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 第59节 作者:未知 他的眼睛飞快从谢棠的身上扫過,他這位大女儿還是像从前一样,容光焕发,穿得很好,似乎也沒有吃不饱。 她沒受苦,一定是有人愿意帮她,谁帮了她?陈悦铭? 那是不是說明,他可以回去了? 谢棠的眼睛死死的锁在他的身上,声音极轻极轻,却冷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還不轻的,什么时候看见你死,什么时候,我們之间的债才算還清。” 谢明祥的脸色果然就变了。 看来谢棠還保留着那些要命的东西。 一些让他即便還清了债务也依然无法保全自己的东西。 他恨声道:“你非要這么逼我?再怎么說,我都是你的父亲,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就是這么报答我的?” 谢棠朝他走进一步,神情愈发的癫狂,就像是每一次与他爆发争吵的时候一样,她眼中的歇斯底裡,总像是要冲破那最后的桎梏,让她与面前的人一同踏进地狱。 她满不在乎的朝他走了一步,扬了扬自己的头,露出了纤白脆弱的脖颈,她說:“那你把這條命拿走吧,我還给你,你当我想要嗎?你生孩子的时候,有问過她想不想成为你的孩子嗎?你杀了我,你也得偿命,谁也别想好過。” 谢明祥最害怕谢棠這幅模样,她不管不顾的笑着,但是她却在說一些相当疯狂的话,令他心惊胆战,令他恐惧。 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他想不明白,自己這辈子为何会被两個疯子缠上。 秦宴从沒见過這样的谢棠,她的笑中有一种歇斯底裡,仿佛她的疮疤被扯开,她的生命快要被耗尽,她用掏空自己的狠劲儿绞杀掉她的仇敌。 谢明祥总能被她這副模样气的浑身发抖,但是本能還是叫他转身逃跑。 只可惜,他還沒跑出一步去,就有被人给抓住了。 谢明祥转過头,這次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比他高出了半個头去,他需要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那是他不认识的人,是谢棠找来的帮手。 那個男人长得并不和善,尤其是当那双含着暗芒的眸子对他对视的时候,那是不同于谢棠的另一种压迫。 谢棠找来了這样有力量的帮手,瞬间,从谢棠出现开始便慢慢滋生而出的恐惧终于彻底袭上他的心头。 他转向何丽萍,大声說:“别愣着,這些人是疯子,我跟他们有仇,他们是来报复我的,快叫人!” 何丽萍先是被谢棠那有些疯狂的模样给吓到了,紧接着,一眼便看出這個男人不好对付,下意识就觉得危险,被谢明祥這样一叫,才如梦初醒一般,重新推开小店破旧的门,朝裡面喊了一声。 這下子,裡面观望的几個人全都跑了出来。 秦宴在谢明祥的腿上腿上踢了一下,只听一声痛呼,他跪了下去。 谢棠听见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喀嚓声,這才恍然惊醒,重新发现秦宴的存在。 可這個时候,他们根本就沒有再說多余的话的机会,秦宴将谢明祥往她的方向一丢,然后转动自己的手腕,走向那些人,将谢棠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秦宴笑了笑:“害怕了?” 谢棠咬唇,眼中并无恐惧,手中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秦宴說:“沒事,别怕。” 他像是一條对主人惟命是从的恶犬,寒风中,他的眼底有一种近乎于忠顺臣服的东西,笑容却又是那么镇定、无所畏惧。 第55章 放肆纵情 谢棠知道, 秦宴打架很厉害,但很久以前,他是生活在别人的口中的。 记忆中的少年秦宴非常模糊, 他经常逃学, 他与家中不合,他与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喜歡打架,他不像是一個矜贵的小少爷,他身上的野气与他们這些人格格不入。 而现在,谢棠真正见到了秦宴打架的模样,他的动作很有章法, 狠辣又凌厉,沒有一個招式是多余的花架子, 那些人高马大看似不怎么好惹的男人被他一一放倒,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谢棠拧着谢明祥的手腕,将他往后拉, 谢明祥狼狈的跪在地上, 疼得已经流下了冷汗,根本跑不了了。 不知道秦宴刚才那一脚踢在了什么地方, 他觉得自己的半條腿都又疼又麻。 何丽萍也被吓傻了, 她显然也沒有想到事情会這样发展,只不過是一转眼的功夫, 那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男人就把那些人全都给放倒了。 他们這边地方小, 左右都是熟人, 熟人之间团结又护短, 這家小店的老板娘就是何丽萍的好朋友, 此时, 她已经从后厨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两個不速之客。 但是何丽萍却伸出了手,阻拦住了這些人,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儿,這两個人不像是单纯来找茬的。 秦宴毫发未损,见那些人站在原地不动,也抬手整理着自己的乱掉的衣服,后退一步。 谢棠冰冷的看着何丽萍和站在她旁边的小男孩,然后她拉着還在痛苦的冒冷汗的父亲,转身要离开,谢明祥就像是一件装满了东西的破布包一样被她這样在地上拖行,他膝盖下的小石子滚過,让他忍受不住的终于破楼大骂:“谢棠,你给我放手,难不成你還想杀人嗎!” 谢棠沒放手。 還是秦宴走過去,将谢明祥从谢棠的手上拯救了出来。 倒不是秦宴好心,他方才只是害怕谢明祥趁机跑路,所以从谢棠手中将他解救出来,也不過是帮他把卸掉的关节接回去。 谢明祥的运气很好,這一路风餐露宿,但是沒受過什么皮肉苦,這下子把他给难受得够呛,他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往地上掉,却還只能受制于這個不好惹的男人,被他们带着离开。 何丽萍拦在谢棠的面前,冷着脸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来寻仇的?” 第一次见到谢明祥的时候,她就觉得這個男人不简单,他的样貌气质样样都是不属于她這個年龄的出众,這是在她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不曾见過的,所以她马上就被這個男人给吸引了。 加之這個男人的见地不一般,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想法,何丽萍就更确定了,這人从前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他或许是惹上麻烦了,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才到了這個地方来。 這人似乎很喜歡小孩,他总是对小晨和蔼可亲,像一個真正的父亲一样。 何丽萍是個单亲母亲,孩子的父亲是個酒鬼,喝多了就打她、拿她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出去烂赌,是她亲手把那個男人送进了监狱,从此之后,她就带着小晨两個人生活。 何丽萍是個很坚强的女人,她独自一個人也把自己的孩子拉扯到了這么大,但是她知道,有些东西,只有父亲可以给予,小晨喜歡谢明祥,何丽萍也喜歡他,所以主动追求了這個男人。 這一個月以来,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梦一样好,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谢明祥会从那個小旅馆搬出来,他们住到一起去,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唾手可得的美好生活在此,她不能让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就此打破這一切。 面对何丽萍的质问,谢棠倒是很坦然,她朝何丽萍点点头說:“我們就是来寻仇的,现在要把他带回去,把账算清楚,這件事情跟你沒关系,請你让开。” 何丽萍却更加不肯退步了:“他欠你们钱了?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還。” 谢棠看看沉默下来的谢明祥,又看看拦在她面前的何丽萍,她笑了笑:“你是他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替他還钱?” 何丽萍犹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谢棠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小男孩。 何丽萍還想继续說话,但是谢明祥听见她的话,却声音干涩的打断了她的话:“丽萍,别說了。” 他开始颤抖,因为他想起了从前這個恶魔一样的女儿是如何摧毁他的幸福的。 何丽萍或许是想要打感情牌,但是谢明祥再清楚不過,這一点不会打动他這個铁石心肠的女儿。 何丽萍不明白。 谢棠却笑了,她說:“你擦亮眼睛吧,跟他在一起你会变得不幸。” 何丽萍還是不明白。 但是谢明祥却忍不住争辩道:“這一切都是因为谁!你就非要缠着我不放嗎?” 谢棠诧异的看着他:“你還挺无耻,你以为是我想缠着你嗎,還不是因为你太不要脸。” 秦宴算是见到了谢家這对父女的相处方式。 老实說,若不是提前知道,任谁也不会能猜到這两個人是亲生父女。 谢明祥被谢棠给气得脸都红了,他粗喘了好几口气,却一句话都說不出来。 气的。 谢明祥闭了闭眼,知道谢棠不会放過自己。 他什么都不想說了,他觉得自己有点累。 可他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事情有很多,各种复杂情绪全都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心口难受。 谢棠看着谢明祥那恨得几近怨毒的眼神,忽然心头一松,笑了。 沒有与他对峙时的疯狂,也沒有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歇斯底裡。 他恨她,她也恨他,她自始至终都沒有想要過与面前這個男人和解。 可到了现在,在她的生命力,似乎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比她的父亲更重要,比她的過去更重要,比恨更重要。 她永远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忘记,但這也只能成为她壮大生命征途中的一块小石子,這颗小石子让她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让她流血,让她一度无法前进。 但它终归不過是一粒小石子,她可以重新站起来,一脚踢开它,继续大步往前走,走向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秦宴开始给律师打电话,他们這一趟是带着律师過来的,律师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他强行拉着谢明祥离开了,谢棠慢了他们一步,她看向何丽萍,何丽萍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怨恨。 就好像是她亲手打破了她唾手可得的新生活。 谢棠跟她說:“他欠的钱你還不起,他犯的罪也抵不消,我是一定要去送他坐牢的,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何丽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谢棠想了想,說:“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血缘上,我們是父女。” 何丽萍的眼神晃了晃,很快,她就不可思议的說:“所以,你要送你的亲生父亲去坐牢?怎么会有你這种狠心的女儿?” 谢棠很平静的說:“你是一個局外人,你沒资格跟我說這种话。” 她看向默默躲在妈妈身后的小男孩,說:“他不会是一個好父亲,我的母亲因他而死,所以我不会放任他忘记那些罪過,拥有新的生活,人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才与他认识多久?你根本不了解他。” 何丽萍不是個蠢人,她知道自己惹不起這些人,她沒有完全相信谢棠的话,但听着她的话,她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前男友。 但她還是释怀不了,拼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不甘的目送他们离开。 谢棠认为,這并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她就只是想要找到谢明祥,然后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就這么简单。 短暂半年的分别,已经让她对這個男人感到陌生,短暂半年的新生活也已经让她可以沒有任何脱敏反应的适应沒有他的生活。 她這短暂一生還有太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并不是非要跟他纠缠不休的。 她曾在破产前的谢氏工作,正如她一开始所說,除了逃债,她手上還有许多他的把柄,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绝对不会对谢明祥心慈手软。 律师說谢明祥想要见她,但是谢棠就只是躺在床上,对秦宴說她不想见他。 秦宴握着手机再次离开,谢棠還是躺在那裡。 边城并无豪华酒店,這個连锁酒店算是当地住宿條件最好的地方,入住之前,谢棠還特地又把這裡打扫了一遍,把這裡的用品全都换成了自己从行李箱带来的东西,她翻了個身,床单是她熟悉的清洗剂的香气,她的心头空落落的,但并不是空虚,這一刻,谢棠觉得她有些累,所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沒做梦,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解脱的梦,像是一处破烂流脓的伤口被药水冲开,杀死了让她痛苦的细菌,开始认真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