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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作者:桃吱吱吱
除了在床/上,這是江凛第一次见怀芷哭。

  或许用哭来形容并不准确,怀芷并不像他见過的其他女人,止不住的眼泪令人心烦。

  女孩脸上沒有一丝泪痕。

  只是眼眶包着水汽,垂着眼不断轻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

  江凛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替她拭去泪意,怀芷却侧脸躲過,鼻翼快速轻抽两下,肩上外衫因为刚才的挣脱滑落,露出细吊带和小片雪白肌肤。

  她像只受伤的猫,警戒地竖起浑身的毛,防备而小心的藏着伤口,不让任何人窥探。

  江凛皱眉,语气生硬:“你哭什么。”

  男人声音淡漠生冷,怀芷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深吸口气,轻声向他抱歉:

  “我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今天太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如果叔叔醒了——”

  话音未落,肩上倏地落下一件长款风衣,带着幽冷雪松独特的淡香,以及還未散尽的体温。

  江凛穿着刚過膝长的风衣,在她這裡几乎快要拖地。

  头顶传来淡淡一声:“知道了。”

  愣怔片刻,怀芷抬眸,就只见江凛转身离去的背影。

  风衣给了她,男人身上只穿着纯黑色的长款睡袍,即便是最简单的款式,背影依旧高瘦颀长,长腿窄腰,无可挑剔的身材。

  却让怀芷觉得有些陌生。

  所幸抢救及时,江老爷子当晚就成功脱离危险期,转入vip高级病房治疗。

  江凛回到病房已经凌晨一点多,房间开了盏亮度不高的小灯,病床边只剩江母独自守着。

  见江凛身上的风衣不见,宋莱气愤地翻了個白眼,厌恶道:“你爸在裡面抢救,你倒好,出去和那個女人鬼混,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长腿交叠,江凛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面色沉沉。

  见他這幅模样,宋莱气不打一出来,转身骂道:“和你說了多少次,那個扫把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自己的父母還不够,现在开始祸害你了!”

  “你倒好,不仅花钱把人娇生惯养着,還要管她半死不活的弟弟!”

  宋莱越說越气,到后面已是怒不可遏:“說不定你爸今天发病。就是她害的!”

  “說够了嗎。”

  静默在黑暗处,昏黄光线辨不出江凛的面色喜怒,只依稀见他刀削般的侧脸凌厉无比。

  病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安静的只剩宋莱急促的呼吸;良久,江凛抬眸对上母亲双眸,静静盯着她怒气未退的脸,眼神锐利如刀。

  指尖轻点沙发扶手,江凛沉沉道:

  “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从母亲嘴裡,再听到一句类似刚才的话。”

  他不在意怀芷,并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肆意轻贱她。

  江凛居然会替怀芷說话,宋莱不可置信道:“江凛你是不是疯了,那個扫把星——”

  “刚才的话,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還有,不要再干涉我的感情和生活,”江凛朝病床边淡淡望了一眼,冷冷丢下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沒参与我的過去,也不要试图插手我的未来。”

  “阿凛”

  白琪站在门口,无措地看着江凛,精致的面庞不见丝毫泪痕,明显才去過洗手间整理妆容。

  淡淡嗯了一声,江凛视线在白琪脸上扫過,看向她身后高大的男人,沉声道:

  “宋势。”

  “好久不见,”宋势主动伸手,斯文温和的脸上带着镜框,“刚才你不在,医生說姑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作为律师,宋势的职业习惯显然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利落整洁的西装长裤不带一丝褶皱,沉稳有力的声音给人相当可靠的印象。

  他将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逐一列成條例,整理在纸上然后交给江凛。

  江凛伸手接過,阅后交给护工,简单吩咐几句之后转身离开,将宋白两人留在原地。

  “叔叔的事情可能让阿凛心情不太好,還請宋先生不要怪罪,我替他和您道歉。”

  走廊裡白琪浅浅笑着,举手投足间都是得体:“這次我的事给宋先生添麻烦了,辛苦你特意从美国赶来。”

  宋势礼貌回应:“白小姐客气了。”

  考虑到进组后可能沒办法抽空出来,怀芷在正式开机几天前,去了城郊外的疗养院。

  正午暖阳落在病房一角,在金黄的秋末洒在闪烁光点,疗养院的病房并不只有冰冷冷的医疗器械,墙壁是柔软的暖黄色。

  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裡,怀游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纤长睫毛落下浅浅阴影。

  长达五年的昏迷并沒影响他清秀的长相,远远看去只像是沉沉睡着。

  “最近你弟弟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在逐步恢复,各项指标也很稳定。”

  满意的合上病例,主治医生提前祝贺道:“乐观些来看,苏醒很可能就是這半年的事情。”

  类似的话這五年怀芷不知听了多少遍,以至于她已经有些麻木。

  朝医生感激道谢,怀芷弯腰给怀游掖好被角,起身去问询处缴费。

  “怀小姐您好,系统显示怀游的费用在月初五号就已经缴過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怀芷轻声確認道:“付款人是江凛嗎?”

  “是的。”

  五年前,突发的大火让她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失去双亲,唯一存活的弟弟变成植物人,疗养的费用对于当时的她来說,是绝对无力承担的数额。

  在赔偿款耗尽、疗养院多次下达最后通牒时,怀芷遇到了江凛,怀游也得以留在疗养院,一待就是五年。

  问過具体费用后,怀芷又在怀游病房待了很久,看着時間差不多才起身离开。

  通往疗养院大门要经過大片草坪,此时下午阳光正好,草地上有不少康复的病人在做复健。

  “让你滚你听不懂嗎,說過多少次我的腿已经废了,别再說骗人的废话了!”

  满是戾气与怒意的声音拉回思绪,怀芷回头朝声源处望去,见到远处沒人的地方站着两個人,一男一女,看模样像是高中生。

  纤瘦的女生穿着校服,即使被轮椅上的男生推倒在地,依旧一声不吭地拍拍衣服上的灰,试图再去搀扶无法站立的男生。

  男生狠狠双开她的手,低吼道:“你是狗皮膏药嗎,甩都甩不掉!滚!”

  女孩听完扶人的动作一僵,抬手去揉眼睛,掌心擦破的伤处十分刺眼;半晌后,男生不知又說了些什么,女孩终于哭着跑走。

  真是沒风度啊。

  怀芷轻叹转身离开,沒走两步,身后传来重物狠狠地上的闷哼声——轮椅上的男生重重摔倒在地。

  拐杖摔在够不到的远处,男孩咬着牙想爬起来,结果腿上无力,连着试了两三次都重新跌回地面。

  附近沒有医疗人员,怀芷只好快步走過去,在男孩面前弯腰要将人扶起来,结果才靠近就听到清晰的咒怨声。

  男孩低着头,疯狂捶打双腿,困兽般嘶吼着:“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

  還记得男孩的迁怒于人,怀芷伸出手,沒好气道:“喂,小孩。”

  “滚。”

  男生冷冷甩开她的手,坚持要自己坐回轮椅裡;怀芷静静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失败,并不催促,只是站在朝阳处,后背替男生挡下刺眼烈日。

  男生和怀游同龄,都是十六七的年纪,如果沒出事的话,他们這时都该在校园裡读书学习,而不是整日面对病房和无尽的康复训练。

  每次起身所消耗的体力巨大,十数次的失败后,男孩终于放弃地摔回地上,妥协地自嘲一笑,主动开口道:

  他的声音沙哑,满是挫败:“麻烦你,扶我起来。”

  “再试一次吧。”

  怀芷蹲下身,看着男孩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轻声道:“有人和我說過一句话,或许对你适用。”

  “别轻易否定這個世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

  微风拂過吹动鬓角,怀芷目视远方微微失神,唇边带着浅浅笑意,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半晌過后,耳边响起一起嗤笑。

  男孩恢复刚才的傲慢,再次咬着牙撑起身体:“你怎么某人一样,整天就知道說废话。”

  挣扎着坐回轮椅已是半小时后,男生大汗淋漓地瘫在轮椅,累的气喘吁吁,脸上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喂,你今天原本是来看谁。”

  “我弟弟,他已经昏迷五年了,”两人在草坪边的长椅停下,怀芷坐下朝他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喂,女人,”男生出声喊她,侧過脸语气别扭,“你自己說的,别轻易否定這個世界,也别轻易否定你、你弟弟。”

  话落男生嫌弃地啧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远处的花坛:“還有,你们女的真麻烦。”

  顺着男生视线望去,怀芷看见躲在花坛边的女孩,双手攥着裙角,意味身长的勾起唇角。

  “小屁孩,要道歉就快去。”

  余光看见一抹熟悉身影,怀芷起身打趣道:“另外,别再把人弄哭了。”

  “你才是小屁孩,”男生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微红着耳尖,板着脸道:“懒得和你說。”

  “啧啧啧,果然還是年轻好啊。”

  姜暮踩着细高跟而来,一身职业装飒爽干练,前凸后翘的身材被包臀裙勾勒的淋淋尽致。

  今晚两人有個同学聚会,前几天原定的小聚,也是打算饭后陪姜暮去挑一件合适的晚礼裙。

  亲昵地勾住怀芷肩膀,姜暮笑道:“我們怀大明星又在给人灌输鸡汤了?”

  “让我猜猜,”姜暮眯眼,脱口而出道,“肯定又是那句‘别轻易否定世界,也别轻易否定——’”

  话音戛然而止,姜暮见怀芷笑容一滞,才发觉說错了话,紧抿着嘴跺了下脚,小声道:“我這破嘴。”

  “沒事啦,”怀芷扯着嘴角柔柔笑着,半晌后,她转头去看西落红日,轻声道,

  “暮暮,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

  “都過去五年了,怀芷,你打算什么时候放過自己?”

  姜暮长叹口气:“就算你不肯放過自己,现在白琪回国了,你還打算继续和江凛纠缠不清嗎?”

  是啊,事情過去五年了,她還要继续自欺欺人嗎?

  “你說的对,”良久,怀芷将头轻轻靠在姜暮肩膀,轻声感叹道,

  “是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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