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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考到北京,我有空去看你。”
聽到這兒,顧庭沛算是聽出一點端倪來:“看我?”
在他的規劃裏,兩人的大學應該在同一個城市。
租一個小房子,過着神仙眷侶的小日子。
“庭哥。”沈辛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有件事我還是想跟你說明白……”他往顧庭沛懷裏縮了縮,“我不想離開廈門,將來報志願,我還是會選廈門的大學。原因……你知道的。”
顧庭沛沉默了。
他明白,沈辛終究放不下奶奶。
在他的未來規劃裏,沈辛已經是全部,但在沈辛的未來規劃裏,他沒辦法佔據全部,始終有一個位置要放着奶奶。
這是沈辛會做的決定,他早有預感。
十幾年的相依爲命,這份親情的厚重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沈辛不首先考慮奶奶,那就不是沈辛了。
見顧庭沛不說話,沈辛以爲他不高興了,摟住他的腰問:“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顧庭沛垂眸,“北京到廈門的機票也沒有很貴。”
“誒?”沈辛微愣。
“你不用有壓力,只管準備高考,其他的交給我。”
沈辛呆了好一會兒,鼻子酸酸的:“庭哥,我們未來會很好,對嗎?”
“對。”
“嗯,我信你。”
顧庭沛揉揉沈辛的頭,兩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再說話,過了幾分鐘,沈辛忽然道:
“哎你說,有沒有可能我一個發揮超常,考得跟你一樣好,然後清華北大爭着要錄取我,我說不了不了,我要去廈大。”
顧庭沛冷靜地看着他:“幾個菜啊醉成這樣。”
“……”沈辛不滿地“呸”了一聲。
顧庭沛失笑:“你只要到高考那天保持不打架不惹事不要被點名批評,就算超常發揮了。”
“那不是很簡單麼……我真的已經金盆洗手,回頭是岸了。”
“嗯,用了兩個成語,不錯,語文作文看來有救。”
“是吧!那我再去抄點好詞好句。”沈辛被顧庭沛的話鼓舞了,又有幹勁了,掙扎着要爬起來學習。
顧庭沛把他再次壓下,像只高冷卻纏人的貓科動物,用他要人命的低音說道:“不急,再抱會兒。”
兩人竟就這麼躺到了中午。
下午沈辛在回家的路上,腦子裏還一直想着顧庭沛給他的承諾。
——我們未來會很好對嗎?
——對。
時至今日,他終於敢對自己的未來有所期待了,因此腳步也變得輕快許多。
等到達家門口那條巷子時,卻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
“夭壽啦!這可怎麼辦啊!”顯示李嬸的聲音傳來,有些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
沈辛略一停頓,就加快了腳步。
來到自家豆花攤面前,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原本完好無損的豆花攤,被砸得七零八碎,裝食物的盒子散落一地,豆花和紅豆在被碾成了泥,和地上的污穢混雜在一起。
奶奶蹲在地上,動作遲緩卻執拗地想把豆花都撿起來,卻是徒勞無功,最終只染上了一手泥。李嬸在一旁扶她:“阿嫲!阿嫲!算了,先起來,咱們回屋歇着,這些我一會兒收拾。”
沈辛看着眼前這一幕,腦袋“嗡”的一聲,良久,他挪動腳步,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怎麼回事。”
李嬸擡頭,見到他,說:“小辛,你回來啦,你阿嫲非要現在收拾,我拉都拉不動。”
沈辛走近兩步,看到了奶奶臉上的劃痕,頓時氣血上涌:“誰幹的?”
“不知道啊,一個男生,帶了一羣人過來喫豆花,吃了一半說豆花裏有蒼蠅,阿嫲都說不可能的我們家豆花很乾淨的,結果他二話不說就開始砸我們的攤子,當時我在洗衣服,不知到他們怎麼就劃傷了阿嫲,等我跑出來的時候,攤子已經被砸了,阿嫲嘴裏一直說不能被阿紅看見……”
頓了頓,李嬸問:“阿紅是誰?”
奶奶此刻還蹲在地上,唯唯諾諾地自言自語:“得快點、快點收拾好,不然阿紅回來看見了,會覺得我老太婆不中用,連個攤子都看不好……”
沈辛深呼吸了一下,甚至覺得呼吸的時候太陽穴彷彿要炸開一般。
他拿出手機,把一個人名從黑名單放了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下:“是你乾的?”
不一會兒,陸俢河回:“是我。”
李嬸不知道沈辛怎麼了,他看上去很平靜,但卻有哪裏不太對。
只見他的表情隱匿在劉海的陰影下,平靜地把書包放下,平靜地把地上唯一還殘留豆花的盒子撿起來,放到奶奶手上,彼時他的動作溫柔的令人心碎,做完這兩件事,他轉身走了。
直到看到沈辛從不遠處的垃圾桶裏抽出一根一米長的生鏽鐵棍,李嬸才警覺起來,沈辛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狠戾,甚至有殺意。
從他們家到巷子口,會經過一段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李嬸望着那個少年走進陰影裏,不知爲何,有種他再也走不到陽光下的錯覺。
“不行!”李嬸回過神來,連忙給顧庭沛打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顧庭沛在那頭說話:“李嬸。”
“小顧啊……”李嬸因爲着急,聲音還磕磕絆絆了兩下,“你趕快去找一下小辛,我怕他幹傻事!”
那頭立馬嚴肅起來:“怎麼了?”
“唉我長話短說,剛剛有人莫名其妙砸了我們的豆花攤,阿嫲可能受驚了,又開始記憶混亂,說胡話,小辛現在估計是找他們算賬去了,看小辛的樣子,是氣昏頭了,你趕緊去找他,千萬要阻止他幹傻事!”
顧庭沛只思考了一秒,就猛地掛了電話。
沈辛在他和陸俢河以前打過架的地方找到了他,那是A中後門一個廢棄的籃球場,陸俢河坐在那裏,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你來了。”陸俢河望着沈辛,“只有在這種時候,你纔會主動找我。”
沈辛的眸子裏一片暗沉,沒有一點光澤:“陸俢河,我說過的,動我可以,不要動我家人,否則我會殺了你。”
陸俢河看着對方手裏的鐵棍,笑了:“這樣纔對,這樣纔是你應該有的樣子,這段時間裝三好學生裝得很累吧?”
沈辛朝他走去,鐵棍在地上摩擦發出的聲音竟讓陸俢河感到愉悅。
“不好意思,我只是去砸個攤子,傷害到老人家不是我本意。”他的眼睛裏絲毫感受不到抱歉的情緒。
不只是哪個詞又戳到了沈辛的神經,他整個人顫了一下,理智已經支離破粹,只有恨意在鋪天蓋地地支配他的行動:“陸俢河,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嗎?我要用這根鐵棍,敲碎你的腦袋,你的腦漿會和我家的豆花一樣,鋪滿這個地面。”
陸俢河聽完嘴角噙着一抹病態的笑,不但不退,反而張開了雙手,毫不設防,任他攻擊的樣子:“這就對了,你和我纔是一個世界的,我們都註定要爛在這裏的。你別想一個人爬出去,不會有更好的未來的,都是假的。”
“你閉嘴!”沈辛胸口如同被無形的手掐住,他猛地舉起鐵棍,朝陸俢河的腦袋砸下去。
只聽一聲悶哼,鐵棍砸在了突然從身後伸出來的一隻手臂上。
……
什、什麼……
鐵棍粗礪堅硬,望着眼前的手臂漸漸暈染出鮮紅的血跡,沈辛一下子從混沌的狀態中緩過來,大腦逐漸開始正常運轉。
“……”他想說話,但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隻手上的手的主人從身後抱住他,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道:“別幹傻事,別忘了我們的未來。”
眼前一片黑暗,沈辛聽着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像是一個從深海撈上來的溺水的人。
然後,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裏拿着的是什麼。
“哐當”一聲,混着血跡的鐵棍掉在了地上,沈辛驟然轉身:“顧庭沛?”
他剛剛揮棍的那一下是用盡全力的,此時此刻,顧庭沛的右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那是他用來寫字的右手。
沈辛覺得他腦子要炸開了。
“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校長辦公室裏,一向優雅得體的女人難得地失態了,她幾乎是瘋了一般指着沈辛大吼,“你爲什麼打傷我兒子!”
“薛小姐,您冷靜一點。”方芳努力擋在沈辛面前,試圖緩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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