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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空 第37节

作者:未知
柏靳指尖轻叩杯沿,分明语气温和,但每一個字都让李坦感觉到压迫和气势。 李坦攥紧掌心,但脸上還需笑着,“怎么会?” 正好眼下,又有内侍官上前,在茂竹跟前附耳,茂竹整個人愣住。也顾不得殿下和苍月东宫一处說话,上前附耳道,“殿下,国公爷在大理寺自缢了……” 李坦僵住,眸色僵硬裡掠過一丝晦暗。 也下意识看向赵暖处。 见赵暖還在清风台上边哭边跳,李坦的脸色都变了,沉寂的声音道,“停了。” 茂竹颔首,连忙朝对面的司乐摆手。 奏乐骤然而至,场中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赵暖也终于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清风台前。 柏靳余光瞥過榆钱一眼。 榆钱会意上前,拿了柏靳的大氅至清风台中给赵暖披上。周围一片艳羡目光,但也在意料之中。赵暖都要冻僵,大氅下,嘴唇都是灰白的。 榆钱轻声道,“姑娘仔细些,這手上的玉镯,我們殿下要给太后的,小心别打碎了。” 赵暖一直在哭,眼前朦胧一片,也沒伸手擦眼泪,所以根本看不清柏靳這处。但旁人的大氅披在身上,赵暖下意识想推开,榆钱低声提醒,“赵姑娘,我們殿下的大氅,好過周围的人不怀好意目光吧。” 榆钱一语中的,赵暖愣住。 因为离得近,榆钱悄声道,“您這簪子,想要杀你们太子,只会让你被周围的弓箭手扎成马蜂窝。” 赵暖僵住,這才沒动弹了。 沒动弹了好,榆钱转眸看向柏靳。 柏靳目光轻瞥,榆钱便会意,先行将人带离了清风台,上马车先回驿馆。 赵暖离开,清风台上的歌舞便都索然无味了。 世家子弟除了羡慕柏靳,就是相互喝酒,随意說话。 李坦也道了声宫中有事,先行离开一步,柏靳礼貌颔首,而后便是陆国公在此处陪同,只是陆国公看向柏靳的目光几分诧异,但柏靳除了饮酒,脸上又看不出旁的端倪。 …… 马车飞快驶向大理寺,车轮的轱辘声碾過地面,尖锐,迟钝又刺耳。 李坦想起方才。 “什么时候的事?”李坦问起清风台外前来报信的禁军。 禁军应道,“今日,晌午左右。” 李坦眼底通红,恼道,“一個赵国公你们都看不住嗎?” 禁军不得不低头。 赵国公原本就羁押在大理寺后苑的几间屋中,不像牢狱中的犯人,被看守着,也沒上手铐脚链這些物什。在屋中,禁军便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得到,而且一直都无事,值守禁军前去查看的次数其实频繁,再加之赵国公已经在大理寺的月余两月,赵国公早就清楚了禁军的巡查和换防時間,是挑了空隙。 “滚!”他怒意。 禁军不敢久留。 马车上,李坦脸色煞白阴沉似深渊冰窖中走来。 赵国公不在了…… 同他相安而处,比逼死他還难嗎!! 李坦眸间怒意与悲伤混在一处,扭曲而骇人。 赵国公死了,李裕醒了,赵暖被柏靳要走,李坦砸了车中的茶盏。 *** 贵平匆匆来了离院,苑中张太医几人都在,见了贵平纷纷恭敬拱手,“贵平公公。” “殿下听說了,废太子如何了?”贵平开门见山,但刚說完,就见张太医的手包扎了厚厚一层,而且一脸痛苦模样。 贵平问起,“张太医,你手怎么了?” 张太医支吾,“被,被咬了……“” 被咬了?贵平诧异。 张太医叹道,“贵平公公,今日夫人差人来太医院請人,事关废太子,早前东宫和贵平公公都交待過,我等便来会诊,废太子醒了,還咬了下官一口。” 贵平皱眉,“然后呢?” 张太医唏嘘,“然后,昏過去了。” 贵平眉头拢得更紧,“你是說,废太子现在又昏過去了?” 张太医刚应声,又似乎手上的疼痛传来,带着眉间皱了皱,不由轻嘶一声,一侧的王太医应道,“我来說吧,夫人让人来太医院請诊,张太医和我們两人一道来会诊,给废太子查看過脉象,确实是一直昏迷,但夫人坚持說晨间见到废太子的手指动了,我們便多留了稍许,果然见废太子面色渐渐红润,额头冒出细汗,虽然眼睛沒睁开,但眼眸开始转动,应当是要醒了,张太医正好凑近,想翻开废太子眼皮看看,但就這個时候,废太子忽然醒了,眼中带着惊讶错愕,還有惊慌,然后忽然就一口咬上了张大人,而且咬得极重……” 贵平跟着看向张太医的手,难怪。 王太医继续道,“废太子刚醒来,而且這一口应当是费尽力气咬的,咬過之后,人就脱力昏過去了。” 贵平犀利,“废太子是一定会再醒,還是同早起一样,不知道会不会醒?” 王太医应道,“人已经醒過来了,一定会再醒,這次只是忽然醒来,又费力咬了一口气,沒力气了才昏過去的,但人确确实实已经醒了,日后就一定会再醒。” 贵平心中拿捏着。 王太医又道,“我們几人商议過,应当是废太子昏迷前一直在战场上,见到的都是战场周围的场景。在环洲时,废太子被伏击過,身边的全部战死,无一人幸免,战场上的场景肯定激烈。废太子中途一直昏迷未醒過,所以记忆還停留在当时战场上的,所以一睁眼,陌生的环境,不是军中他身边的士兵,下意识裡的反应就是自卫。而当时张太医离他最近,他手中沒有别的武器,也沒有多少力气,第一反应,也是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咬人……” 王太医說完,几人都心有余悸,当时如果不是张太医,指不定還咬得谁? 战场上的念想带到眼下,那是搏命,被咬成這样還是沒什么力气的缘故。 贵平听得有些懵住,很快,又反应過来,继续问道,“会诊会不会有错,确定废太子中途沒醒来過?” 三人都摇头,“不会。” 贵平又问起,“谁在屋中?” 张太医应道,“哦,我們几人看過之后,又請了余太医,赵太医,罗太医三位在屋中会诊,夫人也在。” 贵平入内前,又叮嘱了声,“张太医去处理下伤口吧,看模样咬得不轻。” “是。”张太医应声。 元宝和铜钱看着苑中来来往往的太医,药童,内侍官,禁军,仆从,好像主苑中還从未這么热闹過。 余妈和几個粗使婆子都在。 废太子醒了,只是离院中的头等大事,不止是离院,還是京中的头疼大事才是。 贵平公公都亲自来了。 贵平入内,余光扫過余妈一眼,余妈赶紧跟上,一道入了屋中。 “公公。”屋中的几個太医给贵平巡礼问候,只有罗太医還在给李裕诊脉,沒有动弹。 “辛苦各位大人了。”贵平也应声。 苑中满满都是人,屋中也是,只有温印在小榻一侧饮茶看书,好似事不关己。 贵平入内,温印才抬眸朝贵平看去。 贵平拱手,“夫人。” “贵平公公。”温印轻声。 贵平上前,“夫人可有受惊?” “嗯,有些。”温印也不避讳,声音裡带了清浅不加修饰的笑意,似是沒在意。 贵平看了她一眼,眸间淡淡,也轻声道,“有太医诊治,夫人不必担心。” “借贵平公公吉言。”温印看着手中书册,继续饮茶。 屋中的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夫人并不关心废太子是不是醒了。 贵平移步,“罗太医,怎么样了?” 罗太医正好也诊治完,起身让开位置给贵平。 贵平上前打量,罗太医应道,“废太子是方才才醒的,脉象起伏很大,是忽然醒了,冲击很大,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咬张太医那口,用了不少力气,才脱力昏倒了。下官,刚才诊過脉……” 言及此处,罗太医停了下来。 贵平看他。 他近前,悄声问起,“公公,醒,還是不醒好啊?” 贵平轻声,“罗太医說笑了,当醒就醒,什么叫醒還是不醒好?” 罗太医心头大骇,连忙道,“公公說的是,那应当是今晚,最迟明晨也就会再醒了……” 他原本是想說,不醒也有不醒的办法,但沒想到贵平公公這种态度。 贵平嘱咐道,“安排太医值守,看仔细些,废太子不能有闪失,殿下会過问的。” “是。”罗太医赶紧应声。 等贵平从屏风后出来,小榻处却未见温印。屋中余妈在,贵平朝候着的余妈吩咐了声,“苑中多派些人手伺候着。” “是,贵平公公。”余妈应声。 “哇,好可爱。”苑中温印的声音传来。 今日屋中人多,窗户是打开的,贵平一眼看到苑中温印抱了一只小奶狗,应当是方才有人送到苑中的。 余妈也不清楚。 温印身侧,黎妈笑道,“于阳郡主怕夫人在离院中闷着,特意差人送来的,才不点儿大的小奶狗呢!” “真可爱~”温印眼中都是喜歡。 余妈心中唏嘘,今日废太子才醒,也沒见夫人多上心,倒是于阳郡主送了只狗来,夫人明显笑意流露。苑中只要不瞎,都看得出夫人对狗,比对人上心…… 贵平看了看,又道,“苑中有什么事都及时让人告诉我。” “好。”余妈回神,“就是夫人时常在屋中,也不好特意来打探。” 贵平正欲出屋,又忽然驻足,重新透過窗户看了温印一眼,朝身侧的余妈探究问起,“你是說,夫人很多时候都在屋中?” 如果温印同废太子在屋中不舒服,连看都不怎么看,怎么会很长一段時間都在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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