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火上人
忽聽歐之乎道：“二位爺爺，你們莫再爭執了，之乎要二種武功皆學。”
聖火天尊道：“也好，也好，便先學了火爺爺的‘聖火功’，再學那什麼‘臭功’，如何？”
神真君氣得胡直，剛要開，卻歐之乎搶了先機。
只聽得歐之乎有板有眼地道：“從此我便上午隨爺爺演習武功，夜隨火爺爺學武，而下午呢
竟對二位爺爺賣了個關。
聖火天尊故作生氣地一瞪眼，神真君卻忙問：“是不是便歇着？”
歐之乎小腦殼一偏，道：“不！我要聽二位爺爺說武林中事，日後行走江湖，纔不會爲人所騙。”
聖火天尊便道：“那就是由我來說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各門各派，隱士奇俠，魔頭怪客，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神真君從鼻處擠出一個“”字來，冷笑道：“見過的人還沒有我見過的鬼多，也在此叮叮噹噹亂響，也不怕風閃了頭。”
歐之乎心知二人又會爭個沒完沒了，便道：“江湖中人總是分爲兩種人，對不對？”
聖火天尊忙奇道：“如何分法？有些人可是正邪莫辨的，比如比如你爺爺，便是如此。”
歐之乎一字一頓地道：“不，你們錯了，分爲男人和女人！”
聖火天尊不由連笑。
歐之乎接着道：“從此火爺爺與我講江湖中的女，爺爺與我講江湖中的男人，不就涇渭分明瞭嗎？”
“火雙邪”連應是。
※※※
自然輪遷，人事變換，轉眼已是八年之後了。
在滄州臨平的一個山谷中，草廬還是那間草廬，只是已不知修復了多少次，廬的茅草新舊相間，遠遠望去，頗有情趣。
門外拴着的小驢已不在了，換成一匹駿馬。
聖火天尊卻幾乎沒有改變，至少，外表容貌沒有什麼的變化。
還是那麼的瘦，衣裹在上，肋骨兀現。
的模樣，也許還能再活上數十年。
現在，正在一心一意地褪着一隻蘆花雞的雞。
當然，這隻蘆花雞已不是八年前的那隻，也許，它已是那隻蘆花雞的第一百代“後雞”
了。
聖火天尊褪得實在仔細，的地湊在那隻雞前，鼻尖幾乎要碰着雞了。
總算完工了，又舉起那隻禿禿的雞對着照照，藉着正午的，小心翼翼地拔去雞上的一細。
然後開膛剖，清洗內臟
神真君則在燒着一鍋。其實，早已經開了，卻似乎並未察覺，仍是一個勁地添柴。
終於，柴再也添不去了，爐竈一堵，幾乎把那火給悶滅了，神真君趕又將木柴出幾來。
一陣煙倒卷而出，神真君立即“咳咳”直咳嗽，眼淚也“嘩嘩”地淌了出來。
此時，聖火天尊倒提着那隻褪了的雞走了來。
神真君邊擦淚邊道：“你把雞切了，我把燒開後再煮。”
聖火天尊一聽，便火了：“煮？這雞怎能煮？我早就說過要用它來烤成一隻叫化雞，那是之乎最愛喫的。你卻要將它像煮白蘿蔔那樣煮着喫，真是豈有此理。”
神真君把中的燒火棍一揚，叫道：“叫化雞？你燒的能算叫化雞？外頭已是一黑糊糊了，邊還是血一。上次之乎吃了你這狗不如的雞後，拉了三天肚，今天你又要烤，烤！莫非你想之乎初江湖，便要天下找茅廁？”
所謂“老小孩”，便是說人越老越像小孩，也饞了，愛耍了。連說話也是一童稚之氣，現在，“火雙邪”便是如此情形。
聖火天尊便把那雞往鍋一扔，嚷道：“我倒要你能煮出一個什麼花樣來！”
說罷，便一轉出去了，走向草廬的背面。
草廬後面已用木柵攔圍成一個小小的院，有幾隻小雞跟在一隻老母雞後面胡亂跑上一氣，然後全鑽那老母雞的翅膀下了，只探出幾隻茸茸的小腦袋。
有個年小夥在劈着柴。
劈好的柴早已在一側堆成一座小山了，卻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斧刃一閃，便有一塊木應一分兩半。
年人赤上，上面已有一層滑油亮的汗。
在的照耀下，閃着健康的澤。
的材很好，上呈倒三角，寬肩，虎背，猿臂，蜂。一塊塊肌鼓跳動！
再的。近乎完美，劍眉星目，鼻隆正，目邃而且有一種淡淡的憂鬱，這種憂鬱若有若無，並不會給以沉鬱之感。相反，讓人見了便會爲之所引。
那是一種如夢一般的目。幽遠，淡然。
的棱角分明，微微內翹，讓人有一種倔傲之感，的下巴很尖挺，向前略略凸起，更顯得的不羈。
正午的很亮，很烈。亮得就像假的一般。
聖火天尊忽然覺得自己到的是一個不羈的野的靈魂。
這個靈魂有着無窮無盡的激情，會在一定的時刻如火山發。
而這座火山銷融的將會是什麼？重鑄的又將是什麼？
聖火天尊似乎有點發愣了，呆呆地注視着歐之乎的斧刃，斧刃在下一閃一閃。
不知什麼時候，神真君也已站在後，樣沒有做，靜靜地注視着歐之乎。
只剩下最後一圓木了。
歐之乎將中寒斧揚起，綻春雷，一厲喝，斧刃一閃，如貫日虹，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圓木應而開，那斧卻並未停下，已一頭扎土中，全然不見了！
歐之乎這才拍了拍，拾起一旁的衣衫往肩上一搭。
待擡起頭來，才知聖火天尊和神真君已在一旁觀望好久了。
歐之乎道：“兩位爺爺，柴已劈好了。”
聖火天尊故意板着道：“你把爺爺的斧頭給埋土中了，讓我以後如何劈柴？莫非用不成？”
歐之乎恭道：“之乎怎敢？只是我估計這麼一堆柴，已夠二老用上半年，半年之後，我爲母爲父報了血海仇，自會回來，那時，我便再覓一把斧，爲二位爺爺劈柴做飯。”
神真君道：“人江湖，不由己！天下間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可以惑你，如：名、利、金錢、美女、地位到那時，你又如何能夠自拔？”
歐之乎淡淡一笑，道：“如果我爲外之物所累，豈不是便如這柄斧一般，沒黑暗之中，永無天日可見？”
聖火天尊一聽，不由欣慰笑。
笑罷，聖火天尊道：“難得你小小年紀，便能參透人間虛浮之物，可笑我與你爺爺空有一把胡，有時仍是不能免俗，只是江湖確實多彩而人，遠比你所想象的更復雜，更能蠱惑人心，你需記住一句：平平淡淡方是真，方不會爲念所淹沒。”
歐之乎斂容正道：“多謝火爺爺教誨，孩自會永銘在心。”
今日歐之乎便要離開此地了，神真君不願讓離別之時太過沉悶傷感，便道：“其實也不必太多清心寡，一切顧其自然，方是最真，塊喫，碗喝酒，又有什麼不好？莫非棄葷喫素這人全是好人不成？”
一頓，又接着道：“就比如今日這隻雞，煮熟之後吃了下去，相對這隻雞來說，我們豈又不立刻變成了二老一小三個惡人？”
聖火天尊不屑地道：“你終是悟不夠，我所言之乃莫爲念所惑，又豈是不喫不喝酒？若是那樣，倒真是落俗了。你說，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刻意追求平淡的‘平淡’？”
歐之乎一聽，覺得此言頗有意思。過於刻意追求平淡，豈非便是不再平淡了？
神真君嚷嚷地道：“我的肚都貼着脊樑了，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說禪，你們不喫，我便先吃了。”
說罷，轉就往草廬鑽去。
聖火天尊趕便追，中叫道：“只許你喫雞與雞，若是吃了我的雞頭，我便把你的頭擰下來啃了。”
隱約可聽到神真君在說道：“今天我卻偏要換個味，不喫那雞了”
歐之乎苦笑一下，跟着了草廬。
卻聽得聖火天尊一驚叫：“這是雞嗎？”
歐之乎上前一，只見鍋已是稀糊塗，整隻雞已煮得散了架，不成“雞形”了。
神真君便有些訕訕了。
殺只雞爲歐之乎餞行，卻煮成如此模樣，難怪有點尷尬了。
歐之乎見聖火天尊似乎又要出言相諷，便趕道：“如此一煮，滋味便全給煮出來了，而且二位爺爺牙也不好了，這樣倒省卻了咀嚼之苦。”
聖火天尊便把已到邊的話生生下去了。
喫這麼一餐飯，歐之乎便聽了腦的嘮嘮叨叨，一會是聖火天尊說，一會是神真君說，一會又是兩人搶着說
們無非說些江湖如何如何的險惡，歐之乎雙早已聽出了老繭了。
聖火天尊忽然正道：“之乎，你可知我們的武功有何不？”
歐之乎心知定會自問自答，於是便道：“似乎全都無一處相。”
聖火天尊點頭道：“不錯，我的武功偏，剛烈猛勁；你爺爺的武功偏柔，巧詭異，便如一一火，似是永無相融之理。但你可知道，一百多年前，我與你爺爺的武功，本已爲一人所融，稱爲‘火齊天劍’，將‘神功’與‘聖火功’融一劍法中。此劍法端得是驚世駭俗，無人匹敵。當時的武當派掌門清風道人以‘二儀劍法’與之對陣，竟過不了三十招！”
歐之聞言驚，忙問道：“那二位爺爺是否也會如此劍法？”
聖火天尊道：“我與你爺爺天資不夠，哪能習成此劍法？那人便是我的師祖，我師祖當時打遍天下，試圖找一個能接衣鉢之人，無奈找了五年，竟終未尋到。”
“無奈，我師祖便將‘神功’與‘聖火功’分傳我師父‘天火上人’及你爺爺的師父‘異孤客’，然後又傳給我與你爺爺。”
“可惜我與你爺爺兩人形影不離，日夜探討切磋，仍是沒有使火交融，習成神功。
如今，你有緣得我們真傳，使兩學重歸一，但可惜的是二種武功卻只能分開使用。若是你有天份，能將二種武功融匯貫通，那你太師祖在九泉之下，也覺欣慰了。”
歐之乎聽到這，沉默不語了。
神真君叫道：“乎，聽那老怪胡說，其實以我授你的武功，行走江湖已是足夠了，又何必費神要去想什麼‘火交融’？多此一舉！”
歐之乎忽道：“今次我去尋殺我父之仇人，定是有些周折，我本就不識們，何況時間已有十七年之久了，早已有多變化，要找們着實不易。若是我拿了火爺爺的‘斷河剪’或爺爺的‘束天繩’出去，們一見，定會起疑心，有所戒備，反而會誤了事，所以孩斗膽，不用二位爺爺的兵器。”
“火雙邪”對視一眼，有點失望。
歐之乎接着道：“雖然我不用二位爺爺之兵器，但我所用的武功終還是二位爺爺的武功，這便如寫字一般，人們只會說某人的字是某師所授，而不會說某人的筆硯是某人所送，對不對？”
“火雙邪”聽了，只好點了點頭。
神真君道：“如此一來，你的武功豈不是要打了折？”
歐之乎朗道：“兵器終是外之物，真正的武林絕學，其威用千古利劍與用一枯枝展示出來，並無不，因爲那時致勝的已不是中利器，而是武學的內在殺氣。孩之武學雖然遠未及那層境界，但也不願爲某種千古神兵之類的兵器所束縛。”
其實，歐之乎如此說，是爲安慰“火雙邪”，免得們因爲自己不用們的兵器而悶悶不不。
果然，這一席話說得“火雙邪”點頭頷首。
歐之乎見日頭已偏西，便對“火雙邪”道：“天已近黃昏，孩便將上路了，二位爺爺有什麼教誨之言，孩在此恭聽。”
此言一出，“火雙邪”竟然齊齊一愣，似乎有點意外，有點不敢相信。
其實，是們不願面對即將與歐之乎離別之事實。
“火雙邪”沉默了，只顧“唿嚕唿嚕”地吭着那糊狀的雞。
終於，還是聖火天尊先開了：“你總歸是要去行走江湖，爲家人仇，頭上豈可沒有兵器？要不先把我們用來鍘馬料的那把刀帶上，先將就着用，日後尋得稱心的兵器，再換了也不遲。”
那柄鍘草、鍘馬料的刀，歐之乎知道。
但存心要找它，還真不容易。歐之乎東翻西找，好不容易纔從一個木墩底下把它出來。
刀上已草汁染成了稀奇古怪的顏，刀把用一的布條纏着，那布條也己辨不清本了。
這把刀太樸素了，惟一可以讓人上幾眼的就是刀尖，此刀的刀尖分成了兩半，不是刀背與刀刃之間分開，而是從最尖端分成對稱的兩半，乍一，還真有點像是兩把刀疊在一起。
歐之乎又找了一青竹，截下一段，一剖兩半，然後又削又劈的，竟讓做成一把刀鞘，可惜略略短了一點，刀放其內，竟還有一小段刀尖在外面。
但佩刀的帶卻是沒有了，最後只好就那麼斜斜地在系的布帶上；倒別有一種英武之氣。
待歐之乎打點妥當之後，擡頭一，卻見“火雙邪”着朵，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歐之乎叫一：“爺爺，火爺爺！”
“火雙邪”竟這嚇了一跳，忙轉過來，望着歐之乎笑幾。
歐之乎道：“若無事，孩這便下山了。”
說罷，着“火雙邪”。
神真君忙道：“莫，莫。我還得先替你療傷。”
歐之平奇道：“我又何嘗過傷了？”
聖火天尊咳一，道：“這你卻是不知了。十七年前你尚在胎中之時，你母爲人所圍攻，重傷，當時便咳便傷了內臟咳只是我們擔心你太過年，不敢爲你療傷。今日，我便要與爺爺一道爲你治好此傷，免得你獨自在外時，內傷突然發作，邊卻無人照料，那豈不豈不”
說着說着，竟自己先控制不住了，好像歐之平真的獨自在外，內傷發作了一般，雙目竟有濁淚出。
歐之乎有點感動，又有點好笑，忙道：“那麼便麻煩二位爺爺爲我療傷吧，不過，不知是否會花很多？”
聖火天尊連道：“不難，不難。以我與你爺爺的武功，療些小傷，是易之事。只要你將雙掌伸出，與我們掌對抵即可。”
歐之乎依言而行，席地而坐，盤膝，雙掌分開，平伸。
“火雙邪”也盤膝坐下，與歐之乎雙掌對抵。
然後，聖火天尊道：“閉目！”
歐之乎將雙目閉上——
幻劍書盟掃描，夜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