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时晨坐下仅存的一個座位，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解释說：“我前边一個人买了五個鸡腿，沒了。”
她沒說自己本来能买到最后一個，但是留给了后面的人。
姜蕊不禁替她惋惜，“啊，排了好久呢。”
反倒时晨自己很开心，還安慰着她们，“我也挺喜歡狮子头的，再說在這裡待很久呢，不差這一個。”
“等明天我們也派一個代表去买鸡腿，早日实现鸡腿自由。”赵孟迪建议。
崔郜月反驳她，“你今天刚吃了，明天還要吃，你是猪吧你。”
赵孟迪：“时晨不是還沒吃到，明天买了你别吃啊。”
时晨听着她们吵吵闹闹，咬了一口香糯的丸子，配着米饭，酱汁浓郁，也十分可口香甜。
另一边，有人抱怨着浪费時間，凭什么最后一個落到你手裡，得到的只有一句，大概是人品比较好吧。
实习的生活就這样在每天的山路中奔波来，奔波去。最初的新奇和期待已经在每天的劳累中散去，以至于都要掰着手指头過日子，早日脱离煤炭坑。
每天早起跟着队伍出发，自备午饭，中途不能偷懒，一走就是一天。荒山野岭的，导航都不能精准定位，要是一個人落单了，指不定在山沟沟裡绕多久，能不能走出来都是一回事。
不過今天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就是，走出基地大门之后，门口停着四五辆大巴车，哪怕只是看见车轱辘，整個人也忍不住欢呼雀跃。
等上车后，屁股落了实地，肩膀碰上椅背，难得为自己双腿放個假。车上的路程不知道多久，大巴不比私家车安稳，发动机的声音、难闻的汽油味，趁着短暂的時間睡一觉是现在最好的選擇。
最开始，时晨還会期待一下实习目的地，不光是她，很多人都会期待一下。可现在，内心宛如一滩死水，毫无波澜。绿山头、废山头、山头连着山头，新鲜一点的，山沟裡见点水花，這些哪能弥补身上的疲累。
时晨单肩背上书包，拿出眼镜戴上。从第一天结束后，她眼镜不离手，保命。
“今天干嘛去，都知道不。”赵孟迪神秘兮兮地问了句。
一般這样，就知道她有话要說。赵孟迪在学生会任职，一年下来，也认识了不少人，马上大二要升部长，小道消息很广，时晨她们什么也不說，直接凑過去听着。
“就咱们扒拉废石块那天，咱们院有人捡了块化石。所以今天咱们来這地方，是有水晶的。”赵孟迪咳咳嗓子，“今天好好干哈，争取带领咱宿舍早日脱贫，成功致富啊。”
崔郜月看了看跟前几天并沒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残败的山头，纳闷道，“這能有水晶？”
“那個软件上是這么說的，甚至這地方還有個稍微高雅一点的名字。”赵孟迪停顿一下，一本正经念道，“水晶之山。”
剩下三人：“……”
姜蕊：“好像并沒有很高雅。”
赵孟迪摆摆手，“别在意這些细节啦，学长他们搞理科的，总比之前那些无名山头1、无名山头2好多了吧。”
时晨弱弱举了個手，诚信发问：“所以，那個化石是真的嗎？”
唯一知道答案的赵孟迪解释，“那谁知道啊，反正拿给老师看了下，后续就不太清楚了。”然后她又說起另一件事，“不過之前确实有人捡到過一块，充公了，就放进咱院那個小型展览厅裡。就這么些年了，来来回回的学生，都翻烂了吧。”
崔郜月一正色。“那水晶呢，咱今天能带块特产回去嗎？”
“看命吧。”
话音一落下，时晨能感觉到他们几個人的脚步明显加快，就跟前面有一大堆钱等着你白捡，還在兴奋的冲你招手：“来啊，快来啊。”
登山過后的例常就是先讲解，再自由活动。不過今天的讲解格外短暂，中间說到水晶的时候，人群一阵躁动，科研热情空涨的高。
之后，三五成群围着一块石头打转，趴在石头上抠的、蹲地上翻的，各种姿势，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看不到的。
时晨跟着宿舍的人蹲在地上，翻着不算大的石块，一脸纳闷，恨不得搬来個显微镜仔细看看。
水晶呢？漂亮的紫水晶呢？
沒有。
有的只是黄乎乎、丑不拉几的石头。
“哎，過来看，是這样的嗎？”崔郜月沒形象地蹲在地上举着一块石头。
三個人一股脑凑過去，盯着那块石头，哪儿呢，哪儿呢，漂亮的紫水晶呢。
几個人看到后一阵沉默，不算大的石块边角处，有一丁点大的黄色不明物质。
到底有多大呢，指甲盖对它就是一片大海，它只能称得上指甲沫。崔郜月甚至還打开手机灯光，一束光照過去，称得更加心酸了。
几個人对视一眼，有种无言，随后又默契地笑了。
崔郜月关了手机，揣进兜裡，“别笑，肯定就是這個，這就是水晶晶簇。”
时晨看着不知道是晶簇還是颗粒物的笔名物体不明物体又一次笑出了声，因为這笑，還被轻拍了一巴掌。
姜蕊也蹲在旁边笑，“我第一反应想的基地博物馆裡那個，那旁边的简介就是本地水晶啊。”
之前她们短暂休息了一個下午，老师建议沒事的话可以去后面的博物馆参观一下，当参观旅游景点一样。
进门之前，时晨沒对這個博物馆抱有多大信心，毕竟建在這么個偏僻的小山沟，是吧，能有什么呢。
但，那年的时晨還沒见過世面，第一次去地质博物馆，进门之后开启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平常博物馆裡大都是關於歷史的，从最早的人类文明讲起，到封建王朝，玻璃柜裡存放的是上千年的人类文明，代代流传，讲述比较闻名的制造业，或瓷器、青铜、纺织等等。在地质博物馆裡，受到的是不一样的震撼，单纯属于大自然的匠心，一笔一划的雕刻出令人哑语的奇迹。
姜蕊說的紫水晶就是一個，约莫一手臂长，水晶晶簇凌厉，弧度优美，自下而上生长，成色很好，紫色淡雅高贵，顶端泛着白光，配着特意的灯光，浑身写着‘我很高贵’。
展柜厅裡還有其他原石，一整块不规则的白色结晶石上镶嵌着很多指头大小的红宝石，有大有小，晶莹剔透，泛着粉红色的光芒。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时晨自己是开了眼，不是透過图片和文字介绍，实实在在地自己看到了，哪怕隔着一层玻璃，也是看到了。
那天，时晨還有别的收获。
地质博物馆裡也不是只有水晶、宝石這类稀有的的石头，从入口处的地球仪介绍，模型做的细致，內容无非是地壳、地幔、地核之类的，时晨觉得沒意思，沒看两眼就往裡走了。
室友忙着拍照，时晨自顾自地看着，一個個展柜看下来，早已与他们拉开了不少位置，她沒等人，想着到时候出口处集合。
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时晨所有展厅都逛了一遍，每個展柜，都看了一眼。
她步调還算快，拐进一個展厅，裡面人不算多，是化石展厅。好些早已消失的生命，在历经千万年沧桑变幻之后，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时晨看了眼手机，宿舍裡的一個都沒過来，也不知道她们有沒有进這個厅，就在她打算回头找人的时候，玻璃柜上显出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男生很好认，身高显眼，清瘦又不羸弱，更何况又是格外引人瞩目的长相。他自己却不清楚，立在展厅内看着介绍，旁边来来回回的人总要多投過去两眼，似乎一点沒受影响，看的格外认真。
那时候她也沒明白，为什么每当看到他之后，眼睛总是不由自主黏過去，甚至心跳也比往常卖力。只是因为她想看，所以她满足了眼睛這個私欲。
时晨和他隔着一條過道，她偷偷看着玻璃上的倒影，還要装作看简介一般，时不时低下头，换一下视线。
她沒转头，不敢像别人一样大方看過去，甚至和同伴小声笑嘻嘻地谈论。也不能哪怕是装做参观一样，只是走到他旁边和他并排一起，离得更近一点。
好像這样做了，就会被人看到她的心思。
不過，她有些好奇，他在看些什么。他周围笼着一层屏障，把他自己和别人隔离，他好像只在自己的世界，别人的谈话或者不舒服的打量和他都沒有什么关系。
时晨想着等下也要去看一眼，看一眼是什么，這样抓住他的目光，一丝都沒有分出去。
有人走過去搭上他肩膀，跟他一起看着展厅，打趣道，“不是吧，還想你那块石头呢，要真是化石也早让人捡沒了。”
他一手拍掉那人的胳膊，转身离开，随意道，“随便看看。”
等他走后，时晨走過去看着裡面灰色的石板，上面有几株花，花朵和茎都很分明，她看到旁边的一條名称，海百合。
她有些好奇，应该是海底的百合吧，她拿出手机，对着裡面拍了张照片。
后来，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记不清那天的事，那天的人。
她才知道海百合，棘皮动物，始见于早寒武纪世。
她拿好手机离开，想着刚才两個男生离开的方向，快步走過去。她走得很快，甚至忘记這是刚走過的路，展厅连接处有一小节不高台阶。
她腿沒来得及迈开，身体已经受到影响，不受控得往下倒。
短短几秒，她甚至想好了一定要摔個狗吃屎倒在正门口，满屋子的亮晶晶的宝石還一点点渗透她眼睛裡，這碰到可赔不起，有一丝绝望涌過她眼底。
好在她成功稳住平衡，只是身子不受控地后退了两步。
就在她太過紧张，脚步又要踩到台阶磕到门檐的时候，一只手礼貌地挡在门口，拉住她保持平衡，冷静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小心。”
她睁开眼，看到才见過不久，近在咫尺的脸庞，說不清是什么，自己丑相被看到的丢人情绪，又或者再见到的紧张，不知所措蔓延到她身上，小声呐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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