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註定的失敗
“說罰就罰,說賞就賞,付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李慶向前一踏步,銳利的目光直指付中博。
“我倒也想問問了,這裏到底是土匪窩,還是福永市維穩會的會議現場,你,付中博,究竟是福永市的官員,還是土匪窩裏的小頭目?”
這話一出,臺上臺下,衆人無不變色。
這個李慶,簡直是瘋了,竟然敢問出這樣的問題,土匪窩,小頭目,誰聽不出來,這就是赤裸裸的指桑罵槐,這裏如果是土匪窩,付中博如果是窩裏的小頭目,那這土匪窩的大當家,又該是誰?
不用想,只需往現在的主席臺上一看,也該知道答案。
陳恪安。
李慶打的這個比方,是在拐着彎的罵陳恪安,罵這位福永市的二把手,在黃仲行告病的當下,將這個“二”字去掉一橫,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是來求我們發兵增援寧浦的麼,不卑躬屈膝地談好話也就罷了,現在還罵人,這是個什麼道理?
但偏偏,李慶這句話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是借了付中博之前的“玩笑話”來打這個比方,而且他所駁斥的點,也的確很有些道理,在南聯盟的日常宣傳中,這樣的粗暴手段一向是封建落後的商王朝所獨有,南聯盟的官場該是風清氣正,該是以議會爲代表的民主表決,而不是像付中博方纔那樣,上級對下級擁有絕對的生殺予奪大權。
付中博心頭一跳,霎時間,冷汗滿背。
誠如李慶所言,他就是平時在商業局裏霸道慣了,方纔的所作所爲,不過是慣性使然,但這種事又怎能登大雅之堂?平時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耍耍威風也就罷了,甚至於說上司,也就是陳恪安私下裏知道了也沒什麼,但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放在陽光底下。
這種話,絕對不能認,對於付中博而言,就是必須反駁。
果然,付中博厲聲道:“胡說!我剛纔只是在跟沈局商量,在提建議,難道我連自己的看法都不能表達了麼?雖然這表揚信是以市治安局的名義下的,但這件事當初也是大家共同討論的結果,對你的處罰,我也只是提議,剛纔我不還徵求了你的意見嗎?”
“倒是你,含血噴人,污衊付某也就罷了,竟然還口無遮攔,說這裏是什麼土匪窩,你將諸位同僚置於何地?將臺上的諸位領導又置於何地?”
“你今天必須給出個交代!”或許真是激動了吧,說這話時,付中博直接擡手指向了臺上的李慶,再也不能保持起立之初那副勝券在握的從容。
“呵。”
對此,李慶只輕蔑地笑了一聲,懶得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費脣舌。
付中博見狀,氣的那是七竅生煙,一張臉漲紅着,讓周圍不少人都是忍俊不禁,連連搖頭。
福永的官場,也並非就是鐵板一塊,就算陳恪安現在是如日中天,那也不是所有人都一面倒的傾向於他,黃仲行只是告病,又不是發喪,他在福永經營了這麼多年,其勢力之深,豈會輸給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陳恪安?
本想着給李慶一個下馬威,讓他知曉些天高地厚,但現在看來,付中博這時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是自己先輸了一成,氣勢上已經弱了三分了。
咚咚!!
付中博就要再辯,這時,兩記沉悶的敲擊聲傳來,陳恪安陰着臉敲了敲桌子,道:“好了!!這裏不是菜市口,一個個的成什麼樣子!”
陳恪安詫異瞥了眼李慶的背影,這個年輕人,與他想象中的橫衝直撞式的人物似乎有些不同,粗中有細,竟能讓付中博一不小心就吃了個悶虧。
或許,是李慶太過年輕,老付一時輕敵,這纔在言語上落了下風吧。
陳恪安琢磨着,看着前方不遠處那道挺拔的年輕背影,心情,一時有些怪異。
“從現在開始,就事論事,不要扯其他的。”
這個話題再進行下去,不管是橫向拓展還是縱向拓展,對他們都沒有什麼好處,而那什麼莫須有的處罰,便算是各退一步,互不追究,誰也別揭誰的短。
“好的,市長,”付中博瞪了李慶一眼,有陳恪安撐腰,他神色漸漸恢復平靜,聲音卻越發沉了,“關於寧浦,我有三個問題問你,至於你的回答,長篇大論無益,你也沒做準備,簡單說明就好,如果都在理,那便算你過關。”
“第一,寧浦不過一偏隅之地,山中小縣,三百餘萬人口,既沒有什麼地理價值,又沒有兵工廠、名貴礦石礦區這些重要地點,有何價值讓我們分兵把守?”
“第二,市裏駁回這個議題已不下三次,這是衆人開會,羣策羣力,通盤考慮之下做出的決定,你們非但不體會市裏的難處與領導們的良苦用心,反而是固執己見,一而再再而三甚至現在三而四地提出訴求,讓我們分兵支援寧浦,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的動機,是否是在有意削弱我福永的防守力量?”
“第三,議會三令五申,多次強調要收縮戰線,集中力量在第二道防線上阻擊南下的聯邦軍隊,你們倒好,不積極響應人口南遷也就罷了,聽說現在還圍繞縣城區域抱成了團,你們這樣公然抗命,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要趁亂謀反不成?”
這三個問題,是付中博在開會之前便做下的準備,不管李慶前面情況彙報說的如何天花亂墜,這三個問題都能派上用場,哪怕是現在這樣,李慶什麼都沒有介紹,依舊是能問的出口,而且,問題的指向還都是十分尖銳,一個不慎,便會又落入下一個圈套之中。
李慶聽罷,忽而朗笑兩聲,道:“何須長篇大論,三個問題,我一句話就能回答你。”
“一寸河山一寸血,寧浦人不想做喪家犬,更不想做亡國奴。”
“這個回答,付局可還滿意??”
驀地,他又猛然轉過身,看向陳恪安,“陳市長,你可還滿意?”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李慶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擂在他們的心鼓之上。
付中博立在原地,在這之前,他與一衆同僚設想過很多答案,或以理曉之,或以利動之,但就是沒想過會是這麼直接,乍一聽有些天真,細品之卻令人動容的答案。
“一寸河山一寸血……”臺下有人喃喃地重複着這七個字,平日裏沉浸在各種算計、忙於各種人情世故、考慮着諸多權衡的他們,竟是都沒有想過這樣簡單而直接的答案
他們之中,十之七八,都已經通過各種人脈、關係、手段將妻兒向中部地區,向第二道防線之後做了轉移,他們之所以還在福永,大多數,都是爲了能在臨走前再撈一筆,賺足利益再行離開。
簡而言之,就是想發國難財,撈多撈少,那就是各憑本事。
顧長明默然無語,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自己,以前的他們,是不是也有過這樣天真的想法呢??但他們當時做的抗爭並不關乎家國大義……
現在,他和他們,或許心中還是有一處盛放當年熱血的溫室,但是卻已經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陳恪安抓着茶杯的手不自覺的用力,臉上神情明暗不定,令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至於李慶本人,他向來不認爲自己有什麼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操與偉大情懷,這個答案,他也從來沒有在心中排練過,只是緣情而至,有感而發,覺得這麼說了心裏就舒坦,所以便也就這麼說了,不需刻意打磨,斟酌言辭。
良久,付中博都沒有說話,因爲李慶的這個答案已經讓他沒法繼續再辯下去,難道要他說不,說就是要把寧浦,甚至是把福永拱手相讓媽?那不用李慶再說什麼,衆人的唾沫就足以把他淹死,而那時候,他也必定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人敢對他伸出援手。
除了否,那就只剩下了是,但同意這句話,與同意出兵又有什麼區別?
他幾乎是求助地看向臺上。
此時,陳恪安終於是鬆開了抓着茶杯的手,擡起頭,緩緩道:“好個一寸河山一寸血,但這個理由,還不夠。”
“寧浦固然是我聯盟河山的一部分,但眼下的局面,勢必要有所取捨。”
陳恪安的態度很堅決,自始至終他便不曾動搖過。
一句“取捨”,讓付中博眼中再次有了光亮,是啊,只要陳恪安不鬆口,你李慶便是有天大的能耐,又能如何?
無可奈何。
失敗,是李慶註定的結局。
臺下,諸多官員也紛紛回神,看向李慶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憐憫之色。
這時,忽聞門口處傳來一陣驚呼之聲,然後突然,又瞬間安靜下來。
陳恪安正要再說什麼,被這麼一打斷,眉頭猛地就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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