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公(三) 53сé.сoℳ
玄明并未教导清净世俗礼貌,小童子說话做事還保留着赤子之心,他见蓬山公面如老者,理所应当用了個自认为合适的称呼。
蓬山公也不因此生气,他嘴角一弯,脸上皱纹团起成了個丑陋的笑脸。
“是也,是也,老头子是为送信生的鸟啊。”
“呀,那您飞到那裡去要多久呢?姐姐說老爷爷送完信才能回家,太远的话要十几天吧。”
蓬山公微微一笑,观妙妙在一瞬间与他视线相接,随后又分离,她靠上玄明的肩膀,专注于安抚夫君躁动的心。
如珠玉落地,蓬山公吐出几個字“老朽送信已经叁年。”他云淡风轻,清净瞪大了眼“叁年!信這么难送么?”
“是极,是极,要不怎么說,思念者,世间最为飘乎之物也!”這老者仿佛說出动人的话,自己先醉入迷梦,他将头埋进胸脯的绒羽,不言不语。夲伩首髮站:ΥZнáiщх.м后续章節請到首发站閱讀
清净疑惑未解只好去看先生与妙妙。
本想舍弃玄明的臭脸扑进妙妙的怀裡,却听到玄明主动答话,這人冷冷哼了一声,语言裡尽是嘲讽。
“情绪只是一瞬,盛极转弱,人人皆是多变,這信不要也罢。”玄明对着小童子說出的话晦涩难懂,也不知道究竟說给谁听,总之阴阳怪气,针对谁。
這样一番失礼言论,蓬山公竟从羽毛裡露出头来,同意了,他是为送信而生的鸟,却赞同世上不应有信。
清净觉得這也不是与自己說的,他想不明白,只好唤着唯一沒开口的人。
“這……姐姐……”幸好,妙妙沒有說奇奇怪怪的话。
她的声音如花蕊滴露,为小童子娓娓道来。
“一個人一生对另一人,只能唤出一位信使。”這么多個一,令清净晕乎乎的,他不太懂,什么要强调。
观妙妙继续說“情绪会不断累加,蓬山公要送的信也就越发重。”
“所谓的信大多数,就是思念,這份情感若是一直保持就会成为司南为信使指引方向,但褪色了,鸟儿就会迷失在万水千山中,再不能寻到目的地。”
“那……那怎么办呀?”清净已经为“老爷爷”着急了。
“情绪再次涌起会为蓬山公指引方向,或者……”观妙妙停顿下,长睫垂落,叹了口气继续說“或者等信的主人索要,大喜大悲,直到重新忆起当时的情感,思念会重回梦中,一点一滴慢慢回顾,直到完全忘记……”
“如果……沒有呢?”清净闷闷的,他虽然年纪小也能懂,照這样說大多数送信鸟都会迷路,终日盘旋于天空中不得返乡。
他突然想起曾经仰头的动作,望着天时略過的会不会是迷路的信使呢?清净终于懂为什么观妙妙說送信鸟“终日碌碌不得歇。”
“如果沒有只能等对方去世了,或是收信的,或是寄信的。”观妙妙擦掉清净的眼泪,柔声继续解惑。
清净又问,“這么說,那些梦裡梦到死掉人的事,就是蓬山公把信投回来喽?”
“小童子怎么那么多問題?”玄明听到死字猛然起身,清净吓得一抖,他這先生今夜实在太過奇怪,像個爆竹。
一点,就炸了。
观妙妙拉着玄明坐下,又摸着清净的脑袋安抚,“信沒有了对象,自然是反回来,此去经年,梦醒时会突然想起。”
清净皱起眉,他觉得這样太不公平,“那……那要多久呢?”
“哈哈哈,一瞬一旬一载,一年复一年,時間滚滚而去不复返,信使并不在意。”蓬山公接過了观妙妙的话头,他背向后弓去,朗声回复。
皱起的脸上皆是坦然,蓬山公非人,行事放荡不羁,胸脯鼓起,送信鸟高高鸣叫。“老爷爷要送多久?”清净也有点低落。
“不知,老爷子已经找不到目的地。”
观妙妙听這话抬起头,眼中波光淌過,问“您会想家么?”
蓬山公摆摆手,他凝视着观妙妙的脸庞,面孔上露出一些慈爱,话语沉沉,自有深意“哪有鸟儿不愿归巢?可是世事如此,這是信使的宿命,实在不必太過伤怀。”
“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归乡。”
“弃我者,昨日之日已去,爱我者,今日之日何须烦忧?”他唱古韵,中间掺有鸟鸣,啾啾啼叫、风雪做配,孤寂之音环绕,渺渺高远久久不绝,其中却未有哀愁之意。
這是人间未曾有過的曲调,也许来自仙山蓬莱,信使的故乡。
长翼舒展开,蓬山公如老人一般胸怀开阔。
“今日已经足够,老头子就先走一步了!”
小房子外正是风雪大盛时,蓬山公借口避雪进来,却打算在此刻离开。
“不必再相会了,诸位。”蓬山公欲乘风起,一個声音却缓缓响起。
“請留步吧。”观妙妙下定了决心,她开了口說出藏在舌尖下的话语。
“我不该留下。”蓬山公摇头,“妙妙,我不该留下,我們实在不必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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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此处化用句式,并非取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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