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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空 第31节

作者:未知
“好。”温印起身。 撩起帘栊出屋时,温印转身看他,只见李裕的目光還凝在案几上的一处,环臂出神,是在思量事情。 温印.心底澄澈,好容易有甘雨這條线索,在李裕看来,起码应当是最稳妥的,也是最容易的,所以才会让她先找人接触。 但沒想到,這條线索才刚开始,就断了…… 這是條暗线,一旦暗线被发现,還可能藏着更多的祸端。 温印知晓李裕为什么会刚才那幅模样,出了甘雨的事,李裕早前的打算恐怕要全盘推倒了…… *** 這几日断断续续都在落雪,脚踩在雪上咯吱作响。 温印披着狐狸毛披风,黎妈扶着她,“夫人怎么想着去梅苑了?” 温印轻声道,“不能一直呆在屋裡或苑中,久了,旁人或多或少都会怀疑,我是,你也是,所以抽空来来梅苑散散步。” 黎妈会意,“還是夫人周全。” 温□□中惦记着甘雨事,也担心韩渠,遂又问道,“对了,黎妈,晚些寻卢管事一声,我早前让换的桌椅,陈设還有屋中各处的盆景年前能换好嗎?要他问起来,就說我說的,新年新气象。” “好。”黎妈应声。 周围沒有旁人,只有朱媪和另外两個粗使的婆子远远跟着,黎妈悄声问起,“夫人平日对這些也不曾這么讲究,這次怎么……” 温印沉声,“问起来,就說我讲究。” 黎妈点头。 温印不傻,如果单单只是折腾建一处暖亭,旁人多少都会觉察,但她把旁的都一并折腾了,暖亭這处才不引人注目。她還要继续折腾,這一阵是桌椅,陈设,盆景。等开春了,池塘花苑,還有长廊,她都要动一遍…… 行至梅苑中的那处废弃的旧亭处,温印驻足。旧亭已经年久失修,破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温印想起李裕晨间同她說起過离院和思楚苑的由来,那這处,应当就是早前的思楚亭了。 之前在梅苑见過,并未觉得特别,但在听完思楚亭的由来,反倒想在這处坐一坐,“黎妈,走得有些累了,在這处歇一歇吧。” “好。”黎妈朝身后的朱媪道,“收拾一下,夫人要在這处歇脚。” 朱媪赶紧和旁的粗使婆子连忙上前,很快便将旧亭中歇脚的地方收拾出来,擦干净,又置了坐席、软垫和茶具。 黎妈给温印泡茶,朱媪几人则在远处候着。 黎妈在厅中伺候时朝温印說起,“对了,夫人,今日還有一事。” “怎么了?”温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黎妈道,“這些时日,老奴不是时常麻烦院中的禁军帮忙扫雪,也会塞些酒钱给這些值守的禁军嗎?一来二回,也都熟络了。今日晨间,老奴請他们帮忙扫雪的时候,他们說话也沒避让着,老奴听有人提了嘴,說苍月的太子明日会抵京。” “苍月太子,柏靳?”温印微讶。 黎妈应道,“老奴也不清楚,就听他们提了一嘴,便想着同夫人說声。” 苍月太子柏靳,温印倒真听過。 苍月与长风毗邻,在临近诸国裡,苍月时局最稳,柏靳对商家的政策又很开明,同苍月做生意,后顾之忧很少,所以娄家近年来同苍月做的生意逐渐增多,而且都是可以走量,也持久的生意。 温印又抿一口茶水,而后才放下茶盏,如今在离院,耳目闭塞。黎妈若不提起,她都不知柏靳来了长风過国中。 但眼下长风正值多事之秋,柏靳来长风做什么? *** 从梅苑离开,温印又去了书斋坐了好一阵子,在书斋了用了晚饭才回了苑中。 元宝守在屋外,悄悄同温印說,殿下在屋中坐了一日,几乎沒怎么动,也沒吃东西…… 东西都沒吃,温印.心中约莫有数了。 “我知道了。”温印撩起帘栊入了屋中。 已经入夜,案几前的灯盏会映入人影,所以李裕已经不在案几前,而是在床榻上,同早前一样,靠着床榻临近的墙侧屈膝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随意放在身侧,仰首望着一处出神。 其实李裕不提,她也能猜出几分。 像甘雨這样的关键角色出事,事情已经不像早前想象的那么简单…… 甘雨同李裕几乎沒有什么接触,身份都被发现,那甘雨若是出事,甘雨背后這條线便几乎不能再用了。 李裕不能冒這個险。 甘雨的死,让李裕骑虎难下,也进退维谷。 李裕年纪不大,眼下還能安稳坐在這裡,沒有颓丧,就已经不容易了…… “不吃东西嗎?”温印轻声问起。 李裕還在思绪中,下意识应声,“我不饿。” 温印沒有勉强他,只是看了看他,“那我去耳房洗漱,你有事唤我。” 李裕应好。 温印从耳房出来时,头发已经擦干,只有发丝還沾了些许水汽,早前的衣裳也已经换下,换上了睡前穿的衣裳,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红润。 李裕微怔。 “别想了,明日再說吧。”温印伸手去抱被子,应当是想睡地上,李裕伸手握住她的手,打断道,“温印,我想到一些事情,你能听我說嗎?” “好。”温印也屈膝上了床榻。 李裕放下锦帐,锦帐裡,两人像昨晚那样并肩坐着。 李裕沉声道,“我今日反复在想甘雨的事,后来发现陷入了误区,想来想去都是關於甘雨如何暴露,是谁泄露了甘雨的身份,甘雨這條线中哪些人有嫌疑的,越往深入想,可能的情况就越多,便一直陷入泥沼出不来。刚才暂时将甘雨的事放在一遍,跳出去想,忽然间便通透了,如果這個人不是甘雨呢?” 李裕目光看向他,温印微讶,不是甘雨? “嗯。”李裕轻声道,“李坦谋逆,父皇被软禁,我一直昏迷不醒,被隔绝在离院這個地方,時間越久,我的人越不清楚我的情况,便越想打探我的消息,就只能铤而走险。甘雨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個,但一定不是最后一個。甘雨出事时,已经宫变十余日,我那时昏迷不醒,李坦特意把我扣在离院裡,沒人知晓我究竟是死是活,我昏迷的時間越长,我的人就会越沉不住气,他们会设法打探离院中的消息,李坦就可以顺藤摸瓜,将我的人一個個拔掉……” 温印明白了,“所以,有很大可能不是谁泄露了甘雨的身份,而是甘雨在打探你消息的时候,露了马脚,暴露的身份。李坦其实并不知道朝中哪些是你的人,但他拿你当诱饵,你的人就会一個個浮出水面。” “是。”李裕看她,“所以我如果還昏迷着,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涉险;但我要是醒了,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他们知道,我会在合适时机找他们。” 温印会意。 但很快,温印又反应過来,“但你醒了,就要直面李坦……” 李裕低声道,“只要我還活着,就不可能永远不面对他,這是迟早的事。” 锦帐中只有微光,温印看他。 他昏迷着,李坦能对他做的,也只有将他安置在离院,寻他母亲忌日這天让他成亲;但他若醒了,以李坦的心胸气度,一定会当面羞.辱他…… “李裕……”温印温声。 李裕沉声道, “我想要从李坦手中重新拿回這些东西,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而且這段時間不会短,我再想想适合契机,但当联络的人還要继续联络……” 温印轻声,“甘雨這條线断了,其他的线很可能也断了,如果這些线都曾暴露在李坦眼皮底下,多试几次,我們很可能会被他发现。” 李裕看她,“有一條绝对不会主动打探我消息的线,虽然曲折,但這條线安全。在城南菜市口,有一個屠夫叫丁胜。” 温印:“……” 诚然知晓這條线可能会另辟蹊径,但忽然从甘雨一個大理寺丞画风变成了一個菜市口的屠夫,温印一时沒反应過来。 李裕继续道,“早前在东宫时,我身边有一個信任嬷嬷叫宛嬷嬷,母后過世前让她离开了东宫,而后又避了三五年再回的京中。母后当时是說,给我留條屏障,宛嬷嬷就是。丁胜是宛嬷嬷的儿子,只帮我传递机密消息,他和甘雨不同,丁胜不在朝中,绝对不会主动打探我的消息,所以丁胜這條线是游离在朝中之外的线,但接過他消息的人,都是朝中的封疆大吏。” 温印听完,眸间微微滞了滞。 丁胜才是李裕手中的一條密线,用来联络关键,且握有实权的人。 丁胜比甘雨更重要,所以李裕才沒有一上来就用丁胜這條线。 但眼下,李裕不得不启用。 温印问道,“那,要传什么消息给丁胜?” 李裕凑近,“让他告诉四喜丸子一声,我要尽快见他。” 温印沒忍住笑了笑:“四喜丸子?” 李裕握拳轻咳,“嗯,就是四喜丸子……” 温印又沒忍住笑了起来,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還是开口,“你,不像会取這类暗号的人。” 李裕轻叹,“是对方自己取的。” 温印再次笑开,忽然觉得,能叫自己四喜丸子的人也是极有趣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温印眸间還有笑意在,“你早些睡吧。” “你呢?”李裕意外。 “今日在书斋看到本话本子很好看,還沒看完,想看完了再睡,你先睡。”温印寻了個理由下了床榻。 李裕沒戳穿。 温印是不想像昨晚那样,同他說着說着话就睡了,所以先等李裕睡了再說。 温印去了案几和小榻间的狭小空间内窝着,一面烤着碳暖,一面随意翻着话本打发時間,但其实她对话本沒太多兴趣,沒過多久就看累了,上下眼皮子也打着架,但都尽量撑着。临近小榻处就有炭暖,温印看着看着便趴在案几前睡着了。 醒来时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睁眼,耳边都是李裕的声音,“温印,地上太凉了,你冻醒了。去床上睡吧,日后时日還长,我們两人总不能有一人一直睡地上……” 温印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他怀中很暖,便觉得他說的有道理,温印靠在他怀中轻嗯一声,半梦半醒沒想過是李裕抱她回得床上。 李裕伸手将锦帐放下,床榻内的光就迅速暗了下来。微光裡,温印习惯得朝他靠了過来,也将手伸进他衣裳裡。 是方才冻着了…… 李裕沒有叫醒她,也沒避开,甚至,稍稍侧了侧身,让她的手舒服些环着他。温印就在他身侧,他不知是不是今日看多了话本子的缘故,就是忽然觉得,他同她,其实挺亲近的…… 只是不是那种亲近…… 至少,眼下還不是。 温印的手轻轻在他衣裳裡抚了抚,李裕脸红。 這么怕冷,方才去小榻那边做什么? 李裕如是想着,温印动了动,呼吸贴着他颈边,轻悠,柔和,带着暖意,撩人心扉…… 李裕怔了怔,伸手将她的头稍微挪开他脖颈处。温印应当是感觉不怎么舒服,蛾眉微微蹙了蹙,头一回在睡着的时候将手从他衣裳中伸了回来。然后转身背对着他,顺带将所有的被子都卷了去。 李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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