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匣子(五)
“唉,阳弟年纪小,又沒走過山裡的路,害怕也是正常的。”李平帮着說了一句。
“咱们李家這么多兄弟,就他一個人這么胆小,跟只兔子似的,不,跟個女人似的,”李成瘪瘪嘴說,“我們小时候可不這样。”
李平感叹道:“我們小时候也沒走過這么远的路啊,不過村子前后的山头跑了個遍倒是真的。那时候兄弟人多,村子裡二十几個男孩子,凑一起就无法无天,天天打架,到处干坏事儿。”
李成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也感叹起来:“是啊,那时候我們兄弟多少人呐,一群人晚上跑去隔壁村看电影,人家屋子都挤不下,哪像现在,過個中秋,村裡就我們四個年轻人。”
李阳竖着耳朵听完他们說的话,震惊地回头:“我們有這么多兄弟么?”
“当然有,”李平一家一户地数了起来,“我大伯家有两個儿子,我家有我和弟弟,我三叔家還有两個堂弟。三爷爷院子裡,李成你二叔三叔都有两個儿子吧,我记得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
李成点点头:“嗯,我爷爷這边儿,除了我們家我是独生子,二叔三叔家加起来有四個堂弟。”
李平接着說:“然后就是二爷爷和四爷爷那边儿,二爷爷家分了两户,大伯家有三個儿子,二叔家就是振弟一個独生子。四爷爷院子裡——”
“我知道我知道,我大伯家有两個堂哥,我家就我一個,不過我跟那两個堂哥都沒见過面……”李阳抢话道。
“那两個堂哥比我都大几岁,搬出去得早。”李平在心裡算了算,总结道,“光是我們四家,加起来就有十八個了,再加上杜家院和罗家院的,可不就是二十几個了!”
李阳听得瞠目结舌:“怎么這么多儿子,咱们村儿就沒有個姐姐妹妹的嗎?”
“咳咳!”杜大脑袋突然咳嗽了几声,打断几人說话,他抽了一口旱烟,声音模糊不清,“李家村就是儿子多嘞,代代都是這样。”
李阳觉得神奇,他探究道:“莫非我們李家的人有什么遗传基因,只生儿子不生女儿?”
他想了一路都沒想通這個問題,直到堰沟走到了头,李平和李成還有杜大脑袋要走另一條岔路回去,他才想起别的事来。
“振哥,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說话呢?”李阳担心地看着李振。
李振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走累了吧,不想說话。”
“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坚持,回去咱们泡泡脚就好了。”李阳安慰道。
两人顺着田坎慢慢往回走,看到了山坡下升起的炊烟。
太阳落入地平线,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幸好有李二爷打着电筒出来接他们,不至于摸黑走路。
家裡,李二奶奶正在烧火做饭,红红的火焰燃得高高的,像一條火龙。
李四爷去镇上打牌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下午给李二爷留了信儿,让李阳今晚還是在他们家過夜。
李阳抱怨了他爷爷两句,情绪低落不到三分钟,又高高兴兴地說起话来。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火坑边烤火。
李阳脱了袜子,摸着脚底板的几個亮泡龇牙咧嘴。
李二奶奶找了来一根针和半瓶白酒,让他挑破了消毒。
“振哥,你脚沒事嗎,”李阳一只手抱着痛脚,一只手拿起酒瓶子递给李振,“要不要用酒揉揉?”
李振沉默地坐在火边,摇了摇头。
李阳皱眉:“振哥你怎么了?”
“沒事儿。”李振开口,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皮。
“振哥你不对劲!”李阳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忽然后仰身子害怕道,“振哥你不会中邪了吧!”
“闭嘴。”李振烦躁地闭了闭眼睛,拿起火钳添了添柴。
李二奶奶也看他不对劲儿,关心道:“振儿啊,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李振摇头:“奶奶,我沒事。”
李二奶奶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哎呀一声,站起身来:“有点烧,莫不是真的沾上什么东西了,等会儿,奶奶给你烧個鸡蛋。”
李阳嘀咕道:“发烧,那是感冒了吧。”
李奶奶却坚信李振是中了邪,匆匆忙忙地去拿鸡蛋,又叫李二爷爷找来红纸和剪刀,說要剪点儿他的指甲才能烧蛋。
李阳心想二奶奶也太迷信了,搬着板凳坐到火坑另一边看电视,电视裡放着晚间新闻。
他看着看着,目光落到屏幕上的反光裡,怎么总觉得屏幕上有人在晃呢。
他回头一看,李二奶奶刚好从身后走過。
他又转回去,還是觉得从屏幕裡看,他背后有东西。
他又回头,這一看,却看到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爬在木窗上,直接给他吓得跌到了灰堆裡,手掌按在烧红的火炭上,痛得他惨叫出声。
李二爷跨過火坑一把把他拽起来,按到凳子上,李二奶奶也围了了過来,看着他的手心直呼气。
“快快,快打冷水!”
“你快找药!”
一屋子人顿时忙开了,就连一直沉默的李振都過来按住了他的手。
李阳咬紧牙关,手掌心像火在烧一样,一股一股地抽痛,痛得他脸色涨红。
他忍着不叫出声,又悄悄撇過头往后看,窗棱上只摆了一只煤油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可他刚刚明明看见一個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看着手上一大片的燎泡,李阳眼泪哗哗直流,他努力捋直了舌头哭喊:“二奶奶,你给我也烧一個蛋吧,我好像也中邪了。”
李二爷却突然拿起火钳在板凳上一敲,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說,你们两個天棒槌,今天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回来!”
【作者题外话】:好家伙,我脑海裡的想象永远比我写的要精彩,我已经不敢看向窗外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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