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流雲閣4
洛笙的眼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他問道:“不進也不退，前輩的意思是，我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嗎？”
玄丹聖手轉身,欲言又止。
“前輩但說無妨。”洛笙的語氣很急切。玄丹聖手既然這麼說，其實也就意味着他是有辦法的，無非就是難而已。
“蠱毒與世間一切毒最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麼嗎？”玄丹聖手問道。
洛笙道:“晚輩對蠱毒知之甚少,還請前輩指教。”
“蠱毒與其他毒最大的不同在於蠱毒的煉製方法往往就是它的解法。”
“還請前輩明示。”
玄丹聖手卻突然移開了話題:“顏兒有沒有問過你一個問題？如果你和你師姐之間有一個活着,那麼另一個就必須要死,你會怎麼選？”
洛笙有一瞬間的失神,這個問題在不歸島上,花顏確實問過他:“如果有一天不是幻境,你和她之間只能選一個活着，那麼你會怎麼選擇呢？”
洛笙還記得,那時的他滿腦子都是復仇，林初曉的命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他當時只回復了花顏四個字:“我生，她死。”
誰知當初隨口所說的一句話，如今竟成爲他逃不掉的抉擇。
“我死了，我師姐體內的蠱蟲就會跟着死去嗎？”洛笙問出了這句話,語氣卻微微有些顫抖。
玄丹聖手輕笑一聲:“哪有你想得那麼好，如果真是這樣，只要殺了煉製蠱蟲的人,那豈不是可解世間一切蠱毒？”
“那我要如何做呢？”
“噬心蠱最愛的東西是你的血，把她心臟上和血液裏所有的蠱蟲都轉移到你的身上。她體內沒有噬心蠱了,這蠱毒也就是解了。”
“前輩知道怎麼轉移嗎？”洛笙繼續問道。
三顆流星並排劃過夜空，尾巴像是帶着小小的火苗，最終落在蒼梧山的腳下。
……
這天夜裏,林初曉睡得不算安穩，因爲昨天的事情，她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會忍不住浮現出修羅神的那張臉。
白天的時候倒還好，但是夜\\總會放大人心中的恐懼感，即便明知重傷的修羅神不會來到這裏，她也依然不安。
門外傳來輕輕的聲音，隔着窗子，林初曉看見了窗外有人影越來越近。
“誰！”林初曉下意識的喊道，而後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如果真是修羅神她還是保持鎮定，偷偷給洛笙傳遞消息會比較好。
門外的人開口了:“師姐，不要怕，是我。”
林初曉匆忙出去，腳上連鞋子也沒顧得上穿。她拉開門，洛笙正站在門外，擡着頭看着天上的月色。
“你、你做什麼？”林初曉一句話問得吞吞吐吐，洛笙這個行爲在她看來太不正常了。
“看星星。”洛笙答道。
“啊？”林初曉看了看天上，只有寥寥數顆微弱的星。
大半夜，來她門口看星星，林初曉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洛笙的額頭，她這師弟如果不是燒壞腦子了，就是哪根筋又不對了？
洛笙卻突然笑出了聲，這又是讓林初曉滿臉的問號。
洛笙道:“師姐進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只是這短短的一句話，林初曉彷彿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四派會武。那個時候好像也是完全一樣的場景，洛笙站在她的門口，對她說:“師姐回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不會有事。”
往事一幕幕閃現，她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洛笙只是一個造化中境的普通弟子，充其量算是年輕一輩中較爲優秀的弟子，可是如今，渡劫四境的他已經算得上是修真界的翹楚了。
不變的是，無論是造化中境，還是渡劫四重，他都一直護着她。
林初曉率先進了屋內，腳步停頓了一下，卻沒有關門，“師弟進來吧，屋外涼，你可以在屋內打個地鋪。”
洛笙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很快又恢復了神色，他似是不確定的問道:“我，可以嗎？”
林初曉進門給他找了一牀被子，直接凌空丟給他，“自己打地鋪，我不管的啊！”
厚厚的被子把洛笙的整張臉都遮住了，林初曉也沒有看到被子後面微微彎起的脣角和那雙亮晶晶的眼眸。
洛笙直接將被子鋪在臥房門外靠門的位置，他輕輕地躺下，側過頭去看着那扇門，雖然看不到裏面的人。
林初曉翻來覆去好幾次，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她的聲音很小，“師弟，你睡了嗎？”
“沒有。”洛笙答道。
“好的。”林初曉只說了兩個字，就閉嘴了。她其實沒什麼事，就是一個人太安靜了害怕，聽到洛笙的聲音，她就安心了很多。
又過了很久。
“師弟？”
“師姐，我在。”洛笙的聲音不大，但卻莫名的讓人安心。
……
“師弟？”
“嗯，在。”洛笙輕輕地答道。
心安了，林初曉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師姐？”林初曉沒有迴應。洛笙又等了很久，才輕輕推開了，進入了臥房。
他先是幫林初曉蓋上了被她踢到腳邊的被子，而後才細細打量起這張臉，那張和他師姐近乎一樣的臉。
但是他很清楚，這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她的師姐眼裏總是冷冷的，醉心修煉，無心其他。對於師弟師妹的保護，完全是出於一種與生俱來的責任感。
可林初曉不一樣，她愛笑，不愛修煉。她的臉上從來都不會冰冰冷冷，她所有的情緒都可以通過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想去觸摸她的臉，可是那隻手伸出去一半後又放下了。他無聲苦笑了一下，終是掩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林初曉醒來推開房門時，洛笙已經不見了。她洗漱完正準備出去看看情況，卻看見洛笙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裏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師姐起來了？”
奶白色的骨湯配着星星點點的蔥花，上面還飄着一點點辣椒油，看起來很是誘人。
林初曉有些疑惑，“流雲閣的伙食這麼好呢！早餐居然還有這個！”
想起來以前在洛書宮的時候，那伙食只能用慘來形容，除了果腹，毫無味道可言。
洛笙將托盤放在桌子上，擺好了凳子，讓林初曉坐下，他自己則搬了另外一個凳子，坐在林初曉的對面。
他用一隻手支着下巴，衝林初曉眨了眨眼睛，“我自己做的，師姐嚐嚐看。”
林初曉依言坐下，她覺得按洛笙這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想修煉的情況來看，這面大概率不會好喫。
隨便嚐了一口，味道居然意外的不錯。
林初曉擡起頭，正準備誇洛笙兩句。卻看見他眉眼彎彎地看着自己。林初曉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有個猜測她藏在心裏很久了，但是又從來不好意思問出來。
“師弟？”
“嗯。”
“你是不是……”林初曉頓了頓，話在嘴邊卡住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真想一口氣把這句憋在心裏的話問出來。
但是萬一洛笙沒有這個意思，就是把她當好朋友，就是因爲覺得把她平白無故拖到這個世界，所以對她有愧疚之心。那她這麼問出來，兩人一尷尬，以後豈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
畢竟洛笙啥都沒說呢，她這樣直接問好像有點不妥。
於是，林初曉又把那句話忍了回去。
“我是不是什麼？”洛笙問道。
林初曉一臉黑線，怎麼還執着起來了。
憋了半天，林初曉終於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藉口，“你是不是辣椒放多了？”
她感覺自己臉上有些發燙，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一定開始臉紅了。正好這個理由既能解釋剛剛沒問出口的問題，還能掩飾她的臉紅。
林初曉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點了個贊。
“辣椒放多了嗎？我記得師姐每次都會放一些的？”他道:“那我下次少放一點。”
林初曉快速扒拉着碗裏的面，用來遮蓋自己的不安。
“師姐願意隨我去人間待一段時間嗎？”
“人間？”林初曉很是不解，爲什麼突然要去人間，明明現在的修真界已經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隨時隨地都可能捲土重來的修羅神讓每個人的心裏都蒙着巨大的陰影。
原本修真界的四大門派，如今僅僅只剩下流雲閣一派。修羅神的左腿已經逃出了封印，他應當也不會再回到這裏了，擁有衆多高手的流雲閣目前是修真界最安全的地方了。
近些日子，已經開始有大批的修煉之人趕來這裏企圖避難。修羅神，在千年前，那是整個修真界的噩夢。
林初曉猶豫了一下，問道:“爲什麼突然想去人間呀？”洛笙還沒有回答，林初曉又道:“可以呀，想去就去唄。”
雖然不知道洛笙是什麼用意，但是林初曉知道她的師弟不會害她，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好，那我們今天就走。”洛笙收起桌子上的碗筷，端着走去廚房。
·
洛笙帶林初曉來的地方，她很熟，是那個有着洛府的人間城市，是洛笙曾經的家。
大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沒有人知道修真界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大事，沒有知道修羅神馬上就要重生，甚至你在街上隨便問一個人修羅神是誰，他們可能會告訴你那不過流傳了千年的故事。
假的而已。
林初曉洛笙一起走在大街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斷吆喝着的小販。心裏卻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哀。
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可能才最幸福。
就像很多年後回首往事的時候，總覺得小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過得最開心。
“這位小公子，給旁邊的姑娘買個糖人嗎？”旁邊一個賣糖人小販或許誤會了她和洛笙的關係，正極力地向洛笙推銷自己的糖人。
不過林初曉覺得他倒真是歪打正着，洛笙對糖人有莫名的執念。
她先開口了:“老闆，三個糖人。”
洛笙卻制止了她，“老闆，只要兩個。”他補充道:“只要兩個就足夠了。”
林初曉不解，當初要三個的是你，怎麼現在要兩個的也是你，她低聲道:“師弟，你是沒錢了嗎？”
洛笙被她的問題氣得想笑，他當着林初曉的面，從荷包裏拿出一大錠銀子，給到小販:“麻煩老闆照我們兩個人的樣子捏兩個糖人，銀子不用找了。”
“好嘞。”那小販接過銀子掂了掂重量，趕緊放進自己的口袋，他整張臉都堆起笑容:“公子，保準給您捏得跟真人一模一樣！”
林初曉的腦中又是“嗡”的一聲，那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不用問也要呼之欲出了，那她到底還問不問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8-2723:31:56~2021-08-2923:24:58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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