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星嗣(二十六)
他也確實有些猶豫。
之前說想要參軍。
但是每次想到爹孃,他又會猶豫。
自己如果在戰場上死了,爹孃該怎麼辦。
擔心的太多就不可能灑脫。
應霜臺坐在座位上,盯着面前先生布置的課業。
這節課就這一個內容。
在這張紙上寫下自己的志向。
未來想幹嘛,爲什麼想這樣。
【你們的志向是自由的,這張紙我不會給你們的父母看,但是你們一定要考慮好自己的目標是否對的起未來的自己,有選擇的時候,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讓未來的自己後悔。】
先生當時這樣說着,將這個課堂整個留給了孩子們。
筆尖在修長的手指尖轉動,在空氣中留下無形的痕跡。
應霜臺嘆了口氣,扭頭用胳膊肘敲了敲後桌女孩的桌子,“親愛的後桌。”
“嗯?”女孩擡起頭,茫然的望向應霜臺。
“你未來的志向是什麼?”
“地衡司或者太卜司吧。”女孩用筆戳了戳臉頰,“我爹孃說那裏的工作會很輕鬆。”
可不是。
應霜臺暗暗腹誹。
小符玄……符玄阿姨每天都累的沒精神。
還有那個叫青雀的沒見過幾次的阿姨也是,兩個人談論過所謂未來志向的問題,青雀當時說,說太卜司輕鬆的都是江湖騙子。
羅浮雜俎上就說過,太卜司的人覺得工造司和地衡司輕鬆,工造司的人覺得地衡司和太卜司的人輕鬆。
地衡司的人基本沒精力回覆這樣的對話。
但是相比起天舶司和雲騎軍那種要上戰場有生命威脅的職業來說,還是這三個更輕鬆一些。
只不過工造司多少需要些天賦,太卜司就算沒有天賦,進去了也會有專門的培訓,所以太卜司和地衡司還是很多人願意去的地方。
當然,地衡司相比起太卜司和工造司來說確實累。
畢竟地衡司公廨每天的事情都不少,這些都是擺在羅浮百姓眼前的。
應霜臺天天聽着周圍那些曾經的羅浮高層唸叨這些事情,就更不可能在這些職位中做選擇了。
“你呢?”女孩問,“你未來想當什麼?”
“誰知道呢……”應霜臺咂咂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麼。”
少年總有一腔熱血,應霜臺確實想選擇雲騎軍這樣的職位。
其實之前巡海遊俠也在應霜臺的選項之中。
但當時景元叔給他在線接通了一位巡海遊俠。
那邊當時似乎有兩個人,答覆是這樣的。
【他寶了個貝的!巡海遊俠?正常人誰他寶貝的當巡海遊俠?我勒個嗚嗚伯啊,生命哪裏他寶貝的不美好。】
【銀槍·修羅閣下,我們堅定的走在追隨大嵐神的道路上,不能如此貶低我等忍俠所行走的道路!】
【好好好,他寶貝的我寶貝不貶低,快走吧,快他寶貝的追你那個心心念唸的猩猩去吧。】
【是御猿·邪忍!】
【啊對對對,是他寶貝的御忍邪猿,我管他寶貝的是猩猩還是個嗚嗚伯的猴子呢——但是正常人可不他寶了個貝的當巡海遊俠,那邊的小子你記住了,生活如此他寶貝的美妙呢。】
巡海遊俠都是很奇怪的人。
從那之後,巡海遊俠就從應霜臺的志願單中被剔除出去了。
什麼滿口御猿邪忍、忍俠的不正常女孩,什麼張口閉口就是寶貝的油膩大叔。
波提歐可能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還能被別人說成油膩大叔。
一節課步入尾聲,應霜臺的紙上還是空白一片。
他嘆了口氣,思緒萬千。
自己還能幹點什麼呢……
假面愚者那些人好像更不正常。
應霜臺尚且記得自己當初見過的那幾位假面愚者。
比如那個見面就給人塞娃娃的矮個子漂亮姐姐。
印象裏他見過的那些人裏面,稍微正常一些,而且顏值普遍比較高的也就只有……
應霜臺眼睛一亮,立刻低下頭,下筆如有神。
……
這節課結束,先生一個一個的找學生聊天。
“霜臺。”先生很喜歡應霜臺這個懂事又會逗趣的小孩。
他拿起桌子上的紙,輕輕晃了晃。
那張紙一片空白,最頂上只有一行字。
【我想當無名客。】
“我看你的志向是無名客……遊雲天君的那個無名客?”先生挑眉。
“嗯。”應霜臺點點頭。
“這個倒確實有所耳聞……聽說最近遊雲天君的星穹列車已經在宇宙中重新起航了。”
已經重新起航有一陣了,應霜臺心中暗想。
“你對無名客有過了解嗎?”先生問道。
他倒是知道,應霜臺的家庭條件異常不錯。
聽說剛上簧學那一陣和同學發生矛盾之後,還是將軍大人親自出面。
所以能接觸到無名客倒也算是正常。
“嗯,我見過他們。”應霜臺點點頭,“人都很不錯。”
“但是無名客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光鮮,他們選擇的那一條道路就註定着危險。”先生皺眉。
這先生之前曾在地衡司和太卜司任職過,對於星穹列車在羅浮上的事蹟也有所耳聞。
尤其是,莫名的有一個傳說,星穹列車出現的地方似乎總是伴隨着臭名昭著的星核獵手的蹤跡。
“我知道。”應霜臺頷首,“我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人行走在這條名爲人生的路上,總要面對危險。
一切的路都有危險。
照着那句開玩笑的話來說,走在路上還有左腳絆右腳摔死的危險,雖然概率極低,但不是沒有。
但是人難道能不走路了麼。
不行,不可能。
人的本性就是總去想,自己沒走的那條路會不會是繁花錦簇——這就是後悔的本意。
應霜臺已經洞察了前路的危機和繁花,並選擇接受一切。
他會不斷前進,人生的路本就沒有回頭的選項。
在這個宇宙中,成功與屍骨無存是雙生子。
他已經見過了神明遙不可及的光輝以及與人類之間的天塹。
見過了那兩位星神的恐怖神性。
神明之間的成長起來的子嗣,不可能留在凡人之間。
“先生。”應霜臺笑,“我已經想好了。”
“跟你爹孃都說好了?”
“呃……還沒有。”應霜臺無所謂的聳肩,“但是隻要我想好了,他們會支持我的一切決定。”
先生沉默片刻,點點頭,“那就好。”
離開先生辦公室的時候,應霜臺滿腦子都是那臺寬廣而巨大、卻點綴在星空中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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