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雅文揭开衣裳的下摆,露出一双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双腿。繁韵咋惊,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
"看见了嗎?這就是我的报应。因为泄密事情败露寻死不成,被宇田雅治囚禁起来。他不杀我,也不让我死,而是要我生不如死,求死无门。這双腿就是坐了一年多的长椅,禁止活动后,渐渐由麻木变成如今的残废。肌肉严重萎缩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才换来了這個曾经住過的小小空间。当初渴望速死的决心也逐渐被消磨成现在這种无所谓的心态。生也好,死也好,对我一点意义也沒有。如果时光倒流的话,我還是会這么選擇!现在,你明白了嗎?死其实是最懦弱的行为!因为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雅文的话,字字砸痛了繁韵早已残碎的心。起初的抗拒,对雅文的不理解,到了此刻,见了她背负的伤楚,繁韵才算体味出原来活着,是如此的不易。比较起她求一死的痛快,雅文所付出的自己远远不及;当她受尽折磨還有顽强活下去不服输的毅力,自己這個四肢健全的人却只懂得寻求死亡的庇佑而逃避更多痛苦的未来。
口口声声說要捍卫自己的国家,要和敌人抗战到底,但最终她又为国家做過些什么呢?
沒有吧,什么也沒有……
繁韵微晃着步子,走在雅文椅前。看着這双犹如柴火棒的双腿,呼吸都倍感吃力;咬疼的下唇都禁不住眼睛的酸涩,一颗清泪蓦地挣扎出眼眶的阻隔,滴溅在雅文形如枯木的腿间。忽然身体虚弱无力,不觉瘫跪在雅文椅下。她颤抖的伸出左手去触摸這双废弃的腿,才触及了一下冰冷的皮肤就立即收回手来。繁韵清楚,雅文是不会感觉到的,哪怕在上面划上一刀都不会。霎时,眼泪成行涌出,再也遏制不了。
可繁韵的泪還未落尽,腹部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粘腻的热流正从体内溢出。垂目望向下身,赫然惊觉群摆边,脚踝上到处流窜着红色的液体,是血!本来她就一曰未进食,又为雅文的事哭伤了肝肠,此番再一见到血水,虚弱的身子骨终经受不住刺激,顿时昏厥了過去。
雅文平静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轰然晕倒,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泪水无声无息的滑入嘴裡,被她生咽了下去。
她取出怀中的面镜,反复照了自己一遍,毅然挥臂将它砸向那扇会为她打开的大门!
"来人啊!!!!!有人昏過去了!有人昏過去了--来人啊!!!!!!
"来人啊
"有人昏過去了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疯了般。
门开了。
终于会有人回应她的呐喊。
可她看见了什么?为何背脊都僵直得挺不起来?
沒有看错吧?!那個人是他吧!都一年了,为何她還要看见他!她不想看见他!尤其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也因为她的心,承载了太多的悲痛!看见他,過往的噩梦就会不停重复,奈何她的视线就是移不去!
這個人不是别人,正是宇田雅治。他绕過雅文炙烈的目光,故意视若无睹,只将注意力停留在繁韵的身上。
他看到了她身上的血,看见了她煞白的脸;迟疑了片刻,還是弯腰将她抱起,不顾自己何等身份。他只知道不能就這么让她死去,沒有得到他的允许,他决不会让她自杀成功!他不是恰巧经過,而是特意从這裡走過。听见裡面传来的叫喊,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這扇他以为不会再打开的门。
眼见宇田雅治匆忙抱着另一個女人离开,连一瞥余光都未曾留意到她這個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仿佛,她只是一缕幽魂,看不见,所以忽略。深知這是她的结局,也看透他与她的過去,甚至企图从另名女子身上看到宇田雅治再次受到背叛的报应,可真面临了期望中的场景,心反而更加不听使唤,疼得越发张狂……
"宇田雅治!這個女人,会成为第二個我吧!"流利的曰文,一如当年。曾经這是他与她之间最私人的情趣,如今只成为充满怨恨的指责。不否认,她有些妒忌。因为曾经,她也未获得這份关怀。
宇田雅治停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冷冷的回答:"她不是你。而且,我也绝不允许。"语毕,他果决的离开了這间曾经和她欢爱過的屋子,抱着另一個女人,扬长而去。
当门缝夹隙的空间越来越小,走廊的灯光一点点被门板收回,雅文僵直无法动弹的身躯也蓦然松垮,歪倒在她一個人的躺椅裡……
※※※※
"沒有大事。只是血糖過低导致的休克,已经叫护士给她输液了。請少佐宽心。"军医的话最具权威,可宇田雅治還是不信任的眉一拧,斜瞟向那边正在输液的繁韵。
"那她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女人每個月的例假。我已经吩咐护士帮她清理過了。
"哦……這样啊。"宇田雅治撩起病床前的隔离白帘,仔细查看她的气色。见她呼吸平稳,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不觉精神也放缓了不少。知道她不是自杀寻死,心情沒由来的舒畅。
宇田雅治轻轻放下布帘,十分认真的交代军医。
"务必要照顾好她。醒来后,一定要让她进食。如果她不肯呆在這裡,或者执迷不悟耍性子,也随便她。我自会有安排。
"是!属下定当尽心尽力!"军医必恭必敬,丝毫不敢怠慢。
宇田雅治满意的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在去练剑房的路上他反复思考着一個問題,自己是否对這名犯人太仁慈了?要知道她哥哥今天可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如此深刻的敌对立场摆在面前,为何他总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最可怕的是這种变化随着时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
一個武士不怕被剥夺使剑的权利,而是畏惧丧失握剑的决心。
作为武者,他深明此道;作为男人,他懂得如何取舍。
不可以分心,不可以有杂念,不能对一样事物一种人過度的眷念--這是父亲从小就告诫他的话。
他并沒有忘记父亲的教诲,只是无形中這些只字片语变得模糊,令他开始质疑。
"那就去练剑吧!"父亲常常這么說。如果他觉得厌烦,觉得心裡烦躁不安时,這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宇田雅治缓缓褪下军装,换上一身清爽的蓝色练剑服,双手灵巧的绕過脑门在后面束绑上一條同色的短布带。参跪在地,闭目静默。
良久,方才睁开双眸,拿起他的竹剑决然推开了紧闭的室门。裡面沒有敌人,他的表情却如临大敌。先前积压的怨气,就在這裡放肆的发泄出来吧!
宇田雅治握紧手中的竹剑,一步步走入主剑室,却意外的看到另一個正舞着剑的武士。
他的招式很奇怪,很多地方都是宇田雅治未曾见识過的。虽說他拿着的是竹剑,基本动作也是剑术中最常见的,但自己就是看得出迥然不同的地方。也许他的剑术并非纯正的东瀛派流,但不可否认,在他的挥舞下,不仅动作异常优美,招式也招招凌厉,仿佛這剑因他而获得新生,盛气凌人,锐不可当!
舞剑人浑然不觉另有人到来,仍是专心致志的练习剑法。宇田雅治本就想凭借着练剑来消退内心的矛盾,此番见到有高手在场,早就技痒。
横眉轻挑,傲然上阵,省略双方比试的仪式,直接挥剑上场!
"拿出真功夫,跟我比试!"宇田雅治蓦然诡笑,挥剑急切向对方胸口击去!這可是個高分区,他一定要拿下!
而对方见突然冒出這么勇猛的挑战者,反射性的躲闪了几招,瞧见他是动真格的,自己也不再含糊,摈弃身份的顾忌,顽强迎战!
宇田雅治双臂一发力,使出一记'半月斩',身体犹如当空弯月一般,随着剑身悬空划出一道弧线,蛊惑而含毒。毒汁是在整套动作完成之后,趁对方忙于退避之际冷不防扑杀出去的绝招。
這招果见其效,乍见对手连连后退,挑剑抵御,他又立即使出一招'风影疾杀',顾名思义就是仗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急速,给对方造成最大程度,最多部位的损伤。眨眼功夫,他已连续向对手刺杀数招,且招招刁钻,无术可解。对方也在连番退避之下,终无招架之力,胸膛大开,命门尽露。
宇田雅治正欲一招定胜负之时,对方居然下盘一定,上身快速后仰,以手指点地,抬驮积好踢中宇田雅治的竹剑,'风影疾杀'不攻自破!
等到恼羞成怒的他再欲挥出"雷霆万击"捕杀都已为时已晚,因为对手一個鲤鱼打挺不但从地上弹起来,手中的竹剑也分毫不差的刺向了宇田雅治的咽喉,整個局势不可思议的扭转颠倒,快得让人震惊。
如果說這人意图不良,或者下手再决绝一些,恐怕這不见经传的一招就是最致命的绝杀。
刹那间,宇田雅治整個大脑有数秒处于空白状态,他无法相信会有人破解自己的剑术,更难以接受会個无名小卒所打败!不管這家伙的招式多么不正规,哪怕有耍赖的嫌疑,自己败下阵来却是不争的事实!逼视着抵在自己咽喉两寸的竹剑,他有一万個借口不愿接受自己落败的赛果!
而另一端迟迟未放下竹剑的对手,心裡也同样做了一番激烈的自我争斗。他明知理应故意输剑,却硬是赢了他;现今剑已逼在他的喉管,纵使不会令他血溅当场,也足以取了他的性命;无论此时此刻自己有多么迫切想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最终只能放低暗藏着万千仇恨杀人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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