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作者:朝燦
第二天他們在早讀上重逢的時候,記憶裏與昨天下午的滾燙體溫都好像只是幻想。

  裴灼領着學生們讀擴展內容,在方格般的長桌間徘徊往來。

  他單手握着書卷,步履從容緩慢,咬字清晰入耳。

  “When,indisgracewithfortuneandman\'”

  在失寵於命運和?受盡衆人眼色的日子裏,我一度孤獨嘆息自己被排斥的景況

  陸凜就坐在教室最末端,在用鋼筆批改學生們的試卷。

  北京的深秋很少下雨,一下起來就淅淅瀝瀝不停,像是也入了詩。

  清新冷冽的長風捲着溼意,很適合這樣寧和?的清晨。

  學生們捧着同樣內容的紙稿,或稚嫩或明亮的誦讀聲重合在一起。

  “HaplyIthinkonthee,\'sgate.”

  偶然想到你,我的靈魂像是雲雀在破曉時分展翅翱翔,飛離塵世向天堂高?唱讚美詩。

  裴灼緩步回望,隔着數十人看守在學生身後的陸凜。

  忽然揚脣淡笑,眼神溫柔。

  “Forthysweetloveremember\'”

  記得你的溫柔多富有,我不願改變這境遇當王侯。

  陸凜擡眸看他,也望着他笑。

  他平日做不到臨時客套的假笑,每次發自內心揚起嘴角的時候,像是冰河初融般氣質都變了,有種說不清的好看。

  秋雨一連下了四五天。

  好像開學前還?是毒辣太陽高懸竿頭,風一吹就奔着入冬去了,連一點過渡都沒有。

  學校原本是很嘈雜吵鬧的地方。

  由於課程表的安排,從早上的晨間音樂,到課間操的跑步配樂,再到每個課間學生們嬉笑追逐的跑鬧聲,早晚都沒個消停。

  可是一下雨,整個環境都像是按下了靜音鍵。

  戶外活動被取消,學生們也漸漸安靜,下課時趴在窗邊小睡,還?在貪涼。

  陸凜擔心他們着涼感冒,隔一兩節課就回去看看班裏的狀況,親手把大開的窗戶關成小縫,叮囑小孩們要多穿衣服。

  高?三學生們沒病,他反而因爲總是穿梭走廊受了風,突然就被感冒纏上了。

  最初只是乾咳,像是喉嚨裏被放了一團絮,上課到一半就有點說不出話來。

  陸凜沒放在心上,多喝幾杯熱水繼續去隔壁班上課。

  結果第二天就開始低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精神。

  裴灼晚上幫他找了藥,白天在辦公室見他還?是不見好轉,難免覺得煩擾。

  “照顧學生也要注意你自己啊。”裴灼在他桌上放好幾盒藥,還?是覺得不安心:“陸老師,要不請假吧,彆強撐了。”

  “卷子還?沒有講。”陸凜搖頭:“小事,中午睡一覺就好了。”

  好在週五是作文?課,不是太廢嗓子。

  裴灼記着這件事,雖然有心多照顧他一會兒,剛好碰上英語組連着開會,在討論語法題攻堅的事情。

  等?他顧完兩個班的課和領導的會,陸凜已經不在辦公室了。

  裴灼快速走回辦公室時還以爲自己剛好能趕上陸凜下課,見不到他時說話?都有些緊張:“趙老師,陸凜呢?”

  “他發燒加重,被小黃老師帶去醫院打針了。”

  裴灼點點頭,轉身回一班幫着主持紀律,安排孩子們之後的作業。

  “陸長官病了,我得去看看他們。”他在黑板上寫完英語作業的內容,順手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再次在黑板上寫了一遍:“你們放學回家時注意安全,這是我的電話,有事隨時聯繫我。”

  “老師您放心吧,我跟紀律委員都在呢。”班長飛快道:“陸老師病的嚴重嗎?”

  “就是感冒,你們安心學習。”

  裴灼開着車趕去醫院的時候,陸凜就坐在輸液大廳的角落裏,手背上的白膠帶很刺眼,身邊的輸液袋也很刺眼。

  裴灼上樓時連電梯都沒有等?,一口氣上了四樓找過來,在終於看到他時才鬆一口氣,站在不遠處雙手撐着膝蓋等?呼吸喘勻。

  男人原本在發呆,在看見他時怔了幾秒。

  “小灼?”

  裴灼先是幫他把桌上的藥品袋和?病歷收好,完事又去看他輸液袋裏還?剩多少。

  “疼不疼啊?”他坐在陸凜身邊,捧着他冰冷的手壓着聲道:“是我不好,昨天晚上就該帶你來看醫生的,現在還拖成高?燒了。”

  “怎麼會疼呢。”陸凜伸手想撫平裴灼皺着的眉頭,又覺得自己在醫院沾了許多不乾淨的東西,臨時把手抽回去放在腿上。

  他無奈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偶爾生病也照顧得好自己,沒事。”

  “怎麼會不疼啊,那可是針扎進皮肉裏好不好。”裴灼簡直想兇他,這會還?得按着脾氣去灌熱水,弄了個溫度剛好的熱水袋給他墊手:“得虧今天是週五,明天后天不用上班,不然你肯定要硬撐着繼續去學校。”

  陸凜任由他教訓自己,脣角噙着笑。

  “沒必要提前過?來看我的,”男人慢慢道:“我這邊有黃老師幫忙照顧,你不用這麼擔心。”

  裴灼伸手敲他的腦袋:“那能一樣嗎?你這麼說我要生氣了。”

  小黃老師剛好拿着繳費單過?來,笑呵呵道:“陸哥他就一鋼鐵直男,說錯話?了自己也沒個數,裴老師不生氣不生氣。”

  裴灼跟他道謝交班,其實也很不好意思。

  “那您在這照顧他,我還?得回去買菜做飯,”小黃老師指指輸液袋:“這個輸完就好多了,不是什麼大毛病。”

  “真是辛苦您跑一趟,您路上注意安全。”

  等?小黃老師走了,裴灼才單手插腰轉身看他。

  陸凜嘆了口氣:“裴老師又要訓我了,是不是?”

  裴灼抿脣道:“等?你病養好了再訓,不急這一會兒。”

  他坐在他的身邊並幫不上太多忙,便用指腹貼在膠布的邊緣,輕輕緩緩地摸陸凜的手背,給一點並不清晰的溫暖。

  陸凜很少被這麼寶貝過?,心情很好還不敢表現出來,就側着頭悄悄看他。

  裴灼瞪他:“不許笑。”

  陸凜搖頭:“我沒有笑。”

  裴灼讓他靠着自己的肩,兩手捧着他輸液的左手,又寶貝他又覺得心疼。

  “你啊,心思全都掛在學生身上,自己連衣服都不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他說了一半,又開始怪罪自己:“我也真是的,看見你沒穿外套還?不提醒兩聲,這兩天盡顧着忙活試卷作業那點破事。”

  “怎麼又數落到你自己身上去了。”陸凜笑的無可奈何:“裴老師,小災小病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點滴速度很慢,起碼還?有四五十分鐘。

  輸液大廳人多口雜,前門有兒女扶着老人茫然四顧,旁邊有小孩嚎哭不停。

  藥水味和潮氣混在一處,燈光發黃照的人不舒服。

  陸凜確實是連着忙碌兩個月累着了,他原本在這種環境裏沒法睡着,而裴灼來的剛剛好。

  他一靠在愛人的肩上,就能聞見淡淡的香味。

  前調是香橙樹葉和蜜柑,像夏天。

  中調化?作角果藻,像海洋。

  臨睡着前又嗅一下,就變成了琥珀木。

  世界的塵雜混亂都被這香氣悉數屏蔽掉,一切髒污喧鬧都在此刻與他們無關。

  陸凜安心地靠着他睡着了。

  裴灼從未看見這男人生病,感覺他像一隻獸。

  野獸生病時總是選擇悶着,好像不聲不響的多悶會,所有難受就會自行消失。

  其實這樣也很男人。

  沉默,隱忍,不願意讓其他人感受到這份不適,自己扛着所有的細密感覺。

  裴灼也只能佯裝沒有察覺,悄然幫忙分擔一點點。

  他先是主動讓陸凜靠着自己睡,半晌還?是伸出一隻胳膊圈住他,像是擔心他滑下來。

  兩個高?挑瘦削的男人靠在一起,在醫院這種場合裏有些顯眼。

  偶爾有小孩一臉好奇地路過?他們,目不轉睛地看好久。

  也有小夫婦詫異地看過?來,然後一個匆匆拉着另一個走開。

  裴灼並不想再管這些事情,兀自抱着他生病的愛人,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他的碎髮。

  他和?陸凜都做事穩妥,早就把後路留好。

  如?果無風無雨,他們便是守在麥田裏的兩個老師,帶一屆又一屆學生長大,看着學生們長大畢業,看孩子們笑着和?他們兩揮手告別。

  這樣簡單而沉默的愛如果被公開質疑,未來可以一起走的路也有很多。

  憑資歷學歷,他們可以開輔導班繼續教書,轉換別的職業也很不錯。

  陸凜靠得住,他自己也不差,總會有很多條路走。

  此時此刻,裴灼根本不關心那些過?路人的眼光。

  他只想愛他,全心全意愛他。

  兩人再度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外面還在下雨,每一扇窗子都布着蛛絲般的雨漬。

  裴灼找到陸凜先前裹着他的那張毯子,仔仔細細的把他包裹好,拿出手機點外賣。

  他在相熟的店鋪那叫了薑絲魚片粥,還?有兩三份好消化?又簡單的小點心。

  陸凜靠在沙發的厚厚枕頭上垂眸看他,額頭的滾燙溫度終於是退了下來了。

  “你等?等?我,”裴灼趁着外賣還?沒有來,牽着阿毛道:“我帶它出去溜下,馬上回來。”

  陸凜凝視着他,忽然道:“裴灼。”

  “我在的?”

  “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和?我以前好像。”

  就好像突然角色調轉了一樣。

  裴灼兩三步走過?去,很響的親了一口他的額頭:“這叫夫妻相,好事。”

  等?瑣碎的事情忙完,他們一同喝完熱粥,裴灼把他帶回牀上換睡衣,用熱毛巾細細擦他的身體。

  “這兩天先不要洗澡,再着涼更麻煩。”

  陸凜小聲道:“會不會不好聞。”

  裴灼想了想,把自己的睡衣裹在他身上:“這樣你就聞不到藥味了。”

  陸凜想解釋,偏偏喉嚨還?腫着,好聲好氣地跟他說:“我怕傳染你,要不今天分房睡吧。”

  “如?果是我感冒發燒,你捨得分麼?”裴灼被子一蓋,懶洋洋道:“我身體很好的,不用迷信這種事情。”

  ……這哪裏是什麼迷信。

  陸凜不說話了。

  他因爲生病的緣故,不僅喉嚨腫着,連四肢都痠疼到擡不起來。

  連着兩三年沒生過?病,偶爾來這麼一次就跟疾風驟雨似的,像是要把以前欠的全都還回去。

  他靜靜躺了一會兒,忽然裹緊了被子,把裴灼捲到了懷裏。

  他把裴灼抱得很緊,就好像是野獸叼着心愛的所有物,想把對方藏進洞穴裏鎖起來。

  裴灼轉了個身,蜷縮在溫暖狹小的空間裏,心甘情願地被他困住。

  “喜歡麼?”

  “喜歡。”男人吻他的發:“晚安。”

  好在兩三天一過?,病走的乾乾淨淨,沒有繼續糾纏。

  病一走,秋雨也停了。

  裴灼努力把自己有點像老媽子的一面收回去,還?是時不時伸手碰他的額頭脖頸測試體溫。

  “我挺好的,裴老師。”陸長官在辦公室裏平直道:“你再這麼碰,我要懷疑你暗戀我了。”

  小黃老師在旁邊差點被菊花茶嗆着:“老陸還?會跟人開玩笑呢?”

  “是吧?”裴灼抽回手道:“估計是我教的。”

  十一月一到,秋天就跟翻頁似的迅速入冬,乾冷的風刺得人很不舒服。

  裴灼不光牀頭櫃擺了排補水的瓶瓶罐罐,辦公室裏也放了兩支護手霜。

  其他老師本來取笑過?,但裴灼用的坦坦蕩蕩偶爾送他們一支,老趙也跟着開始偷偷塗了。

  這確實是個好東西,用完上課時寫粉筆字都沒那麼凍。

  辦公室的氛圍一直很好,壓力和?焦慮感主要集中在學生身上。

  學生們的高?三是一輩子的事,十二?年讀下來就爲了這一次,考不好就是考不好,要獨自去承受和麪對這些後果。

  但是在老師的視角里,每個人的成績最終都會如?同溪流般匯成一個四平八穩的平均分。

  他們大部分人三年陪學生走一次,少部分是每年都陪,只能算是共同度過更爲忙碌的一整年。

  偶爾也會互相開開玩笑,八卦些班裏的小事。“二?班那個學霸,好像上課在織圍巾呢?”

  “啊?真的假的?”韓老師跟着猜測道:“是不是給那個理?科第一織的啊,他們兩我總覺得有點眉來眼去的。”

  “這兩孩子高?一就開始談戀愛了吧?”張姐插嘴道:“我有回去小賣部還碰見他們了,剛好湊一塊在講題目。”

  “不是,你們重點錯了,這小姑娘在上課織圍巾?”趙老師第四次給自己塗護手霜,揉手背手指的動作已經頗爲熟練:“誰的課啊,你們上課不管?”

  “小霍老師的課吧?”韓老師說了一半,又回過?神來打斷道:“什麼小姑娘,二?班那學霸是個男孩子!”

  “理?科第一呢?”趙老師震驚道:“也是男孩子?”

  “是女生,長得很好看。”裴灼笑道:“趙老師沒想到吧?”

  “這年頭男孩子還?給女生織圍巾呢?”

  “你再往後說就得算偏見了啊,”小黃插了句嘴:“男的做飯帶孩子都行,織個圍巾怎麼了?”

  趙老師漲紅臉辯解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上課織圍巾,這事不太好。”

  大家笑成一片,繼續逗他玩。

  這時門口響了兩聲,還?是裴灼聽見了:“請進?”

  一個女孩有些畏懼的探頭進來,手裏捧着成績單和?書冊。

  “裴老師好……陸老師好。”

  是一班的錢北北。

  “進來進來,外面冷。”張姐招呼道:“什麼事兒啊?”

  女孩拘謹地和其他老師打招呼,站到了陸凜和?裴灼的身邊。

  陸凜大半摞作業沒改完,簡單道:“有事直接說。”

  “老師……”女孩兩個字拖了很長,像是沒有勇氣。

  “我想考北大。”

  陸凜停下筆,辦公室裏也安靜下來。

  “目標很不錯,你數學和?語文成績很穩定,就是英語……”他接過錢北北手中的成績單,把最近幾個月的考試都看了一遍:“偏科問題有點大。”

  “老師,我跟班裏其他幾個同學都是偏科數學,英語在外面連着找了好多輔導老師,就是上不去。”錢北北剛開始還?能保持鎮定,越往後說越着急,眼淚就跟着哭音一塊出來了:“這都快十二?月了,我是不是沒機會了啊。”

  她忍不住用袖子擦臉,被裴灼拿紙巾擋住了:“用這個。”

  陸凜看向裴灼,安撫道:“你先平靜一下心情。”

  “老師,我英語可怎麼辦啊,它拖了我幾十分,我就是上不去啊。”學生用紙巾擦着擦着又哭起來,急的恨不得跺腳:“是不是我腦子就這樣了,怎麼都學不會?”

  裴灼一時沒有回答她。

  陸凜在這方面沒有發言權,只能以班主任的身份安慰她。

  “你拿過編程競賽的一等?獎,自主招生時有優勢,還?是有機會的。”

  “北北,我去問問胡主任。”裴灼開口道:“如?果學校允許的話?,我週六週日上午給你們補課。”

  錢北北惶恐道:“這會耽誤您休息……”

  班裏其實一直在放學以後有答疑時間,但那些都是解答考試做題不會的內容。

  她和其他幾個學生屬於在特定板塊理?解慢學的慢,沒跟上其他學生的速度。

  “不用考慮那些。”裴灼示意陸凜先陪陪他,轉身上樓去找胡主任。

  減負兩個字,對學生而言喜憂參半。

  放學時間早,既可能代表着他們能早點放學回家喫飯睡覺,也可能代表他們要從晚上六點補課到十點半。

  現在物價漲的快,外面很多名?師班都坐地起價,一個小時好幾百,不一定所有家庭都負擔得起。

  裴灼清楚這些,所以在和胡主任解釋的時候思路很清晰。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給學校添麻煩了。”

  胡主任聽見這事兒也頭疼,跟領導打電話請示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你們儘量低調點,和?學生還?有學生家長不要有任何金錢往來。”他把鑰匙交到裴灼手上:“其他事我們來溝通商量,你儘管教書。”

  班裏有十幾個學生報名參加,在冬日裏風雨無阻的過?來補課。

  裴灼頭回給他們在週末開小竈,時間安排的不鬆不緊,還?允許家長坐在後排旁聽。

  他熟悉每個學生的優勢和劣勢,在因材施教方面有種穩妥的自信。

  這也是孩子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陸凜不方便過?來接裴灼下班,就會獨自在家裏照顧狗狗洗衣做飯,然後在小區門口等他回來。

  他們都習慣這樣,在疲憊的時候把車開到小區附近的停車場,然後慢慢散步回家。

  其實小區裏的環境一成不變,逢年過?節偶爾掛串燈籠什麼的,噴泉池看久了也索然無味。

  但從小區門口到家門口的一段路,好像纔是獨屬於休息這兩個字。

  家裏有教案試卷要寫,學校有學生領導等着。

  他們總是互相陪伴着對方慢慢走,經過迴廊,穿過噴泉羣,繞過?鞦韆架和樹林,把緊繃的神經和肌肉都緩緩放鬆。

  到了期末之前,冬日裏閒散怡情的小雪轉成了大雪。

  裴灼原本想直接把車開到地下停車位,但開到家門口時北風忽然停了,天上還?出了太陽。

  裴灼把車停在門口,開車門時地面全是堆雪。

  一把束好的傘就立在旁邊。

  “今天喫白蘿蔔燉羊肉。”陸凜牽他出來。

  男人比他高?半個頭,一起走時就很有安全感。

  裴灼講了一上午的時態,這會兒大腦完全放空,整個人顯得有些慵懶。

  陸凜走在他的身邊,說話不緊不慢,聽着很解壓。

  “早上去菜市場,差點沒搶過那些老太太。”

  “老太太?”

  “嗯,都在囤白菜,我們囤的有點遲了。”

  老一輩人習慣在這時候買十幾顆甚至更多的白菜扔家裏屯着,讓它們在陽臺或者牆角里過?個冬。

  雖然說在家裏捂着,也不至於跟着打霜變甜,但好像多放一放,口味就會變好。

  老傳統可以給家裏帶來很多生活感。

  “我買了二?十顆,還?沒搬完就看見阿毛在偷偷磨牙。”陸凜慢悠悠道:“明明剛給它換了骨膠。”

  “它聞見什麼都好奇,上次鼻子差點被大閘蟹鉗着。”裴灼無語:“教都教不聰明。”

  兩人聊了幾句,在同一處停了下來。

  這段路因爲地勢的原因,積雪比其他地方都來的深。

  陸凜忽然握緊裴灼的手,蹲下道:“乖,上來。”

  “不用吧,”裴灼失笑:“怕我摔倒麼?”

  男人徑自背起他,並沒有廢多少力氣。

  裴灼伏在他背上感受着身體騰空,仔細一想自己好多年都沒這麼被背過?了。

  陸凜肩寬背闊,因爲固定健身的緣故身材很標準。

  他趴在他的背上,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小孩。

  “怎麼突然要揹我?”

  “積雪在融化?,不想你溼了鞋子。”

  其實這時候可以來些浪漫的問答。

  裴灼開口想揶揄他兩句,想了想也沒開口,抱緊他的脖子任由他繼續揹着。

  現在這樣也很好。

  他莫名地很喜歡。

  到了元旦節,學生們終於放三天假。

  老師們齊齊鬆了一口氣,提前一個星期就開始數日子,比高?三學生還?盼着休息。

  回到班裏照例得板着臉訓人:“知不知道還?有幾天就要高?考了?還?有心思聊元旦怎麼玩?這時候多做一道題,就等於在超過?一操場的對手往前跑!”

  轉身回辦公室了繼續哀嘆:“怎麼還?有四天才放假啊,讓不讓人活了?”

  到了十二?月三十一號,裴爹打電話過?來了:“兒子,你們元旦出去麼?”

  “不出去,怎麼了?”

  “是這樣,你還?記得你那個小侄子麼,叫知知。”

  “哎?”

  “他今年要中考了,能不能元旦找你輔導兩個小時啊。”裴爹也清楚他們難得休息,忙不迭加碼道:“等?這階段你們忙完了,我請你們去東京泡溫泉去,絕對好好感謝你們。”

  “小事,你別緊張。”裴灼算了下時間,感覺沒多大問題:“他英語不行?”

  “差點意思,想讓你幫着看看。”老爹嘿嘿一笑:“小裴老師果然好,其實你這時候敲詐我兩筆我也不介意。”

  “股票又漲停了是吧?”裴灼瞭然道:“跨年我們就不回來了,春節一塊喫飯就行,沒多久就要過?年了。”

  “好好,就這麼定。”

  裴灼把這事說給陸凜聽的時候,老陸在專心燉白菜湯。

  他發現裴灼口味偏甜,每次不聲不響能喝兩三碗,喝完還?眯眼笑。

  “我那侄子很乖的,就在家裏呆兩個小時。”

  “沒事,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留他喫頓飯。”

  “那倒不必,他多半要去喫肯德基。”

  到了元旦下午,知知按時被送了過?來。

  他爸媽也覺得叨擾,送了一大盒名?酒。

  裴灼推了兩次,勉強還是收了。

  小侄子才一米五,蹦蹦跳跳像只小松鼠。

  “知知多喝牛奶,以後個子長高點。”

  “好!”

  裴灼覺得書房光線不夠亮,索性把他叫到餐桌旁邊講課。

  這小孩悟性高腦子聰明,基本上一點就透。

  本來裴灼以爲要三個小時才能補完,知識點全捋一遍才過?了一個小時。

  大的知識面都是熟的,小問題雖然多,但一項項講完也很快。

  裴灼閒着也是閒着,把他數學作業拿起來看。

  小侄子揚着腦袋道:“第十三題和?第十五題我不會。”

  裴灼抄了根自動鉛筆在旁邊解題,算了兩遍答案都不一樣。

  陸凜剛好和領導打完電話回來,和?他們打招呼時順便看了眼題。

  “十三題答案是根號三,十五題選D。”

  小侄子驚喜道:“參考答案也是這麼說的!陸叔叔你好棒啊!”

  裴灼算的答案跟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悶悶道:“我怎麼也是個高?中老師……”

  陸凜噙着笑:“可能是我數學比較好。”

  等?小男孩被爸媽接回去喫肯德基了,裴灼又把那道題翻來覆去的算了一遍。

  “怎麼就是根號二呢?”他舉着草稿紙給陸凜看:“每個步驟我都有顧着啊。”

  陸凜用筆尖指了兩行:“這兒算錯了。”

  裴灼第一眼沒看出來,按着草稿重新看了兩遍,臉唰的就臊紅了。

  “不是我算錯了,”他辯解道:“我沒看清楚條件。”

  陸凜想逗逗他:“裴老師上課的時候,不都和學生們說少找藉口多分析不足麼。”

  裴灼難得沒被他順着給臺階下,氣惱道:“我不管,是這題沒出好。”

  陸凜看着他在忍笑。

  “我真生氣了。”裴灼硬邦邦道:“快點過來抱我,不然今天你去睡沙發。”

  男人順從的張開手抱他,不輕不重地咬了口他的耳垂。

  “小孩子氣。”

  “我還?在生氣呢。”裴灼不依不饒道:“你得哄我。”

  “裴老師,”男人蹭着他的臉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裴灼皺着眉親他:“我做錯了還?是題錯了?”

  “當然是題錯了。”陸凜正色道:“我家裴老師什麼時候錯過?。”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可能有事外出沒法更新,今天多更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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