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7章

作者:金呆了
溫清粵在周乃言眼裏就是一張白紙,她自以爲自己有棱有角,神祕兮兮,實際一板一眼,稍一用力就留下摺痕。

  她不好惹,但周乃言又忍不住想惹,惹完了趕緊撫平,回頭發現,她居然把摺痕一一記成了仇。

  溫清粵瘋狂輸出的那一通,就是她要的婚姻嗎?依照周乃言的瞭解,如果她渴望的是那些,那她完全可以找凌浩這類乖仔,或者其他匍匐於她腳跟、向她老爹低頭哈腰的女婿,多了去了。完全沒必要走進他的世界。

  凌浩問他,出差很久會想太太嗎?

  周乃言答,不會。出差的時候都很忙,每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如果回家,他會選最近的航班,不會多作逗留,不會在旅遊或是香豔事上浪費時間。這算想她嗎?

  凌浩說算,又趁機問他,那你婚內有出軌嗎?這裏坦誠告訴我,我會保密。

  周乃言牽起脣角,“你可以問清粵。反正她的答案肯定和我相反。”

  秋風吹上頁腳,掀去九月的月曆。周乃言飛回第一件事是陪溫清粵回趟家。

  狂轟濫炸的電波訊號裏,他們默契粉飾太平,堅稱一切都好。

  周乃言不露風聲,周石檐的電話直接掛了,視頻會議上他也不好提家事,只能按住不動。反正他從來也管不住周乃言。

  溫清粵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周乃言選擇性接,但不蹦出超過三個字以外的發音。

  如是半月,勸和或是問詢的人開始自我懷疑,戰火漸歇。

  他們在門口碰頭,搭上同一輛車,駛往長巷盡頭的溫宅。溫清粵依稀能聞見他衣料上的維多利亞海風,以及一股陌生的香味。

  沒有久別寒暄,他們只是簡單對視一眼,下車自然地牽手,戒圈若有若無地摩擦。彆扭又曖昧。

  兩週溫家聚會他們都逃了,聽清緲說,清粵的離婚事件是最近飯桌三句不離的話題。

  一進門,清粵呼吸吐納,強打精神,準備接受問訊。大伯打趣還喝酒嗎,她沒有自辯,把臉埋進周乃言肩頭,用行動恩愛。

  她的後腦勺被熟悉的掌心撫過,周乃言反問,“嗯?還喝酒嗎?”不知道是迴應大伯的還是問她的。

  家裏人好多,他拖着步子往客廳去。

  溫清粵見他眼皮耷拉,明顯精神不濟,懷疑他會打盹。

  周乃言第一次在這種嚴肅的對話裏打盹,把遠遠觀望的溫清粵嚇了一跳。溫松柏氣吞山河的牛逼才吹到一半,聽見輕鼾,也拿他沒辦法。這廝邊睡邊把靠枕墊在頸上,調整舒服睡姿。事後溫清粵問他是不是故意睡覺,膈應她爸,他扮作茫然,我像演的嗎?

  溫清粵被武逐月單獨拎去房間,問題一直圍繞婚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上次怎麼回事?溫清粵一一馬虎眼,三兩句後話題折返,武逐月又開始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溫清粵搖頭,堅稱沒有。不一會,好事的大伯母和溫澤的孕妻入內,又對她進行了盤問。溫清粵說沒有。姑姑來了,小朋友來了,問題被按下復讀鍵。

  是具體得不能再具體的關心,卻沒有一個“凌浩”會認真聽背後繁瑣迂曲的成因。

  她眼皮一耷,往轉椅上閉目。聲音起起落落,終於消停。武逐月溫熱的手罩上片陰影,捂上她的額頭,“怎麼了?不舒服?”

  溫清粵哪裏能睡着。闔目中,她不斷懷疑周乃言是否也能睡着。

  “我不想說話。”她掀開眼皮,母親白花花的頭髮近在眼前。像一片歲月哀愁的雪。她出生的時候,武逐月就是半白頭。現在年近七十的她,髮絲四季如冬,不焗也不燙,那片顏色是溫清粵最喜歡的一個地方。

  “怎麼回事,是不是乃言他還是要有個孩子”她眉宇有座山,常年堆着。

  溫清粵再次解釋,“沒有,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武逐月哪裏聽她的,睇她一眼,說過幾天帶她去號脈開方子。這麼多年沒孩子,她愁。她就怕溫清粵也隨了她的難孕體質,受白眼被冷落,生下來還要怪她大齡藥罐子,害孩子也病懨懨的。不過還好,周乃言沒媽。當初同意清粵跟這個有錢混子,也是看中他沒媽。

  溫清粵打消她的疑慮,“周乃言這種人纔不管我懷不懷呢。”她慪母親,“實在生不出來就領一個好了。”

  武逐月一愣,厲聲道,“胡說!你不要張口閉口說生不出來。”她聲音低下去,“這麼多人聽着,你才幾歲啊,張口閉口生不出來,像什麼樣子!”

  她懷疑清粵被奶奶帶壞了,老太太生前就愛拿生育說事,死前還在嘆氣,遺憾沒看到清粵生孩子,別是生不出,也不知道是不是隨她媽

  清緲來叫喫飯時,目光在清粵的臉上稍作停頓,走到並排,她附在清粵耳邊說,“人都靚了,果然單身養人。”

  溫清粵取出小鏡子,左右照照,還真是,眉眼的水分都高了。

  清緲最近一直在宅子裏進出,雖然這十幾年來很少踏足,但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她一點也不陌生。清粵鬆了口氣,她怕清緲不舒服來着。

  清粵問:“媽這兩天帶你去見人了嗎?”

  見人就是相親,清緲不喜歡這個詞,所以清粵每次都說見人。清緲搖搖頭,“她有事在忙,沒空管我。”她頓了頓,又在清粵臉上落了一眼,沒說什麼事兒。反正一會兒就知道了。

  用餐前,衆人難得清醒齊聚,男人們都被老婆壓制住,沒有飲酒。溫松柏磨墨蘸筆,正楷小書,鄭重其事寫下溫清緲三個字後,掌聲零落響起,有說好的,有說不容易的,也有嘆氣的。

  溫清粵看到武逐月花白着頭髮眼含熱淚,複雜重重涌上。她想到了奶奶,舊時光景吵鬧片段,尖酸的聲音,小孩聽不懂的話中話,來來去去與眼前畫面交錯,又是高興又是眼痠,又是甘甜又是腥苦。

  局外人的眼光看,這份儀式感讓人迷惑,比如周乃言。他發現自己的名字在溫清粵下面,沒想到古老的東西也有自己的印跡。

  “嗯,”溫清粵背過清緲,與他相偎,“我以後要是二婚了,會把你用硃紅筆劃掉,當你死了。”早夭和離異在族譜上是一個待遇。

  周乃言擱下本子,打了個哈欠,不以爲意。

  溫清粵問他,“你就不怕我和凌浩好了?”最近她一週見凌浩兩到三次,都快聊出感情來了。她從沒在這世界上與任何一個人有過這樣深入徹底的溝通。

  周乃言直言:“溫清粵,他可以走進你的心,早走進去了。”溫清粵就是塊倔強的磁鐵,不喜歡適合她的磁極,喜歡“倒貼”。

  溫清粵冷嗤:“你倒是自信啊。”

  “沒辦法,老婆給的。”他咦了一聲,表示嫌惡。

  溫清粵躍躍欲試,“那我呢?”在你心裏嗎?她擡眼,與他對視,誓要刨出點什麼。

  他朝她眨眨眼,壓低聲音:“你一直在我心裏。”

  她不知所措,舔舔脣,還未及欣喜,耳邊傳來一聲得意嘲弄的響舌,還夾雜着溫熱的呼吸。

  溫清粵拳頭一捏。哼,婚姻諮詢對周乃言一點都沒有用,她要向凌浩打小報告。

  席間話題避開了溫清粵和周乃言,當面問離婚到底不妥,而且兩人現在好好的,能假裝恩愛對長輩來說已經足夠,誰關心你們愛不愛。於是催婚隊伍瞄向清緲。

  清緲三十五了,仍美得動人。

  清粵看了這麼多年,也不膩,乍一擡眼,依然會被她的美貌驚動。

  但清緲對別人感情感興趣,對自己的事一點也不上心。這不,大家提起,她明顯嗯嗯啊啊在打馬虎眼。

  溫清粵問過周乃言,清緲是不是很美。他說,他不適合回答這個問題。美不美管他什麼事嗎?又不是古代,可以一道納了。

  清粵又問,那我美嗎?周乃言看了她一眼,定格約三秒。就是那一眼,讓她對他吐出的“美”字充滿了不信任。

  清粵低頭擺弄筷子,沉默喫飯,同時隔檔了外界的訊號。

  她發散想起了診室裏的對話,凌浩說,如果可以勇敢掙脫家庭桎梏,大多中國孩子都會比現在幸福很多。我們困在以家爲名的籠子裏,看起來籠子不高,但人的彈跳力到底有限,我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懂技法。

  她問,“所以,我會逃出籠子的,對嗎?”

  凌浩苦澀,說了一句很悲傷的話。按理,需要經營諮詢診室的人是不適合說的。但他對清粵還是很誠實:“沒有人可以在壓抑的原生家庭裏獲得爽文結局。我能做的,只是幫你看看周圍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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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光撫上眼皮,籠上昏黃的光圈,時大時小,時亮時暗。鼻尖是陌生的洗衣凝珠的味道。阿姨問她家裏用的什麼牌子洗衣凝珠,周總要那個味道。溫清粵讓阿姨搪塞他,就說停產了,不給他買。

  周乃言對熟悉的事物有眷戀。

  比如那個奇怪的房子,他婚前就說不喜歡陌生環境,不想換房子,她依了;後來發現他不喜歡換牀,鑿到牀榻出坑,不平整了,居然不是換,而是找人維護,尷尬死了;舊衣服也不喜歡扔,壞了找老裁縫店無痕修補,像個拾破爛兒的。溫清粵猜測,也許不想離婚只是不想換老婆。

  她故意換個凝珠味道,他果然發現了。

  深嗅一記西裝上的味道,網友誠不欺她,是最難聞的一款沒錯,檸檬酸加薰衣草,像餿掉的中藥。

  周乃言察覺到呼吸頻率改變,偏頭看向雙目緊闔的她:“醒了?”她一上車就睡覺,看起來像在逃避。

  溫清粵端着架子:“嗯,送到我家樓下,謝謝。”

  周乃言問:“喜歡一個人住嗎?”

  “喜歡。”好自由好舒服,只是月圓之夜在窗前假裝泡泡或者烏龜,沒有同類一起發生幻想。

  “那挺好,我以前也喜歡一個人住。”

  這是該接的話嗎?清粵掩在西裝下的手緊緊攥拳。

  吵鬧漸漸隔絕在清淨的小區外。車停下,他沒有動,也沒有解鎖。溫清粵等了等,看了他一眼,“怎麼,要上去坐坐嗎?”

  “好啊。”他解了安全帶,似乎就在等她邀請。

  “我開玩笑的,你不要上去,不太方便,我們都籤分居協議了。”他從沒正面說過那個蘿蔔章。

  “那行。”他衝她揚揚下巴,“你走吧。”

  一切都沒變!沒有變!

  從不敢置信解開安全帶那一刻開始,到開車門下車,再到走到樓道口,他戲弄她的方法一點都沒變。就連十步之後身後響起的車門聲,背後撲上來的結實的擁抱,也始終循着他一貫的節奏。

  王八蛋!臭混蛋!

  溫清粵咬牙切齒,又心動不已。

  她被他緊緊箍在臂彎,一邊舒服到嘆氣,一邊氣到後槽牙咬碎:“周乃言,你……”她要開罵了。

  凌浩說了,她需要釋放情緒給對方,說出口才能釋放信號,沒有那麼多人和你有心靈感應。如此,她眼下的情緒就是髒話。

  “溫清粵。”他鄭重地捧起她的臉。

  “嗯?你!”她該罵些什麼?怎麼辦,現在翻論壇學習來不及了。她不會罵人。

  周乃言鼻尖抵上她的呼吸,偷走她的空氣,鬼鬼祟祟把她按到牆角,“我們偷q吧。”

  “嗯?”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瞥了一眼,“別被你老公發現。”

  她口水都噎住了:“什麼?”

  沒有變,他們還是他們。有些事明晰了,但坎還在。

  就像凌浩說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習慣的交流和思考方式改變非一日或一月速成。慢慢來。

  這慢慢來的時間裏,他們要幹些什麼呢?也不能原地乾等,畢竟他們還處於旺盛慾望階段。只能慢車道c進快車道,先超個車,改明兒再緩一步,慢慢來吧。

  當他們汗溼淋漓地臥倒花下,溫清粵發現自己真就是個軟乎乎,她不會拒絕別人。

  四肢顛沛流離時,她嘴裏一直在念: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她說一句恨你,他便跟一句愛你,愛到最後,她哭了。

  現在頸間溼的,不少是她的淚。

  他的呼吸吹上溼漉,熱乎乎的。

  周乃言在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裏巡睃。好久沒來了。上次他沒敢進來,怕腳步頓住走不動,剛纔他沒敢睜眼,怕眼睛裏露出超過情愛之外的情緒。

  此刻賢者放空,掀開眼皮,多慮了,一點都不可怕。

  原本空蕩蕩的蛋殼模型被種滿了植物。沒開燈,借通透月光依稀能辨出綠植佔大部分,可能是物極必反,溫清粵連頂上都槍了排架子,種了圈吊蘭與綠蘿。

  他緩了好一會,“我要走了。”明早有會。

  溫清粵正在思考怎麼破局,聽他一說,明顯愣了,“什麼?”

  “別讓你老公發現。”他親親她額角,“乖。”褲子穿到一半,他附到她耳邊,“溫親月,我愛你。”

  “我恨你。”走得那麼快,真就像偷q。

  他笑納她脣角努來努去的火氣:“我愛你。”

  “我恨你。”

  “我愛你。”

  “我恨你。”

  “我愛你。”

  “我恨你。”

  “我愛你。”

  “我恨你。”

  “我愛你。”

  說到最後,已經完全沒了意識,愛恨消解成了玩笑。把心裏空蕩蕩的冰箱塞滿琳琅的安全感。

  “恨你!恨你!”

  她盯着刺剌邊緣的葉片等了會,空氣一片安靜。沒聽到下一句,她心裏一空,一回頭,整裝的周乃言扶上她光潔的肩頭,用力在她脣上一啄:“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4小時內正分留言全部發紅包。下一更是五月一號16點。很快的,短文,沒多久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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