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章

作者:金呆了
夜靜風未定,秋夜涼風穿過窗戶,刮響空蕩的中心實驗樓。

  聽起來像海螺送風。

  周乃言抱艾米麗在懷,不知摸了多久,漸漸鬆泛的眼皮在洗手間的抽水聲後忽然橫過一道清醒的厲色。像終於續足電量跳屏而出的100充滿。

  溫清粵抽了兩張擦手紙,哆嗦地往這邊走來。秋夜深了,到底是涼的。

  她見周乃言抱着貓,又把口罩拉上,往鼻樑上按牢。

  挺多年沒接觸過貓,清粵忘了自身貓毛過敏的嚴重性,印象裏好像打幾個噴嚏就好了,結果剛剛與王之渙通話,她非常沒有禮貌地連着“啊糗”幾十次,對方只能拋下聲“抱歉,打擾了”。

  等電話掛斷幾十秒,溫清粵纔在嗡響的腦袋裏抽出一絲理性,陷入懊惱。

  她給清緲打去電話,一邊捏鼻子,一邊發出“ong”聲,責問她爲什麼不回覆男方消息。對方電話打到她這裏,可見其心之切。而且很加分的是,他沒有通過長輩轉達見面意願。溫清粵最討厭與長輩一五一十轉播進程的男人。

  夜裏實驗室空,那聲傳得很響,光周乃言都聽到好幾個“這麼帥”、“多可惜”

  他掏出手機又看了看,溫清粵真的眼瞎。這種人去選角,最多隻能演個佞臣

  周乃言將艾米麗放回屋,走前又撫摸兩記。

  漂亮布偶真是沒脾氣,好拿捏,不像那隻胖橘

  他每次也只敢這樣——伸出兩根手指,探探今日脾氣,若不弓背警惕,他纔敢攤掌順撫,喫一把豆腐。就這,也不敢下重手,只能輕手調戲。

  溫清粵戴口罩緊隨其後,非常粗暴地捏了把親月的屁股,“挺肉實。”

  “小心。”果不其然,話音一落,親月嗖一下靈活入洞,留一雙警惕的探長貓眼在外。一副今日你休想碰我的表情。

  “真難伺候。”溫清粵不知這口罩的密封性,不敢大力呼吸。

  周乃言擡手看錶,捏捏她寬大裙子下的纖細腰肢,“十點了,走吧。”

  “說清楚。”誰知道下次能挑開這個話題又是什麼時候。她也不是每次都能破開那層勇敢的窗戶紙。

  “說什麼?”他明知故問,嘴角翹起調侃,“不如先說說你對律師先生的不軌意圖。”見她眸光閃動,隻字不語,他誅心論地反問她,“你窺伺你姐相親對象,這合適嗎?”

  溫清粵最受不了別人指控,果然跳腳,“我只是說他帥,結了婚都不能追個星?追星只屬於未婚專屬?”

  帥個屁。

  周乃言沒說話,看了眼親月,攬過清粵,“走吧,最近都來不了實驗室了。”

  沒說完呢。她倚在他臂彎,繼續道,“還有啊,清緲對這人根本不感興趣,要是有一星半點,我肯定退出。”

  她也着急,這相親相下去還剩什麼貨,相的都不是男人,而是孩子的品相。清緲結婚直接當後媽的可能性極大。遇見個帥的、沒孩子的、沒結過婚的,工作家世又都體面,她恨不得附身到清緲身上,替她答應。清粵太知道相親之苦,又尷尬又熬人。

  到員工更衣室,周乃言一邊往裏走一邊脫衣服,聽她這麼說,停住腳。“這麼說,你真想過加入?”

  她笑咯咯,不怕死:“你可以一起呀。”

  周乃言面有不豫,但沒說話。眼前溫清粵的鼻子紅得像小丑,過敏還不自知,剛又鑽了趟貓屋。他得先洗個澡,清除過敏源。

  在他進到淋浴前,溫清粵抓住他問清“親月”這名字怎麼回事,並強調,不可以唬她,她知道這個名字與她相關。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記住的名字。”周乃言拋下句話便鑽進嘩嘩作響的水簾。

  “取我名字幹嗎?”變/態!

  水聲很響,像一場大雨。氤氳蓄積,浮游水線彎曲流溢。

  周乃言淋得舒服,甩甩頭,“因爲好聽啊。”

  溫清粵腳踝濺溼,也沒察覺,只是走遠了幾步。她專心撓鼻子回憶第一次見面,思及本地人確實前後鼻音不分,聽錯也正常。

  正發愣,這邊周乃言大腦又重新開機,徑直穿過更衣室,將門反鎖,“你也洗一個,有貓毛,別帶回去了。”

  她掙扎時已被瓢潑浸溼,“我沒有衣服。”

  他有準備:“我這兒有備用衣服。”

  “有我的尺寸?”

  “有能蓋住你的尺寸!”

  溫清粵十分懷疑此刻只是滿足刺激欲,溼重褪下,她不適場地,腳下打滑。周乃言手快,撈着她轉了個圈,這裏沒有防滑墊,兩人也因此沒敢大動作。

  這裏是員工洗澡的地方,地方沒家裏大。她攀在他肩上依附,一邊承力一邊低聲,“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人抱着我大幅轉過圈。”她是個墩子,爸爸又幹瘦嚴肅。真是羨慕親月,被人求着抱。

  “我現在空中抱你轉個圈,你就念我好?”張口閉口別的男人,不知道是故意刺激他還是認真的。

  “那不行。”她嘀咕道,“要好幾圈不不不不我錯了,站着站着!”她死死攥住肥皂架,穩住重心。

  二十九歲高齡,經不起摔,更經不起這樣s密狀況下的摔。溫清粵不敢在此刻挑釁周乃言,有過經驗,每次都死很慘。此人在這事兒上有點瘋。

  “我們像兩隻泥鰍。”滑溜溜的,挨在白色淋浴面板上,一拱一拱。

  “還像兩隻海獅,”他擒住她的下巴,迫其仰頭,“海獅就是這樣”雙臂打開,腦袋仰天,鼻頭頂個紅球,顛發顛發身軀。

  溫清粵看不見自己鼻頭紅通通,也沒深思他的形容。

  她知道沒的情況下,他只會泄勁兒,不會釋放,這種瞭解讓她清楚不會有大動作,平靜的呼吸交織中,她聯繫起今日怪怪的一串小事。

  凌浩對她說過,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你要通過嘴巴問,而不是猜測。人那麼容易猜,就不是人了。她追問,我說的和周乃言說的不一樣嗎?對方真是個鐵嘴,賣關子讓她自己問,美其名曰增進夫妻感情。

  是以,溫清粵在夫妻感情柔情蜜意中,開口問道:“你每次擼完貓都會洗澡?”

  周乃言舒服得哼哼:“是我會處理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用了她的句子。

  雖然猜到,但溫清粵不敢信:“爲什麼?”

  他拂過她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水珠:“因爲我太太寵物毛髮過敏。”

  “你”她轉過身,任其滑脫身體,來了氣,“沒有嘴嗎?”

  “我有啊,”他挑眉舔舐,沒正經回答,“這不是在親你嗎?”

  溫清粵不上不下,潦草洗完,找到他說的那間櫃子,裏面掛着西裝襯衫t恤運動套裝,還有一雙皮鞋一雙球鞋。

  溫清粵一想到他因爲貓貓纔在回家前處理自己的味道,彆扭得皺眉。

  她覆在濃濃的愛意城堡裏,內心的大廈卻轟然倒塌。不會吧,這個人真的這麼愛她?一直以來?

  這讓溫清粵感到恐怖

  她愣在櫃子前好久,才找到套運動裝,將腰間繫帶勒死。接下去一路,周乃言與溫清粵都很安靜。就像他們每次結束一樣,目光愣愣,活像兩條將死之魚。

  倒是周乃言主動打破沉默,“餓嗎?”

  是有點,消耗不小,但,“不餓。”她這個點不能喫東西了。

  周乃言沒再說話,中間瞥了她一眼。駛至回程常來的燒烤店,他說他下來喫,你不喫你坐車裏,或者看我喫。

  狼心狗肺。溫清粵當然下去了,她自覺坐到窗邊倒數第二個位置,捧一杯溫熱白水,細細啜飲,溼發滴水,淌溼肩上一片運動衫。

  她像個被體罰的小朋友,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於公共場合老實縮着。

  在他吸溜一口乾拌麪後,溫清粵的口水發動了:“在節食的太太面前喫獨食,不要臉。”

  “我太太有時候也會陪我喫宵夜的。”周乃言告訴她,“你知道你喝醉之後,我哄你喫過多少東西嗎?”

  溫清粵不信。

  他說,你剛開始說餓,我就給你喫東西,你不喫,我以爲不合你胃口,就帶你出來喫,你看見燒烤不要命。

  溫清粵一怔,重新打量起這間燒烤店,她坐過來的時候,確實很自然。“我不會來過這兒吧。”

  他指了指營業到兩點的招牌,“這是你最喜歡的燒烤店。”

  溫清粵嘟囔臉。

  “你知道你喜歡腸類嗎?每次能喫兩碗豬大腸。”而清醒的溫清粵號稱從不喫動物內臟。

  溫清粵臉麻了。

  他逗她,“你看你也沒胖,控制成那樣,喝醉了全喫回去,還記不住味。虧不虧?”

  溫清粵不語。

  周乃言把面幹完,有把烤魷魚吃了,剩最後一串花菜,遞到她眼皮底下,良心大發地發出邀請,“素的,喫嗎?”

  溫清粵哪裏在消化口中生出的津液,她消化的是周乃言的行爲。

  “周乃言,你真愛我哎”以他的耐心,居然願意帶她來喫夜宵,以他的冷傲,居然爲她清理貓毛。她一直以爲,是見過凌浩,周乃言纔開竅改變的。

  他扯扯嘴角,半真半假反問她:“是嗎?”哼哼。

  說完,眉眼一橫,不留情地把那串料足油香的花菜嚥下肚,沒給她留半口。

  他們都是敏感的人,人情間的真假虛幻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強烈的浪漫和疏離的浪漫只要一個眼神,一道亂序的呼吸就可以傳遞。

  “哦,嚇到我了。”她看了他一眼,人依然懵懵的。

  他們結了賬,走進夜色。

  溫清粵眼睛泛酸,手指發麻,腿腳僵硬,不知道是冷的還是餓的。她突然被什麼氣流擠壓得喘不上氣,但身體還是很聽話,自覺緊隨周乃言身後,坐進車裏。

  周乃言拐出車位,扭頭看路況的時候,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失神的溫清粵身上。他嘆了口氣:“放心,沒那麼愛你。”他拍拍她的臉,嘖了一聲,“別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有些讀者不一定能get這種感覺,這裏解釋一下,用力愛別人的人,有時候一下子是接受不了別人很愛自己的,從開開玩笑,到真的被愛,要一個微妙的接受過程,中間會讓人產生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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