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阴影之下(二)
褚白在惊吓之后,最先反应過来,颤抖着声音大声呼救。
院长妈妈和其他阿姨的房间在楼下,只要他喊出声,她们一定能听到。
褚白喊破了嗓子,不停地哭喊着,院长妈妈终于匆匆赶来打开了灯,光芒照耀之下,只有几個孩子在放声大哭,而怪物仿佛从沒来過,只有地上還残留着几点淡淡的红痕。
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连血都要舔食干净。
院长妈妈急忙问发生了什么,可惊吓過度的小孩子什么话也說不出来,一個個哭得差点晕厥。
褚白抽泣地告诉她,屋子裡有一個怪物,把那边床上的三個小朋友都吃了。
但是院长妈妈根本不信,她让几個大姐姐安抚小孩子,自己跟其他阿姨在屋裡屋外寻找消失的小朋友。
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都被吃了啊……
突然消失的孩子就像是一簇烟花,燃過之后连烟雾都消失在空气中,无从查起。
院长妈妈把剩下的小孩喊到一起,挨個问他们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有四個孩子都說,听见别的小朋友哭才哭的,屋裡太黑他们什么都沒看见。
還有两個小朋友說听到了哭声和奇怪的声音,看到一個黑影。
只有褚白告诉院长妈妈,那是一只怪物,它从床底下钻出来吃了小朋友,又钻到了床底下。
院长妈妈当然不信,认为他說的话都是编造出来的,是他的想象。
她们最终认定,有人贩子闯进孤儿院抓走了三個小孩子。
這样的解释,不论对谁来說,都更容易接受。
三個被吃掉的孩子,最大的也才七岁,最小的那個才四岁,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儿院,甚至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都沒见過,就這样死掉了。
孤儿院出了事,消失的孩子又一直沒有踪迹,院长妈妈吃不下睡不着,沒有精力再照顾那么多孩子,于是她积极地联系各方,希望多找几個愿意领养孩子的家庭,让每個孤儿都有個家。
沒過多久,有一对夫妻从报纸上看到院长妈妈发出的求助信息,从内陆来到婆煦岛领养孩子。
他们看完了所有孤儿,最后選擇了褚白。
老实說,他们的選擇令孤儿院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毕竟褚白性格不好,阴沉孤僻,還爱說谎。
院长妈妈把褚白的情况跟那对夫妻介绍清楚后,问他们是否還愿意選擇他,那对夫妻說愿意。
虽然奇怪他们为什么放着开朗可爱的孩子不选,要选一個大多数领养家庭都不愿意接受的孩子,但院长妈妈還是由衷地为褚白感到高兴。
临走前一天,她嘱咐了褚白很多,全都是關於如何融入新家庭、如何获得养父养母的欢心之类的话语。
褚白心裡也窃喜過,他一心以为,只要离开了婆煦岛,那些噩梦就再也不会出现。
他以后就会有爸爸妈妈,有爱他的家人,他会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他后来才明白,怪物不只出现在婆煦岛,怪物遍布每個角落。
养父母带走他后,给他起了新的名字——褚白。
之前的名字叫什么,褚白都记不清了,或许是沒有名字。
在孤儿院裡,他沒有户口,也一直沒有登记姓名,院长妈妈一直叫他小白,因为阿婆姓白。
巧的是,他的养母也姓白。
养父母跟恩爱,所以他们用两個人的姓组合在一起,命名他们领养的孩子为“褚白”。
褚白不爱說话,养父母也不强求,他们给他充足的個人空间;褚白怕黑,养父母晚上会轮流来陪他一直到他睡着,卧室裡一整夜都亮着灯。
渐渐的,褚白开口叫了他们“爸爸”、“妈妈”,养父母惊喜得落泪,他们過上了正常三口之家的生活。
褚白曾经的梦想也实现了,他有了家,有了亲人,還上了学,哪怕心裡還有深深的阴影,他都尽力克制,让自己忘掉一切。
可厄运還是来了。
两年過后,褚白快满八岁了,還在上小学一年级。
由于入学比较晚,他比同级的同学都要大许多,心裡难免自卑。为了抵消這种自卑感,他只能努力学习知识,期望能早点学会二三年级的课本,好跳级读书。
对于他的想法,养父母也格外支持。他们還给褚白报了许多辅导班和兴趣班,希望把他培养成一個全面的、出众的人才。
虽然因为补课,他和养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减少了,但双方都认为這是值得的。
一天晚上,褚白从奥数补习班裡出来,被几個男生堵在了走廊裡。
带头的是他们班上最爱调皮捣蛋的男生张鹏,早上在学校因为沒写数学作业,被数学老师批评了一顿,還让褚白监督他写完。
褚白是数学课代表,早上收作业的时候,张鹏趾高气昂地把自己的空白练习册扔给他,让他写完了交上去,褚白沒同意。
张鹏放狠话,說他如果不写,就会找人来揍他。
褚白只觉得幼稚,转身就把他的练习册合上,直接放在了其他练习册上。
张鹏被老师骂了一顿,怀恨在心,刚好他又跟褚白报了一個辅导机构,一下课就来堵人了。
“让开。”褚白冷冷地說,他還要去学钢琴,沒空跟张鹏打架。
“想走,你得先跪下来给爷道個歉,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走!”张鹏抱着胳膊,抖腿轻蔑地看着他。
他身后還站着两個高年级男生,听說张鹏有個四年级的哥哥,估计后面的就是了。
褚白面无表情地說:“想打架明天去学校再說,我晚上還有课。”
张鹏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告状!”
褚白推开他的手,生气道:“你再拦着我,我真要告诉老师了。”
“我最恶心你這样的人,哥,你看见了吧,他就爱告状,专门欺负人!”张鹏转身就恶人先告状,让他哥张鲲帮他出气。
张鲲凶神恶煞地站到褚白面前,逼着他给张鹏下跪道歉。
“我沒有错,为什么要道歉。”褚白觉得他们不可理喻,一张小脸无比严肃。
张鲲冷哼一声,跟后面的男生使了個眼色:“這家伙嘴硬,不教训教训他,他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上前,眼裡流露出狠意。
褚白后退到墙角:“你们想打人?你们就不怕被老师知道嗎!”
“呸,還老师,我們谁都不怕!”张鲲不由分說抓住褚白的领口,拎着他往厕所拖。
“放开,你放开!”褚白挣扎着大喊。
“老实点!”另一個男生猛然抬起他的腿,横着拽了過去。
褚白被他们两個高年级学生拖拽着,轻而易举地就拽到了厕所裡。
张鲲一把把他扔进厕所隔间,把门给关上了。
“关门,快关门!”
“把棍子拿来,堵住他!”
“這有绳子,把门锁绑起来,绑這儿,保准他打不开。”
褚白对着门又踢又打,听到他们要堵门,心裡着急不已,钢琴课都要开始了!
忽然,门外传来他们得意的笑声。
张鹏朝裡面喊道:“你不是爱告状嗎,就在裡面待一晚上吧!”
“哈哈哈,让他长点儿记性,看他下回還告不告状!”
“……”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褚白瑟缩在角落裡,宁愿他们打他一顿放人,也不想待在這儿。
阴暗狭小的厕所隔间,唤醒了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所有恐惧。
“咔咔……”
背后的墙上突然响起令人牙酸的错骨声,褚白惊恐地回头,只见一只柔若无骨的滑腻手掌从墙裡穿了出来,那五根手指节节错位,像被打断了骨只连着皮一样,软软地朝褚白伸来。
褚白吓得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连躲避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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