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背后有個人(八)
她一动不动,许哲却不会放過她,仗着附身的男人力气大,又一把把她抓了起来,举到空中,嘴角露出一抹癫狂的笑。
“怎么藏起来了呢,出来,我們姐妹俩也好叙叙旧啊。”
他有力的指节扣住了苏琴的喉咙,手指缓缓用力,一点一点的收拢。
“许哲!”
苏琴慌了,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许哲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黑沉一片:“不出来是吧,我把她掐死,看你還能藏在哪裡!”
那双手猛地加大力道,苏琴甚至能听到自己颈骨摩擦的声音,氧气被迅速抽离体内,她翻着白眼,口齿含糊地叫着谁的名字。
许哲手洗松,耳朵凑近了一些,喉咙裡发出沙哑尖利的女人声音:“你在叫谁,嗯?”
“翡、翡音……救我……”
苏琴痛苦地喊,身体裡却安静得過分,一点回应也沒有。
翡音不是說会帮她的嗎,她不是還說太奶奶也在她身上嗎,为什么她都要死了,她们一個都沒出现。
“翡音……”
苏琴哑着嗓子,声音越来越小。
“翡音?”许哲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翡音是谁?”
他又凑近了一些,想听清楚苏琴在說什么,不料苏琴突然张开嘴,朝他耳朵咬了下去,用力之狠,半個耳朵都咬了下来,鲜血溅了她一脸。
“啊!”许哲手一松,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恶狠狠地盯着苏琴,“敢咬我,狗东西!”
附身之后,活人的痛觉会和死人同步,她是真的被咬痛了。
苏琴彻底激怒了她,许哲的身体软趴趴地倒下,长长的黑影从他身体裡飞了出来,又长又细的双臂挥向苏琴,漆黑的手指冒着毒烟。
黑影扑到身前,苏琴抛出冥水珠,声线骤然拔高,念出最后一句咒语:“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光芒大盛,臭口鬼黑黑的身体被金光寸寸割裂,化作数缕黑烟,飘向冥水珠,刺耳的鬼哭声响彻云霄。
“对不起了,大太奶奶。”苏琴收回冥水珠,对着空气鞠了一躬。
许哲的身体還躺在地上,她赶紧過去探了探鼻息,還活着。
“阿哲,醒醒,阿哲?”
叫了好几声都沒反应,苏琴沒办法,只能先把他拖到靠墙的地方,自己往楼上走去。
“你刚刚做得很好。”翡音突然出声了。
苏琴听到她的声音,忙道:“刚刚你去哪儿了,我怎么叫都不答应。”
翡音却是语气凝重地回答:“我一直都在,刚刚我只是在试探,看看恶鬼的残魂在不在他体内,如果发现我在,恶鬼是不会出现的。”
可惜,许哲身上只有一只虚弱的臭口鬼,苏琴一念咒就就收走了。
按理說,六十年鬼龄的臭口鬼实力不会這么低才对。
翡音揉了揉眉心,心裡有些郁闷。
暮山结界排斥一切外来鬼神,她在這裡处处受限,哪怕是躲在苏琴身体裡,灵气也在不停地泄露,再這样下去,她可能会陷入沉睡期。
她等了几千年才等到這一天,不论說什么也要把這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
“苏琴,你听我說,”翡音郑重地告诉苏琴,“你父母和你妹妹三人之中,定然有一人是恶鬼残魂化身,与臭口鬼不同,恶鬼实力强大,非咒语能收服,一旦遇到它,你就吞下冥水珠,往河边跑。”
“吞、吞下冥水珠?”苏琴惊恐地看着手裡已有鸡蛋大小的乌黑色珠子,這裡面可都是臭口鬼的怨气啊,她吞下去不会变成鬼嗎?
翡音能听到苏琴的心声,立刻回道:“就是要变成鬼。放心,你是活人,不会变成真正的鬼,只是在恶鬼眼裡,你也是只鬼而已。”
這样做不仅可以保命,還可以跟恶鬼争夺鬼力,如果能把恶鬼吞噬掉就更好了。
“恶鬼趁潭底封印破损断尾求生,這眼珠是它故意舍弃掉的,我把它炼成了法器,只可单方面吸收净化鬼气,不会感染你。”
要是恶鬼還有神智,看见自己的眼珠子被做成了法器,怕是要气疯。
苏琴听懂了,冥水珠对她百利无一害,必要时吞下去可以保命。
等会儿再发生刚刚那种情况,就算翡音不回应她,她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說话间,她已经走上了二楼。
他们家沒有村长家那么有钱,修不起小别墅,只能修一個二层小洋楼。
二楼有三间卧室,一间客厅,和两個卫生间,房间少,她可以挨個查看。
楼梯旁的卫生间沒人,客厅裡也沒人,三间卧房的门都开着,苏琴一一看過去,都是空的。
“怎么会?”她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他们出去了?
翡音提醒:“在楼上。”
楼上?
苏琴陡然一惊,楼上是天台啊,還沒有装护栏呢。
她立刻踩上楼梯,速度飞快地跑上了天台。
天幕灰暗,沉沉地压在头顶,风呼呼地吹過,几乎要把人刮起来。
苏琴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觑着眼睛看過去,天台边上,两大一小三個人的身影摇摇欲坠,半個身体都探进了空中。
楼下是石基,从這裡摔下去,不死也残。
“爸!妈!茜茜!”风迷了眼睛,苏琴扯着嗓子喊,“快過来,不要站在那儿!”
三人缓缓转身,苏父苏母眼中流下两行黑泪,圆张着嘴巴,一脸的惊恐万状。
苏茜小脸紧绷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招手:“来,我們一起玩游戏吧。”
风太大,苏琴一個趔趄,扶着墙站稳,后背贴着墙面:“不要,茜茜,不,大姑婆,你放過我們吧!”
苏茜露出一個难過的笑:“谁来放過我?”
她的身子有些颤抖,隐隐约约,苏琴看到了两重人影,在苏茜的身前,還站着一個七岁大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打满补丁的大人衣服,露出来的手上满是伤痕,小小的孩子瘦得惊人,衣服穿在她身上,跟晾在竹竿上一样。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脸上沒有一点肉,跟身后脸颊饱满的茜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呜咽着,天台上的水泥地一片惨白,仿佛山上那块寸草不生的石崖。
恍惚间,苏琴开始幻听了。
“爹爹,我們要去哪儿呀?”
“爹带你去山上玩,你听话别动。”
话音落下,她看到了一幅幻象。
小小的孩子束手束脚地蹲在竹编的背篼裡,听了爸爸的话一动不动。
爸爸說,要带她去玩,她今天不用做家务了,也不用带弟弟,爸爸只带她一個人玩。
山路陡峭,男人背着她爬上山头,汗流浃背却始终一声不吭。
“爹爹,你要不要歇会儿啊?”小女孩柔柔地问。
男人望了一眼天色,又低下头,天快黑了,哪裡能歇。
“爹爹,我們還沒到嗎?”
女孩伸长脖子,往前面看。
“别动,到了,快到了。”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孩于是蹲着不动,背篼又窄又小,她蹲得好难受,而且,她肚子饿了。
“爹爹,我好饿,我今天只吃了一個烧洋芋。”
她咽着唾沫,因为胃痛,嘴裡不断分泌口水。
烧洋芋只有她的拳头那么大,她连皮带灰地啃了,還是饿。
天不下雨,太阳暴晒,最近在闹饥荒呀,山上的草根树皮都被挖沒了,光秃秃的一片,去哪裡找吃的。
昨天她找了一天都沒找到野菜,被娘打了一顿,牙都打掉了,今天脸還是肿的呢。
风声小了,天际一缕霞光红得惊心动魄,她不知道這样的场景很美,搁在几十年后是可以用来写诗的存在,她只知道,明天又是個大晴天,不会下雨了。
男人停下了,也望着天边看。
“爹爹,到了嗎?”女孩等了等,并沒有被父亲放下来,于是出声问。
“到了。”男人声音沙哑,他又往崖边走了几步,往下看,深深的悬崖,看不清崖底是哪裡。
“爹爹?”女孩也看到了悬崖,心裡升起深深的疑惑。
来這裡干嘛呀?
下一秒,她就知道打答案了。
父亲放下背篼,并沒有让她出来,而是双手抓住背篼用力一提,端着她扔下了悬崖。
一句话都沒說,她都還沒看清父亲的脸,就被扔了下去。
悬崖下面是哪裡呢,以前她总是疑惑這個問題,后来她知道了,是小河啊,是她经常去洗衣服的那條小河啊。
只不過,她落在了小河的下半段而已。
那裡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河道弯弯曲曲,到处都是大石头,她的身体先是摔到大石头上,又高高地弹起来,落进水裡,最后沉到了水底。
【作者题外话】:其实我很犹豫要不要写這個情节,因为這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比故事幸运的是,大老婆沒有自杀,而是改嫁了,小女孩也沒有死,她被父亲用背篼背着要扔下去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一個奶奶救下了小女孩,把她养大。她们两個都生活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