌喫喫笑了兩聲回道。
“劉炳生還給你修過車？”
孟嬌：“？？？”
“不是，是周銘川！”孟嬌趕緊解釋道，“劉叔修車廠還沒拆遷的時候，周銘川也在那裏幫忙。”
許阿姨這才意識到自己理解錯了，哈哈大笑了起來，“那說起來，這一家人找老婆的手段還真是一模一樣的！”
孟嬌一聽竟覺得還真是，也跟着許阿姨笑了起來。
晚上的時候，劉炳生特意從外面的超市買了一箱啤酒拉着周銘川要他陪着喝。
“我開車。”周銘川拒絕。
“你這臭小子，兩步遠不能走回去。”老劉今天心情異常得激動，拉着周銘川的衣服不肯撒手，“一走走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纔回來看看。”
“喝吧，”孟嬌依着周銘川坐在了餐桌邊，“晚上我們倆一起散步回去。”
老劉立馬朝周銘川挑眉，“你老婆同意了，喝不喝？”
周銘川沒說話，直接伸手給自己和老劉倒上了啤酒。
老劉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連忙朝孟嬌道謝，“果然是有了老婆，不一樣了。”
孟嬌被他說得整個人都羞了起來，直往周銘川身上靠。
許阿姨拍了拍老劉的肩膀，“行了行了，你自己也少喝點，你那病又不是沒有復發的可能，醫生叫你少喝！”
劉炳生嘿嘿一笑，“知道。”然後仰頭喝完了手中的一小杯。
溫暖的燈光籠罩在四人圍坐的小餐桌上，七八道菜熱騰騰地散發着香氣。
周銘川和他們講了他在歐洲訓練的一些事情，許阿姨聽得認真還總是讓他不要太辛苦，多陪陪孟嬌。
這屋子真的不大，和殷眉住着的那個別墅相比，可以說是簡陋十足。
沒有忙前忙後的傭人，也沒有精美華貴的餐具。
但是一家人坐得近，我只關心你最近喫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沒有不開心的事，最喜歡的人在不在身邊。
不是因爲你拿到了比賽的好名次，也不是因爲你能給家裏帶來如何的榮譽。
而是因爲你是你，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我無條件地關心你，想念你。
想要給你喫我拿手的菜，想要聽你說你開心的事。
可以肆無忌憚地朝你開玩笑，罵你沒良心，卻不用擔心你會因此離開我。
因爲誰都知道，我們彼此是家人，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一頓飯喫完，孟嬌和周銘川幫着收拾了餐廳。
四個人隨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誰也不想結束今晚。
孟嬌覺得很奇妙，她無比舒適地融入到了這種家人團聚的和諧氛圍裏，但是她又清晰地知道，這四個人，互相都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真的很奇妙，最親密的關係卻並不都憑血緣來界定。
一羣人看着電視，許阿姨又去弄了些水果，然後親密地坐在了孟嬌的身側。
“小川，嬌嬌，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孩子？”
孟嬌本來十分慵懶地貼在周銘川的手臂上看着電視傻笑，聽到問題後忽然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
而周銘川今晚更是陪着劉炳生喝了不少，現在則有些思緒遲緩，只是臉上還看着正常而已。
許阿姨一看兩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擺手笑道，“我知道你們兩個人年齡都不着急，我就是隨口問問，千萬別有壓力。”
孟嬌小臉有些微紅，聲音小小的，“我們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你們也知道的我開了家幼兒園，”許阿姨說到自己的專長時有些來了勁，“每次看到可愛的小寶寶就喜歡得不得了，但是我這個身子是要不了孩子的，所以想着要是以後你們有了孩子一定要多來家裏玩。”
孟嬌記得周銘川提過許阿姨正是因爲生不出孩子才和上一任丈夫離婚的，但是她沒想到許阿姨一點也不避諱就說了出來。
“不過如果你們還沒這個打算也不用有壓力，”許阿姨給孟嬌遞了一塊水果，“順其自然就好。”
孟嬌乖乖地點了點頭，餘光卻看到周銘川沉沉地看着自己。
他喝多了，她知道。
那他現在在想什麼呢，她猜不出。
孟嬌是真的沒有和周銘川討論過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周銘川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尤其是出生在那樣的家庭，有那樣的母親，他還會喜歡有自己的小孩嗎？孟嬌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小孩子可愛嗎？”孟嬌忽然又擡頭問許阿姨。
許阿姨有些受寵若驚她居然還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連忙回道，“當然啦，尤其是自己的孩子。雖然說小孩子總有一百種氣死你的方式，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那不僅是你心頭掉的一塊肉，更是你和愛人之間獨一無二的連接。”
許阿姨顯然是有些動了情，說着說着有些哽咽卻也很快掩飾了過去，笑了笑，“不過說到底，兩人之間愛不愛，有沒有孩子都一樣。”
孟嬌知道她是在說自己的上一段婚姻。
劉炳生沒讓許阿姨再多說孩子的事，拉着她坐在身邊一起重新看起了電視。
時鐘走到十點的時候，周銘川和孟嬌決定回家了。
“車子就停這邊沒事，明天我給你開過去。”老劉站在門口說道。
“我明天來開。”周銘川聲音淡淡的，一點看不出來喝多了。
“劉叔，許阿姨那我們先走了。”孟嬌朝裏面招招手。
“好，你們倆回家注意安全。”許阿姨拉着孟嬌的手，好一會才又放下。
兩個人道完別之後就手拉着手，沿着燈火明亮的馬路邊慢慢朝家裏走去。
晚上十點的馬路漸漸冷清了下來，只有滿樹的小燈光瑩瑩地照着行走的路人。冷風穿梭着從兩人發間略過，孟嬌拉緊了周銘川的手。
他從出來之後，就沒說過話了。
氣氛有一些些的凝重，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過孟嬌隱隱約約能察覺到，這一切是從許阿姨說到孩子的時候引起的。
大概是周銘川並不喜歡小孩子，所以現在心裏有些牴觸吧。
孟嬌想到這裏，不知怎麼的心裏也有些墜墜的。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如果周銘川堅定地不想要孩子，她會同意嗎？
她不知道。
兩個人無聲地沿着漫長又看不到頭的馬路踱步，氣氛沉沉地籠罩在一高一低的兩個肩膀上，孟嬌莫名地，有些喘不過氣。
她目光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着，忽然看見前方路口的拐角處，有幾個幼小的黑影子。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兩隻剛剛出生不久的小狗崽，渾身溼漉漉的，正艱難地跟着大狗後面學走路。
孟嬌心裏一陣柔軟，情不自禁地低聲說道：“小崽崽好可愛。”
她右手輕輕拉了拉周銘川，正要指給他看。
男人卻忽然有些激動地轉過了身子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你喜歡小崽崽的話，我們以後也生，好不好？”
孟嬌：“？？？”
“你不是說可愛嗎？”周銘川聲音有些不確定的輕顫，彎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看她的眼，“我們以後也生自己的，好不好？”
孟嬌：“……”
生什麼？生狗崽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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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嬌：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要和我生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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