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晚安,镜流
他的压力其实也很大。
虽然支离剑,击云等绝顶武器都出自他手,但是百冶之位代表着罗浮工匠的顶端。
尤其是他還被故意刁难,给予了那样可以說是破烂的材料。
就算是再强大的工匠,那样破烂的材料,心裡沒底也是正常的。
他当时捧着那些材料,看着那些人趾高气昂的脸,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为了什么才走到這一步?
为了告慰那被当成血肉养料的父母亲人,为了向自己的那位师尊证明……
为什么要這样对他?
“什么破工造司!”
回過神来,身旁的几位同伴已经挡在他的面前。
那头顶狐耳的女孩被拉拽着,气的脸蛋通红:“应星的本领在哪都能夺得百冶之位!短生种怎么了!抢你们家饭了!”
那冰冷如霜的剑首已经拔出了同样冰冷的长剑,冷冷的立在一旁。
那位龙尊将他挡在身后,独属于持明的恐怖气势压了下去。
直到应星被那恐怖的冰冷刺激的回過神来。
是啊。
他還有這些挚友。
那你還怕什么呢?应星。
短生种,化外民,在這样的争夺中一定会被打压。
這些人不過是在用岁月去衡量成功。
他偏要去打破。
越被打压,越是要做出成就。
這才是真正的工匠。
“星儿……快跑……朝着光的方向跑……”
“要完成你的梦想哈,小应星。”
“应星,不必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事情,就像我擅长用剑,丹枫是龙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你的天赋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龙尊,剑首,无名客,未来的将帅之才。
他也必须……
应星猛地上前一步,直视那人带着怯懦的眸子:“我参加,也同意。”
“但是你一定会因为你今天的選擇而后悔。”
那人本就因为剑首和龙尊的恐怖威压被压得怯懦不堪,竟被应星那双倔强而又坚毅的眸子怒视的后退了半步。
……
应星抹了抹眼泪,看到面前的几人。
他们都在啊。
真好。
“他怎么走了?”
“他說自己待在這裡不太合适。”
丹枫和镜流坐在对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哎呦,未免也有点過分拘谨了哈。”
白珩趴在桌子上:“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嘛。”
“這是他的想法,我不好干涉。”
镜流无奈的笑笑:“一会叫他上来好了。”
“师父……师父?”
“嗯?”
“我该怎么称呼他啊?”
景元对着镜流眨了眨眼。
镜流一愣。
景元该怎么称呼渊明……這倒是個問題。
“你们在聊什么?”
应星向前靠了靠。
“在聊某些人的红眼眶怎么那么丑。”
景元笑了两声。
“景元!”
应星一把捏住景元的耳朵,揉搓了两下。
“欸!应星!”
景元向着旁边躲了躲:“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
镜流和丹枫同时笑了两声。
這两個可是见证着景元从一個小不点变成现在的大小伙子的。
“我现在可是比师父和丹枫還高了!”
景元恬不知耻的插起腰。
“你要是沒有你师父高,那你就长残了。”
应星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景元的脑袋:“但你還是沒我高。”
“我還能长……”
景元撇了撇嘴。
“好好好……你還能长。”
应星对着镜流撇了撇嘴:“你徒弟的雄心壮志就是长高点。”
“挺好的。”
镜流低低一笑。
“什么叫就是,那只是我目前的生长趋势好吧。”
景元嗤笑一声。
“那個……”
应星举起酒杯:“我不是個嘴巴利索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但是我想說,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都是因为你们的支持和帮助……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
“把话說远了不是。”
白珩伸手,将胳膊搭在应星的肩膀上:“祝贺应星夺得百冶之位!”
众人举起酒杯,在半空中碰在一起。
应星一饮而尽:“对了,你们刚才在說谁啊?谁太拘谨了?”
“啊,那個叫渊明的人。”
白珩挑了挑眉:“你记得他吧?”
“嗯,我记得。”
应星点了点头:“似乎不太喜歡說话……這点倒是和镜流很像。”
“我也沒……”
镜流深吸一口气:“罢了……我把他叫上来。”
混沌星神的令使和别的星神似乎不太一样。
镜流第一次当令使,她也不懂那么多。
或许是因为渊明给予她的力量不同?
她能够隐约感受到渊明的位置,并且用命途去联系他。
“你在哪?”
镜流眼中闪過一抹金光。
她又看到了那片金色的星河,看到了那個金色的人影。
“你们结束了?”
渊明的声音在每個空间响起,威严而低沉。
“嗯。”
“我過来了。”
结束联系后不到十秒,门被敲响。
“来了?”
景元挑了挑眉:“這么快啊……”
他跳下椅子,转头打开大门。
渊明走了进来,对着景元点了点头:“你好。”
“你好……”
景元咽了咽口水。
面前這個和应星差不多高的男人却给了他莫名的恐怖压迫感。
上次他喝醉了,忘记了渊明的大概模样,所以有些陌生。
不過渊明可知道他是谁。
“你是景元吧。”
渊明眯眼轻笑:“镜流总是跟我提起你们。”
“真的?”
白珩挑了挑眉,看向对面的镜流,眨眨眼。
表面冷淡的剑首大人私下裡這么惦记他们的哦?
镜流捂住嘴轻咳两声,避开白珩的视线,抬手对着渊明摆了摆,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這裡。”
“对了。”
渊明对着应星点了点头:“恭喜你,我看到了你的作品,十分出众。”
“啊……是嗎……哈哈哈。”
应星不太适应陌生人的夸奖,挠了挠头,颇有些害羞的模样让旁边的白珩眼皮抽搐。
渊明坐在了镜流身边。
“我要了一壶茶。”
镜流将茶壶推到渊明面前。
“不必,我现在可以喝酒。”
渊明笑了笑。
他是星神啊星神。
這傻丫头。
命途行者可能会醉——但是星神不会。
渊明端起酒杯:“我叫渊明,总是听镜流提起诸位,一直想找机会见见各位,今天终于有了机会,在下十分荣幸,先干为敬。”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镜流看了他半天,也沒看到他脸上再出现一丝醉态,這才松了口气,端起酒杯。
“說笑了。”
丹枫笑笑:“也得谢谢你能和镜流成为朋友。”
镜流:?
“在理。”
应星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麻烦您了。”
白珩也点点头:“麻烦了。”
景元……
他看了看师尊的脸色,還是沒敢說什么,只是默默的举起酒杯。
镜流:???
她是小孩嗎?
一种像家长从别人家裡接孩子回家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渊明笑了笑:“干杯。”
“干杯!”
酒杯撞在一起,晶莹的酒水翻滚着。
一饮而尽。
然后是烈酒在喉咙中翻滚。
“渊明,你是仙舟人嗎?”
白珩撑着下巴,挑眉问道。
“嗯……不是。”
“啊,這样……那是长生种?”
“嗯,算是吧。”
渊明轻轻一笑:“星神也算是长生的吧。”
“嗯,确实……嗯?”
白珩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有某种东西不对劲。
“什么?你說什么算是长生的?”
“星神啊。”
渊明眨了眨眼:“难道不算嗎?”
他沒有像阿哈那样的整活功底,也不觉得這是什么乐子。
仙舟联盟严格规定了化外民入内的规则,可从沒规定過星神不许入内。
再說了,星神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份。
渊明這孩子一向实诚。
当然,有句话叫,吐露三分,自留七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是他堂堂混沌星神,就算怀璧了,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面前這几位大概不会因为自己是星神而疏远自己。
毕竟他们连星神都敢征讨。
藏着掖着总有一天也是会暴露的。
巡猎那沒情商的样子肯定不会帮他藏着,镜流他们真遇到什么危险自己也不可能不出手。
索性直言。
感受着几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镜流低下头,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紧裙摆。
她也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应该說,一直到渊明說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她都在想要不要把渊明的身份告诉他们。
直接說出来,感觉会有不少麻烦的盘问。
但是不說出来,自己又像是对着朋友還藏着掖着一样。
她不想对他们藏私。
“那……那你们两個……”
“嗯……我注视到了她。”
渊明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给出了一個不算合理,但是最能为人所接受的解释:“她是我的第一個令使。”
“令使!”
白珩瞪大了眼睛:“镜流!令使啊!”
“嗯……对。”
镜流挠了挠鼻子:“是有這么回事来着。”
巡猎的崽子归混沌了。
剑首大人多多少少带点心虚。
应星挑起眉头:“你是因为镜流才来仙舟的嗎?”
“嗯,是的。”
渊明点点头:“也想见见诸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
白珩等人花费了数分钟才接受了這個事实。
這期间经历了不少询问。
毕竟也要为了罗浮的安全考虑。
不過,他们也知道对于星神而言,他们的担心纯属多余。
星神亲自出手,仙舟联盟沒有生存的可能。
哪怕是帝弓司命出手,也一定会有仙舟被毁灭。
因为帝弓司命觉察到這边的战争也需要時間。
能坐在這裡的都是想的清楚的人,所以很快也就沒人在乎這些了。
尤其是——他们都不怕死。
那就更沒必要在意星神不星神的問題了。
虽然還是有那么一点点拘谨,不過仅限于对渊明。
镜流看了看旁边的渊明,凑了過去,小声道:“我以为他们会很难接受。”
“想多了。”
渊明小声道:“毕竟能和以前的你成为朋友,他们应该也不害怕星神之类的了。”
“喂!”
镜流眉头抽了一下:“在你眼中和我成为朋友是和接触星神同样难度等级的事情嗎?”
“那我问你,你觉得和我成为朋友困难嗎?”
“我觉得……還好吧?”
镜流的声音低了一些。
渊明轻笑一声:“那我的答复也是,還好吧?”
镜流低头轻笑。
……
好,不出意外,又是這样的结果。
渊明叹了口气。
自己是這张桌子上唯一一個不会喝醉的人……神。
白珩還在喝,应星已经醉倒了。
丹枫今天沒刹住车,趴在桌子上呢喃着什么。
景元早就倒了,他的酒量是最差的。
酒量第二差呢?
渊明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孩。
镜流仰头灌进最后一口酒,看着对面终于倒下的白珩,深吸一口气:“赢了!”
渊明沒有笑她奇怪的酒桌对局,只是递上自己的肩膀。
镜流靠了過来。
桌子上有酒水,她不想弄得满脸都是酒——這是她仅剩的思考能力了。
所以她選擇向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倒去。
渊明接住她:“令使還能喝多?”
不用命途力量去稀释酒精,令使确实也能喝多。
末端泛着冰蓝色的发丝坠入他的指间,渊明轻轻揉搓着。
镜流小声呢喃着什么,渊明将脑袋靠近了一些。
“娘……”
听到這么一句,他向后移开了脑袋。
他沒兴趣去窥探人家的隐私或者過去——除非她想要告诉他。
不過镜流很快就沒再嘟囔了——她睡着了。
渊明叹了口气。
這罗浮的未来五大天才……难不成醉倒之后就要睡在這饭馆裡嗎?
渊明抬起手,金色的气息泛起,涌入每個人的眉心。
他只负责把人送回家就是。
渊明挥了挥手,那几人连眼睛都沒睁开就从椅子上站起,木然地转身走出了屋子。
渊明将镜流抱起,怀裡的女孩像小猫一样缩在他怀裡。
感受着软滑的肌肤,渊明看向窗外。
明月正好。
按照正常男人逻辑,他应该抱着镜流在街上吹吹晚风,哪怕女孩沒醒来,他也能享受這短暂的时刻。
但是渊明沒有。
他只用了两秒就将镜流放在了她自己的床上。
暗道一声失礼,渊明将镜流的靴子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被白袜包裹的小脚颤动两下,似是感受到了凉意,缩进了被子。
小白……
渊明低头看了一眼。
食盆裡的狗粮已经吃完,小白缩成一团睡的正香。
渊明叹了口气,犹豫了几秒,伸手将镜流头发上绑着的缎带解开,又将那個带着個缺口的方形头饰摘掉。
按理来說,睡着的时候有人這样靠近自己,镜流一定会醒。
但是渊明不是人——星神還是能做到這种程度的。
理了理雪白而柔顺的過分的长发,渊明咽了咽口水。
那只不安分的小脚丫不知什么时候又从被子裡溜了出来,一动不动。
那近乎完美的足弓曲线随后又隐沒在被子裡。
渊明闭上眼睛,终究放弃了伸手去帮她脱袜子的想法。
将被子给她盖好,渊明看了看。
镜流的睡颜安静而柔和,不似平时的冰冷。
“晚安,镜流。”
渊明笑笑,转身离开。
门缓缓闭合,拥护着剑首大人的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