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淑妃這也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身上的气势弱了弱,“总之,你要是不能救琳儿的话,我就自己救,我就不相信,我那天生好富贵的琳儿,只能待在那一间小小的尼姑庵裡……”
淑妃的声音越来越低,言遇庆也想到言如琳此时的状况,眉眼黯淡下来……
那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女儿,自己不疼,還会有谁来疼?
小时候的言如琳,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她到处拿着鞭子找人挑衅,有一回,一向无往不胜的她,居然不是顺着眉眼的回来,還是哭的哗哗的一路跑回来。
问她是谁欺负了她,她也不說话,最后问的急了,只好說那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才输的,绝对不会靠着爹爹来替她撑腰的。
到了第二天,她就冒着寒风早起床,小小的身躯在白雪当中努力的一下一下的挥舞着鞭子,一点都不输人。
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亲自打败了那個曾经让她狠狠挫败的人,才回来高高兴兴的睡了一会懒觉。
原先的她,是那样的惹人喜歡……
言遇庆本来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要代替她送入宫中,自己的夫人又因此和自己闹脾气而对這個“女儿”并不那么全身心的投入爱,此时,却是真正被她所感染了……
只是,什么时候她就变的毫无原则,整天只想着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得失,最后還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他那一刻,对她怎么可能沒有恨?
只是,多年的感情摆在面前,淑妃得知了這件事情,又是极力护着她,要是她出了事情的话,言府肯定会遭遇大难的……
而自己的夫人,从那日之后,一直和自己离心……
大概是遇见了萧淮锦吧……
那個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清冷气息的男子……
她的女儿,从此就变的偏执,变的根本就不像她了……
以至于,现在会有這么一個报应……
淑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就变了,她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把那個女人从东小院放出来了?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她要是坏了我們的大事,我們要上哪哭去?!”
言遇庆自然知道淑妃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谁。
他狠狠的皱起眉头:“娘娘,那是你嫂子,可不是一個随随便便可以辱骂的女人!”
“嫂子,呵!”淑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過去七八年她都一直都在东小院裡面窝着,怎么,這個时候倒是出来了?为了什么?不就是看我的琳儿受苦自己得意就出来了嗎?!反正我不管,她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引爆,有她在身边,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嫂子何曾做過什么对不起我們的事情?反倒是我,欠了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言遇庆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何连皇上都会說自己的妹妹偏执了……
饶是言遇庆一直对着自己這個妹子无條件的宠爱,心疼她小时候沒過上的好日子,他此时,也不得不說,言晚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面目全非了。
已经完全不是他心中的那個温婉甜美的妹子了。
当年她初入宫中,因为身份低微,免不了被人欺负,所以他這個当哥哥的,当然是要无條件的帮助她,就算是做不了任何对她有益的事情,也能在背后默默的鼓励她,支持她。
后来她逐渐站稳了脚跟,心高气傲的她,却居然想要和皇后一比高下。
为了争宠,她不能接受自己所生的還是是個女孩的這個事情,再次哀求他想出孩子来帮帮忙。
他本来都联系好了一家与她同一日诞生的穷苦人家,偏偏她又觉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别人家受苦,就是要去了她的半條命一般……
于是,她大胆的提出一個建议……
“不行,你嫂子肯定不会允许的!找别人同样可以的!我一定会把小公主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当时的言遇庆斩钉截铁。
淑妃,当时不過是一個淑嫔而已,泪眼朦胧的求着他:“哥,你就答应我一回吧,我在嫂嫂在你的心裡,究竟是谁比较重要……”
当然是你嫂嫂!
這句话還沒有說出口,言遇庆及时的止住了。
他的生命中,总共就出现了两個女人,一個是她的亲生妹妹,一個是一直以来对着他包容,对着他耐心的发妻,两边都是不可割舍的对象。
将自己儿子送进宫中也沒什么,总比在穷苦人家生活的好……
這样一想,言遇庆有些释然了……
无奈的他,狠心瞒着自己刚刚生产完脱力,還在睡觉的妻子,将自己儿子送进了宫中,将自己侄女接回来抱养。
刚醒来的妻子,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明明在昏睡之前听见产婆說是一個带了把子的小子,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一個姑娘?
倒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她一点都见不得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
“你把我的儿子送到哪裡去了?”拖着产后疲惫的身子,她横眉冷对,头一次对自己的夫君发起了脾气。
“哪裡是儿子?婉婉,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他笑的毫无破绽,产婆那边他已经永久封口了,量她们也不敢把厂房裡的事情說出去。
言遇庆举起小孩,眉眼带笑:“夫人,快来看看咱们的女儿,你看看,她有多可爱啊!看,她正在冲着你笑呢!”
沈氏久久的干瞪着眼睛,双眼无神,言遇庆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良久,她开口:“我看见了,我看见他身上有一处胎记,所以你不要蒙骗我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要蒙骗我了!你是不是把我們的孩子送进宫了!”
她是那么的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言遇庆就连嘴角的笑意,都僵住了。
他早就知道,她的夫人向来是聪明的,他又怎么能够瞒得過她?
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开始,言遇庆只好将小孩先放在一边,将她轻轻揽住,抱在怀裡。
怀中那個脸色苍白的女子,却是一直在流着眼泪,沒有說话。
他很心疼,就好像心中有一只大手正在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心脏,怎么都拦不住。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他已经在妻子面前丢失了起码的信誉,不能再在她心中扮演一個小人。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沈氏的精神极为激动,但是从那以后,她也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关系,做出去的事情,犹如泼出去的水,還是在那样的宫廷大院当中,再将她的儿子要回来,明显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她一直对言如琳很抗拒,不亲,不抱的,一见到她就冷着一张脸,反倒是自己的大女儿,对着自己的這個妹妹很是宠爱。
后来因为边疆战事,言遇庆就琢磨着,把言如琳带在身边,如果,她還留在将军府的话,势必是要给她添堵……
言遇庆回過神来,才发觉,自己這么多年,所欠最多的,就是言氏了。
当年她心灰意冷,一心想要入住东小院,自己怎么就不拦着她呢?
或者是时时去看看她也好啊!
只是当时的自己,只敢在门口偷偷看看她在做什么,甚至不敢和她說上一句话……
原来,自己做错的,居然有這么的多……
“我們欠的?呵呵。”
淑妃冷笑两声,沒了再和言遇庆說话的欲|望,却還是再次开口,“我不管怎么样,总之,那個女人在那裡,我总是觉得不安心,你必须要把她弄走,她要是想回她的东小院也好,要是想要去哪都好,反正放在你身边,我就是不放心,万一有一天她将天捅破了一個窟窿,那我该向谁诉苦?!”
淑妃话音刚落,言遇庆紧紧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脸上全是愤怒,朝着她吼道:“言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她是你大嫂,谁给你的胆子這么对待她的?!”
“大嫂。呵呵!”淑妃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阴毒的神情,“我才沒有這样的大嫂!我和你說,哥,从她刚进门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你了,我不喜歡她,這個女人有心机,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你偏偏還是那样的固执,我都不知道该說些什么好了!”
“啪”!
言遇庆自己也沒有想到,他会打了淑妃一巴掌。
淑妃掩着半边脸,眼中的受伤半点掩饰不得。
“她有心机,還能比得過你有心计嗎?!”
言遇庆实在是气疯了。
当年沈氏刚进门的时候,就变相和自己說過,小姑子好像对她有成见。
然而,言遇庆是和言晚两兄妹一路相互依靠,拉扯着长大的,在他眼裡,她這個妹妹哪裡都好,根本就不会对她這個嫂嫂有成见。如今看来,却是他错了。
她不仅对着她有成见,恐怕那成见還不小,根本就是一点都看不得她好。
淑妃气得身体乱颤。
她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一個外姓之人打自己。
虽然,這些年来,兄妹两個人在不同的地方生活着,交流也渐渐见减少,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可是,在淑妃的心底,言遇庆仍然是那個会为她遮风挡雨,会为她作出一切事情的兄长。
她对他的依赖与信任一直都沒有改变。
然而,他却渐渐远离了自己的世界……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大概应该就是沈氏进门的那会子吧。
哥哥的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的這個嫂嫂身上,她這個做妹子的,虽然知道這样很好,她应该祝福他的哥哥,可是,心裡边,总是忍不住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嫉妒。
翠姑站在一旁,担忧着,想要顺手扶住淑妃一把,却被她一手挥开了。
淑妃眼底的受伤褪去,表情重新变得坚不可摧,好似刚刚的脆弱都是他们花了眼了一般。
“你走吧,”淑妃道,“你既然那么喜歡沈氏,那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也许在相信一個你根本就不应该相信的人,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要告诉你的是,沈氏绝对不是什么好货,你要是相信她的话,你绝对会吃亏的!”
一向跋扈的淑妃,此时却平静的很,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刚刚自己被甩的那一巴掌。
言遇痛苦,庆心裡翻涌的全都是对着沈氏的后悔与痛苦,這個时候更是无心理会沈氏究竟在讲些什么。
既然,她要了自己离开,自己干脆就走好了。
言遇庆手臂一挥,直接出了延月宫,连声招呼都不打,看来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淑妃的肩膀忍不住颤抖。
她虽然直接要他走,又何曾不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给自己道歉,更或者,他只要和自己說一句话也比现在好啊!
她心裡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哥哥,真的正在一步一步的离开自己远去了……
房间裡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全部都是陶瓷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翠姑在身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安抚一下淑妃。
然而,她顿了下脚步,選擇远远的旁观着。
娘娘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自己就算上前去开解,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连累了自己,這又是何必呢?
摔东西摔到沒有什么再能摔的地步,淑妃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失态的泣不成声。
她用手捂着脸面,完全就是小女儿作态。
忽然,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面上平静的可怕。
只有那未干的泪痕,提醒着她刚刚是多么的痛苦。
淑妃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個怎么也看不懂的笑容。
翠姑却因此后背升起了一阵凉意。
……
御书房内
整個房间都被低气压所笼罩,除了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房公公,以及一個汇报之人,其他的下人都被遣退出去。
英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他還是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思潮,问着正跪在面前的人:“說吧,刚刚安排你去听淑妃与言将军的谈话,他们究竟讲了些什么?”
“這個……”汇报之人的神色有些苍白,沉吟了一声,就是不敢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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