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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牌

作者:无言难尽时
李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新出现的语句只给出了模糊的提示,就如陆先生给出的“从心所欲不逾矩”总则一样,两者都沒有指明具体的行事手段与切入点,這需要李庆自己去判断,并根据這個判断做出相应的抉择。

  对于陆先生给出的总则,李庆其实不大喜歡,但或许也正如陆先生所說的那样,总是要在变得强大過后,才能让规矩的边界被无限的扩大,才能让某些事物由着自己的心意发生改变。

  “或许铜书可以作为一個参考,译文中提到了几個人物,‘我’的父母、‘我’那個爱玩牌的师傅、研究所带队的汪延明汪副所长、温婉美丽的列车员小姐……第一個应该不太可能,他们根本不在车上,汪副所长和师傅,听上去后者应该比较好接触一些。”

  至于列车员小姐,一想到她,李庆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上一次自己沒有付钱而看到的那一幕:一個典雅可人的女子变成一头面目狰狞、择人而噬的怪兽,那种诡异,他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对于规则中有冲突的地方,从与陆先生接触的经历看,只要是合乎某种规律就不会犯戒,换种角度看,规则既是对我的限制,同样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還有時間,虽然沒有明确写明時間限制,但三個小时過后列车就会抵达南阳站,我必须在這段時間内做点什么,不然就很可能会被判定为‘坐以待毙’……”

  李庆不自禁地看向自己右手掌心。

  空空如也。

  掌心的绯月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纵使李庆早有所准备,但当這糟糕的猜测变成现实时,一颗心仍是禁不住沉到了谷底。

  這或许意味着,如果這一次自己再失败,可能真的就回不去了。

  真的会死!

  也可能不会死,而是成为肖锦所說的“迷失者”,永远的留在试炼境中,成为试炼境的傀儡,一具沒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想到這裡,李庆猛地反应過来一件事情,他抬头看向四周,這趟列车上,可是坐满了他的“同僚”。

  “应该不会,這毕竟只是肖锦口中最最简单的觉醒试炼境……不管如何,先从我那位师傅身上着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只是我想的太多了,事情本身并不复杂。”

  事到临头,李庆心裡仍有几分不安,在他收拾随身物品的這一小段時間内,這种不安被迅速放大,演变成退缩与畏惧,或许待在原地不动才是最优解,這裡很安全……

  “啪嗒”

  李庆扣好皮包的纽扣,将退缩、畏惧乃至于源头的不安都锁入皮包中,抓起皮包,起身大步朝隔壁车厢走去。

  隔了一阵,拎着皮包的李庆匆匆赶回,伸手在煤气灯座上摸索了一阵,找到开关旋钮后轻轻一扭,熄灭了玻璃罩内火焰的同时也让计费器停止走字。

  人走灯灭。

  现在的李庆,需要从這种道德上的善举中汲取信心与勇气。

  ……

  似還沒有从刚才的剧烈震动中缓過劲来,商铁庆字号列车内灯光晦暗,机械齿轮与轴承不断咬合,黑暗中也偶尔传出几声“呲呲”的响动,乘客彼此间的低声议论听上去更像是某种神秘的呢语。

  在那唯一能辨别出层次感的车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似乎永远也沒個尽头,而在群山的上方,似乎已经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绯红。

  商铁列车曾因其過人的车厢长度而名重一时,但现在這种设计却成了李庆咒骂的对象,一节车厢太长,他又得时刻注意脚下的情况,以免踩到什么东西而被判定为“不遵守道德”的坏人。

  在他路過的地方,不少乘客都对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那一颗颗滚圆的眼珠子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挑动着李庆敏感的神经。

  他们像是在为我送行……

  当李庆穿過整整三节超长车厢后,终于在第四节车厢中见到了一桌牌局。

  牌局所在的车厢提供的旅居條件比李庆所在的那一节好上许多,两倍宽敞的座位空间、更人性化的座椅与更明亮的灯光加上更上档次的车窗与窗帘设计,处处都彰显着座位等次不同而带来的待遇差异。

  略显凌乱的牌桌与牌桌上已经生出裂纹的玻璃煤气灯罩說明這裡也受到了方才那阵异动的影响,這一点发现,让李庆安心不少。

  一桌四人,玩的是长牌,制作工艺精细的薄纸片上用红黑两色在两端点出数量不一的牌点,为了牌面的美观,牌点中间的空白位置则用著名歷史人物的全身画像填满。

  這种纸牌游戏经久不衰,在老胡同那一块儿,李庆时不时都還能看见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打长牌,而只要他一凑近,那群人很快便会一哄而散,原因就在于之前有李庆参与的时候,他总是赢钱。

  扫了一眼,李庆就知道這一桌玩的是比较传统的“斗十四”玩法,不论红黑,两张牌的点数“斗”起来是十四便可以凑成一搭牌,這种玩法最传统也最易懂,也被研究的最多、最透。

  在那段沒有生活来源的日子,李庆着实想了不少法子,纸牌、象棋,他都有所涉猎,并借此赢了公园老头不少钱,解决了一個月的温饱。

  长牌从出排顺序的角度划分出天、地、人、和四家,分别对应着东、南、西、北四個方位,见李庆凑過来,处于“人”位身穿工装的中年男人便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算是跟李庆打過了招呼。

  看来這位便是自己的师傅了……李庆朝中年男人的右胸看了一眼,在那裡贴着“杨开甲”三個字,看這位石师傅的架势,明显是沉浸在牌局中,不想让自己开口打扰。

  李庆便就站在一旁旁观,杨开甲的牌确实打得很差,甚至可以說打得很臭,照這個趋势发展下去,落败是注定的结局。

  很快,随着杨开甲将牌狠狠往桌上一摔,牌局的结果也已经明朗,与李庆想的一样,他這位师傅不出意外的迎来了一场惨败。

  “不行不行,這手就不对劲,运气太差,”杨开甲懊恼地拍出了几张纸币,又从裤兜裡摸出一包烟,“等我抽根烟,借借仙气,再回来接着打。”

  “行,随你,记着啊,這才第七圈,說好要打够二十圈的,這次可不能赖了。”处在“天”位,上一局(圈)做庄的男人笑着說道,他在這一群人职位最高,是個正科,算是個小领导。

  杨开甲骂了一声,脸色愈发难看,显然這句话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正要起身,另一個牌搭子又提议道:“诶,這不你徒弟来了,你去抽烟,也别让我們干等,让他替你玩两圈?”

  “他?他就一個书呆子,刚从大学出来,根本不会打。”杨开甲连忙摆手,他可不想白白输钱,若是让李庆自己掏钱,那就显得他這個当的师傅太沒水平了。

  這一桌天地人和四家都是老手,杨开甲自己上已经输的很惨,让一個更年轻的毛头小子顶替,怕是就要把這趟远赴浮龙发的补贴费全搭进去都還不够。

  “老王,又想欺负人,”邻座的一位同事转過头来,拱火打趣道:“人小李东南联大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玩不来這些下裡巴人的东西,是不是?”

  那位被称为老王,处在“地”位的牌友听了這话,诶哟了一声,說:“东南联大怎么了,东南联大出来的人就不能打這八十四张了?你们說了不算,小李,你自己說。”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李庆身上,杨开甲更是眉头紧皱,从這段時間的接触来看,這李庆木的很,被這么一激,免不得就要中计,到时候输的是他這個当师傅的钱,面子上也不会好看。

  果然,面对众人的激将,李庆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可以,到时候输了钱算我的。”

  众人皆是笑着叫好,只這笑容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嘲讽之意。

  杨开甲暗骂一声,心想你還倒是会說场面话,真输了還不是得老子掏钱,他冷哼了一声以表示不满,拍了拍屁股就自顾抽烟去了。

  “按规矩,坐下可就不能反悔了。”处在“和”位的牌友提醒道。

  李庆笑了笑:“這個自然。”一边答应,一边就着手码牌与洗牌。

  第八圈,也是李庆的第一局,李庆不出意外的输了。

  “小李,牌不是這么打的,你得凑对子,得会‘吃’。”处在“和”位的牌友笑着說道。

  李庆则摇了摇头,又自觉地洗切牌。

  第九圈、第十圈,都以李庆的失败告终,并且一具败的比一局惨烈,让他输掉了皮包裡仅剩的十元钱。

  “小李啊,你這個牌打的問題很大啊,第七手,你该吃不吃,到了第二十手又乱打,根本不记牌的,這样不行。”位于“天”位的男人赢得最多,级别也高,說起话来就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味道。

  李庆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表态,只是自觉地洗切牌。

  “天”位男人嘿嘿一笑,這种装样子的小孩他见多了,既然李庆想送钱,他自然是沒有不要的道理。

  随着李庆神色平静的伸出手将最后一坨红“斗”齐,第十一圈,以李庆小胜结束。

  李庆微微一笑,說:“运气来了。”

  說完,也不理正科级牌友那有些不好看的脸色,又开始自觉地洗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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