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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龙师 第30节

作者:未知
容幽等了许久,恍惚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像枯坐在龙神的祭坛上等待着黎明的容虔。 那個梦好像太過真实了,那样的悲怆和迷茫,都還在容幽的身上停留。 一切都是静的。 容幽甚至不知道谛明是不是已经走了,他只能說:“你明明說過会陪在我身边。假如你要食言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才好說服自己不再等下去。谛明,出来见我!” 過了很久,容幽终于绝望。 “青先生……”他茫然地低声呼唤。 接着,霜楼走了上来,說:“对不起,容幽,但是我看到了舰队起航,殿下很可能……已经离开了這個星系。” 第39章 垂怜 大梦浮生。 容幽从一场属于初代皇帝的梦裡醒来, 失去了他的青先生。 他已经不知道哪一個才是他的梦了, 或许两個都是吧。 明亲王是真的走了,公馆在一個月的整修過后重新开放了,白汀湖也在不久后开放给游人。 容幽和霜楼都是被留下的人。 想到這一点的时候,容幽就问:“你们从帝国中心来的时候,只用了一個月是嗎?” 霜楼答道:“是的, 先从超光速通道到达s171星系, 大约三天時間, 然后进行亚光速折跃抵达s169星系登陆口, 耗费二十四天。” 容幽点了点头,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你们到达的时候,殿下在做什么?” “闭目养神。”霜楼回忆了一下,然后說, “殿下不喜歡超光速通道,当时精神也不太好, 那段時間经常进去云室裡休养。” 霜楼也知道云室。 容幽倒沒有吃惊, 他毕竟曾经是明亲王身边的人,深得信任。 那個时候, 霜楼想必一直跟随着谛明吧。也许谛明在云室裡第一次见到容幽的时候,在霜楼看来,就是殿下在闭目养神。 想到這裡,容幽问:“你說過,第一次救我的时候, 就是殿下的命令,当时是什么情形?” 霜楼說:“殿下突然从云室当中醒来,当时就召我過去,然后吩咐我說在那條街道上有個人,我必须将他救下来——那個人就是你。后来我执行命令,带你出来的时候向殿下复命。他原本是想带你回去,但是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将你送去医院。我看得出来,他本来沒打算再次见到你,只是沒想到你刚好去了那次图书管理员的面试……” “是這样啊。”容幽听了后便出神片刻,突然想到,“霜楼,你以前好像从来不肯透露關於殿下的事情,今天是怎么了?” 霜楼神色不变,淡淡地說:“殿下令我服从您的一切命令。现在您是我的主人,我所知道的一切,当然可以成为您所知道的。” 容幽看着霜楼,一时心中百味杂陈,說道:“假如秋辰看到你這個模样,他一定很不甘心。” “逝者已矣。”霜楼很冷淡地說,“他不会再有感觉了,這对他也好。” 容幽的心中,忽然有着一個极为恐怖的念头,他在想:谛明是真的摘除了霜楼脑中的芯片嗎?霜楼现在竟如此忠诚于我,甚至沒有一個正常人的反应,会不会這一切都是芯片对霜楼的命令? 霜楼对容幽心中的想法毫无觉察,只是继续說道:“后来殿下大概在云室裡又见過你了,那天面试的时候我多做了一件事,向他报告了你的出现。殿下应该比较高兴,因为他直接来了,還去看了你的面试。” 容幽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他直接用青先生告诉他的事来回答了問題,现在想来……根本是用谛明的话回答谛明的問題。 但是当时是单面玻璃,他压根沒看见谛明,不晓得明亲王对此有什么感想,便问:“他是什么反应?” “你回答了問題之后,殿下先是笑了,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霜楼說,“你面试离开后,殿下便无心多留,令我继续在那裡监考,他就走出去了。” 然后就是容幽以为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但是事实其实却是谛明說過的那样,是他一直注视着容幽。 容幽闭上眼睛回想起当时的事情,静静露出了一点笑容,過了一会儿,又說:“我第一次跟他闹掰,然后想走的时候,他有沒有很难過?” 听到這裡,霜楼起了一点反应,似乎对当时情形也很有感触,說:“你走之后,殿下大怒,罚秋辰在暗室裡三十天,又罚了我出去鹰山发掘遗迹。就是在那裡发生了地震,我向殿下汇报之后,他立刻赶来救了你。再后来,你就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又說:“现在想来,鹰山那场地震未必是偶然,很可能是龙珠感应到了它的主人——也就是你,它想回到你的身边来,可惜被我锁在了精神势阱匣子裡。” “龙珠……怎么会是我的呢?”容幽喃喃道,“我不明白。” 霜楼說:“对不起,我在病房中错過了很多事,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也不明白。” 容幽终于问道:“那时谛明只肯见你,你们說了什么?” 霜楼一一数道:“殿下說,你爱逞强,所以我不用口头上多做安慰;但是你又害怕孤寂,所以我要寸步不离,直到确定你能够恢复正常生活。他還說,你被白瀚教坏了,总是顾及别人,却不爱惜自己,所以我今后要拼命拦住你舍己救人。他又說,你吃過教训了,以后应当会对人类多有保留,也许会变得孤僻一点,所以我需要多劝你出门接触人群……” “不要說了!”容幽蓦地打断了他,呼吸微微加快,一手遮掩住了自己的表情,片刻后才說,“他沒有說他自己的事嗎?” 霜楼答道:“一個字也沒有提。”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容幽静静放下手,茫然望向天际。 明亲王应当已经远离了這個星系,或许已经在三万光年以外。就算是一颗恒星的光芒,也要走三万年,才能传达到他的身边——那么远,那么久。 他来时只需要一個月。 去时当然也是一样的,挥一挥手,轻而易举。 容幽记得他笑着說過:在這裡见到你,我胜過了光。 “谢谢你,霜楼。至少现在我能知道,当时他是真心的。我的一点浅薄的喜歡,還是沒有错付過,”容幽說,“只是,现在的殿下,大概已经不稀罕了。” 這之后,容幽的人生忽然失去了方向。 他接受了一所大学的邀請,准备去那裡从助理教授做起,教授驯龙学,或许也会开选修课来教古龙魂文字。也许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白瀚临终前,容幽說過要攒一点积蓄,到时候去帝国中心游玩一圈的,但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想不想去了。 有时,容幽会想到云室,然后喝一点酒,独自在云端徘徊。 然后他就会整夜整夜地失眠,于是偶尔也会在凌晨时分在白汀湖岸上静坐。 他会忽然想起养父白瀚,某天夜裡的白瀚捡起路边的石子,仔细地根据公式抛飞出去,然后如释重负,回過头对自己笑:“小幽,這沒什么了不起,你自己也可以。” 他也会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谛明身份的时候,他们曾经像這裡每一对普通的行人一样,肆意行走在艳阳下流淌汗水,然后在树荫裡休息和谈笑。 他還想起,白汀湖上的烟花,真的是很美……很美。 就像在云室裡,星垂四野,云散月出,青先生曾经停留在那边那朵云头,笑着伸出手,赠给他短短几十天的垂怜。 美到做梦的人不忍心醒来。 容幽有的时候觉得,上天给每一個美好的人、美好的事都设定過一個时限。当他们還停留在原地的时候,時間一直在滴滴答答地走,凡人却看不到数字即将走到终点。 现在這点時間终于走完了,垂怜已经耗尽。通向天上的路片片粉碎,傻乎乎攀爬了這么久,如果是肉体凡胎的小孩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容幽分外庆幸,十八年来,自己已经被锻打得足够坚强。 他跌落得很疼,透彻心扉的疼,但他又是一個人了,他只能自己爬起来,自己疗伤,然后继续一個人生活。 …… 這一年终于過去。 新年的时候,容幽挨個地向师兄和师姐转发祝福的短信。 他和霜楼两個人庆祝新年,挤在人群熙攘的广场上,假装他们過得非常热闹。 新年倒数的时候,钟楼旁边燃起了烟火,一簇簇缤纷绚烂。 几架飞行器斜斜从天边掠過,身边有孩子叫道:“妈妈,快看!飞机!” 他父亲說:“哎呀,是战斗序列,真难得,今年還有這個节目啊。” 這时,容幽身边的霜楼将军听到声音,于是也抬头看去。 他陡然眉峰一蹙,一把抓住容幽的手臂,說道:“飞行姿态不对!他们在迫降,一定是发生了战斗!” 他和容幽立刻挤出人群,跟着飞行器歪斜的轨迹走了一段時間,见到這些飞行器冒出浓烟,最后坠毁在城镇不远处。 “容幽,快去地下掩体!”霜楼猛然回头道,“驻星舰队也要迫降了!” 在他身后,映入容幽眼帘的并不是五色的烟火,還是一個庞然无比的灰铁色轮廓。它将云层排挤开来,在那面向着地面压迫而来的金属表面上,反射着无数激光武器纵横四射的光芒。 银河历6192年1月1日,二级边缘战争区,s169星系遭到银河系第一海盗团的悍然入侵。 就在庞文被押牢中的同时,他手下的内奸将该星系驻军布防图于黑市上拍卖,造成军队被打得措手不及,几乎在第一時間裡就失去了g02星的登陆口。 g02星上接近六千万平民,就在那一刻,陷入了战乱之中。 (卷一·星空边际·完) 第二卷 帝国之心 第40章 十月 10個月后。 银河历6192年10月, 银河帝国中央星域, 帝星巴哈姆特的七大卫星之一,龙卫三。 一场冬季宴会正在伯爵傅醒的府上进行。 灯红酒绿,宾主尽欢。 傅醒在众星拱月中举杯,大笑道:“哪裡哪裡,我也就只有七成的把握。” 有人恭维道:“财相大人有麟子一百三十七人, 只有您敢說有七成的把握, 可以說是智珠在握、胜利在望呀!” 傅醒得意道:“嘿, 我上头那么多哥哥, 沒一個中用;下头這么多弟弟, 也就傅定一個人還算得老头子的欢心……” 正說到這裡,门童忽然唱道:“傅八十一公子定、容幽先生到。” 刚說到傅定,傅定就来了。 傅醒的笑容稍稍有些停滞,但很快又摆出了慈祥的兄长面貌, 迎上去說:“小定呀,怎么這么快就回来啦?让哥哥看看, 哎呀, 稳重了不少,看着确实也像個三十岁的人了。” 傅定面带微笑, 說:“谢谢四十九哥,我今年二十六岁,恐怕得四年以后才当得起你的赞誉。” 傅醒:“……” 财相傅潜膝下共有一百三十七個儿子、两百零五個女儿,他们根本不可能记得自己每一個兄弟姐妹。大家多数时候都是靠提前做功课——或者找人工智能,或者找一個靠谱的助理——来帮助自己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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