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重新认识
他既沒看报纸,也沒有手捧文献,一改此前的懒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待李庆关好了门,宋秋才站起身去到書架旁,拨动书册,打开密道,一语不发地朝下走去。
李庆跟在宋秋后面,进入藏书室,像前一次那样,在角落的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现在真的在朝猫头鹰进化了……从光明进入黑暗,李庆非但沒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還有一股淡淡的愉悦,這股愉悦来自于躯体机能的快速提升,也来自于精神世界的有益反饋。
不需要开灯,一片漆黑中,李庆甚至能看清楚屋顶角落的蛛網。
但宋秋不是一個喜歡黑暗的人,他拨动开关,让明黄色的灯光再次笼罩了這座废弃已久的秘密书库。
随后,宋秋来到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在了李庆的对面,他的面前放着一個水杯,看来是早早地就做好了与李庆促膝长谈的准备。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发现敌对的超凡者,要第一時間向组织汇报,向我汇报?”
李庆微微一怔,他正在为昨夜发生的事情组织语言,但听宋秋的口气,似乎已经是掌握了情况,“你都知道了……”
宋秋眉头皱起,让他本就十分显老的脸上又多了几條皱纹,他敲敲桌子,打断了李庆的话,“你想說什么之后再說,先回答我的問題。”
李庆点点头,說:“有說過,我也记得,但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允许我回来向你汇报。”而且大半夜的,我也找不到你的人,這后半句话,李庆就藏在心裡,沒有說出口。
事实也确实如此,凶犯近在眼前,李庆不可能错過這种机会。
像郑永文這样濒临疯狂的超凡者,本质上已经与一颗进入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沒什么两样,与其放他逃走,把選擇权交到一個疯子的手上,倒不如果断出手,将其引爆。
虽然這個引爆的结果,看起来也一般,罪人伏诛,却也牵连了许多條无辜的性命,但相比于更大的不确定性与可能更坏的结果,就算重来一次,李庆依旧不会改变自己的選擇。
至于這么做的动机,李庆心中尚還沒有一個明确的答案,或许真的就只是凑巧碰上了,一时手痒想试试自己的能耐,也或许,是他心中真的尚有一丝正义未泯,這才像高志槐与马宁远說的那般,以身涉险,勇斗凶徒。
所以,哪怕一进办公室的门,宋秋就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李庆心中,也沒有半点怯意。
他问心无愧。
像是能读懂李庆心中的想法,宋秋沉默了一阵,将這個话题暂时放到了一边,下一句话,差点让李庆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如果我沒猜错的话,你其实掌握了超凡能力,是超凡世界的一员?”
宋秋将李庆的神情尽收眼底,敲着桌子,抑扬顿挫地說道:
“這是你犯的第二個错误,向组织隐瞒個人关键信息,对组织不忠诚。”
只是這样……李庆心情像是坐過山车一般,稍稍平复了些许。
“在說回你无组织无纪律的問題之前,你有必要,先把這個問題解释清楚。”
宋秋板着脸,眉毛都要拧成一股了,“老实說,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你一开始就向福永那边說明自己的情况,你就可以被调到那边,住到真正的城市裡去,就可以拥有更好的薪资待遇,也不用像现在這样,陪着我這种边缘人员在宁浦這种朝不保夕的小县城做整理文献的工作。”
李庆沉吟片刻,考虑着宋秋說话诈他的可能性,最终,他還是選擇相信眼前這位传授自己超凡知识的老师,向他坦诚了自己的情况。
当然,对于掌心的红月,李庆只字未提。
“就因为這個?”宋秋神色有些古怪,随即叹了口气,說:“怪不得联盟被北边那群蛮子打得节节败退,在软实力上,的确差得太多了。”
“肖锦說的‘只有一次机会’,几年前就被一位学者否定過了,在第一次觉醒试炼中失败的人,只要條件允许,完全有可能再次进行第二次的觉醒,只是這样做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毕竟第一次觉醒试炼的失败一定是有原因的,第二次试炼,相当于是揭开伤疤,让未经過源质强化的精神受到更深层次的刺激。”
“如果将人比作一根细绳,說第一次觉醒,现在也被称之为自然觉醒,是将這根细绳绷直绷紧的话,那第二次觉醒就是在让细绳绷直绷紧的基础上,用锋利的刀片不断地挑动细绳,稍不注意,便是绳断人亡的下场。”
听了這個形象的比喻,李庆心中一阵无语,搞半天,是自己见识太浅,白白担心了一场。
看来要赶紧上报,让自己的待遇再往上提一提,不,還是不要上报,就现在這样也還不错……李庆這么想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
“這個問題算你過关,但你贸然出击,害死了這么多條人命,你又要如何解释?”宋秋面色一肃,话锋也随之一转。
李庆立刻收敛了心神,反问道:“如果放他离开,结果就会比现在更好嗎?我承认,因为我与他的交手,导致了浦华公寓被焚毁,导致了人员伤亡,但你知道郑永文都干了些什么嗎?他在房间裡刻下法阵,用人的心脏来为自己催生源质!這样的一個疯子,你要让我把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上嗎?”
宋秋微微一怔,却是沒有想到李庆的反驳会来得這么快,這么犀利,“你不要找借口,你分明可以……”
“我沒有找借口,我也不可以!”
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李庆看着眼前的宋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老宋,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你的故事肯定比我的要精彩的多,你也是超凡者,对吧?是第五條序列,学士?”
“但不管你是哪條序列,都该知道,有些时候,情势所迫,情非得已。”
“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這一句话,似有千斤重,是以說出這句话后,李庆如释重负般用力地靠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這些话,算是李庆的一些個人感悟吧,他不想对道德問題大谈特谈,所以也就不去說這個“牺牲”究竟是不是必要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看见那些烧焦的尸体时,他的心中也未曾沒有些许的波澜。
但眼下這個时局,战云诡谲,人人自危,真如宋秋自己所說的那般,朝不保夕,今天只是一栋公寓大楼,数十條人命,当真正的危机来临,城池倾覆,遭殃的,又岂止是一楼一厦?
李庆還沒有天真到以为凭着自己现在的能力就天下大可去得,不說别的,在郑永文将那些源质全数吸纳入体后,就已经能够看穿自己的行迹,只可惜力量的代价是疯狂,对一個疯子而言,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都是无济于事。
宋秋的眼神有些恍惚,這位面容与实际年龄极度不符的男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良久,开口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几分枭雄之姿。”
這句话,听不出宋秋是在讽刺還是在称赞,李庆便以沉默应对。
宋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方才那几句话,似乎已经让他口干舌燥,“你說对了一半,我是超凡者,但我不是学士,用你那颗脑袋好好想想就能知道,第五座方尖碑掌握在北联邦的手中,這才多少年,南联盟怎么可能掌握這條序列的力量?”
“我之所以知道這么多,只是因为我勤于研究,并且通過自己的门路,接触到了北联邦的学术前沿而已。”
对于宋秋這些洋洋自得的话,李庆選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沒有对宋秋所处的序列刨根问底,而是关心起自己的事情:“你会把我成为超凡者的事情汇报上去嗎?”
宋秋像是看神奇物种一样看着李庆,說:“为什么要汇报?你怎么会有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還是說,你希望我把這件事汇报上去?”
是你自己刚才說隐瞒情况就是对组织的不忠诚……李庆沉默着,对宋秋古怪的脾气算是有了新的认识,而且,這個老宋,
“既然你是超凡者,那你的培训计划,就要作出相应的调整,应该比文职人员学的更多,更深入一些。”
宋秋說着,从抽屉裡拿出一张清单,在上面画了一把叉。
李庆撇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罗列着许多條目,想来都是之前自己以文员身份入职时的培训內容。
“等等,”见宋秋想把清单撕碎,李庆连忙叫住了他,“這一條,我觉得可以保留。”
宋秋略感诧异,“商小篆与商文化,想不到,你竟然对這個感兴趣。”
“也可以,但超凡者最重要的,還是对自身超凡潜力的挖掘与对源质与方尖碑的认识。”
“四象使、刀剑客、观星者、枪手、学士,你是哪一條序列?”
宋秋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庆。
后者,犹豫了片刻,說:“好像,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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