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攻心之术 作者:陈风笑 雷谷修者偷营,是有传统的,永乐的大营就是這么被打下来的。 西大营想要慰劳对方,却被拒在门外,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好的预兆。 然而,大营的主官還真想错了,雷谷的人沒有在夜裡偷袭,人家是明着来的。 雷谷的修者不是明着攻打大营,而是在子夜时分,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大营外喊话。 喊话的內容很丰富,首先就是告知大营裡的军人,郑王府跟揶教妖人不清不楚。 譬如說堪舆队的正副队长,都是揶教妖人,已经被雷谷诛杀,“若不是掌握了這样的线索,我雷谷何必为难诸位?” 此前李永生等人并未将這消息散布出去,只是要求郑王给個交待出来。 怎奈郑王给出的交待,十分不诚恳。 雷谷選擇此刻,忽然将事情曝光,引起的反应可想而知。 营地裡的军士,大都是普通人,对很多事情比较蒙昧,但是就算再蒙昧的人,也知道跟邪教妖人勾连,是什么样的罪名——這可是比信奉国内朱雀之流的野祀,還要恶劣。 大营的主官发现雷谷的人這么搞,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辩驳,以安军心。 但是辩驳了几句,他就意识到了,這個事情,根本是讲不清楚的——他說郑王是被蒙蔽了,但是别人也得相信不是? 其实他更想直接否认,說绝无此事,但是他非常担心,這样的做法,会让自己也有了揶教妖人的嫌疑——你跟揶教沒关系的话,何必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 他相信,以雷谷那帮人做事的尿性,有机会扣帽子泼污水的话,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他又想出一招来,直接在营地裡敲锣打鼓,压住外面的杂音。 但是锣鼓声一响,他就知道坏事了,這大半夜的,整出這么大动静,军士们還怎么休息? 事实上,西大营鼓乐齐鸣,這动静之大,连箫阳城内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到最后,大营的主官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又走回老路,召集了几十名负责喊阵的大嗓门军士,齐声大喊,“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 這般喊话的效果怎么样,他也不是很确定,不過毫无疑问,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小多了,而且,辩解总比不辩解强,难道不是嗎? 雷谷的人也坏,见到对方能够应对這一招了,马上就又使出一招来。 有几個人在军营外,用桐河话大声喊话,“桐河的老少爷们儿,箫阳人在永乐,把咱们杀得好惨,你们還要死皮赖脸地给箫阳人看家护院?咱桐河汉子,啥时候成了别人的狗?” 這种赤裸裸的挑拨,档次实在有点低,但是别說,還真就有人吃這一套。 尤其是雷谷的人手上有大量桐河俘虏,在箫阳也收集到了不少情报,他们甚至能对大营裡某些桐河人直接喊话。 “双溪镇东头高家的二柱子,你走以后,你爹娘因为隐藏粮食,被吊死在你家的枣树上了,西边那棵……” “磨盘村的癞痢老六,你定的那個童养媳,被村长糟蹋了,她想不开投井了!” “剪子铺的李三汉,你家……什么,他是东大营的?那回头去东大营再說。” 一時間,各种负能量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西大营。 民众是非常容易被鼓动的,中下层军士也是如此,外面的乡音听得太熟悉了,那些有名有姓的人,打听起来也不难。 原本,還有一些有见识的桐河人,尝试弹压一下同乡中的不良情绪,但是随着外面点名的人数越来越多,這弹压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总算還好,永乐人和桐河人最近被单列了出来,他们就算想有所动作,周边還有不少军士看着他们呢,仓促间动弹不得。 不過可以想像得到,军营裡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桐河籍士兵的怒火,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一般,只差爆炸了。 最终,有一個桐河口音的家伙,正說得热闹,猛地惨呼一声,“江太峰,你家……啊” 惨呼之后,就沒了动静,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是希山的,杀人那几個是希山的……” 前文說過,希山和桐河两县,关系一向糟糕,說是世仇都不为過,相互之间嫁娶都很少。 然后,大营外就响起了激烈的呐喊声和打斗声。 這一下,被看管的桐河人直接炸锅了,他们不敢反抗所有人,就直接奔着希山的士兵去了。 但是其他人也不能看着桐河人炸刺不是?纷纷地扑了上来。 桐河人急眼了,大声地招呼同样被单列出来难兄难弟,“永乐的……你们就看着?” 卧槽尼玛……永乐兵表示很蒙圈,這关我們什么事? 桐河人裡也有机灵的,大声喊话,“你们永乐已经被雷谷占了,我們被收拾了,你们還好得了?被单列的就是你们和我們。” 然后就有永乐人表示,“不過希山人确实挺讨厌的……大家不要打了,好好說话。” 希山人哪裡肯跟永乐人好好說话?“滚蛋,惹急了,劳资连你们也打!” 永乐人听到這话,就彻底暴走了,“我去尼玛的,欺负我們人少是吧?信不信我們把雷谷的人招呼进来?” 這一夜,西大营是彻底乱套了,雷谷的人沒有打进来,光他们自己就够乱的。 這种现象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必须指出,郑王征召军队的时候,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所占的地盘,总共都不到一個府,却征召了這么多士兵,其中乡党聚集的现象,真的太严重了。 与此同时,郑王练兵,是强调“爱兵如子”,不但士兵的军纪观点都比较差,军官也是如此,不太懂得遵守秩序,做不到令行禁止,非常容易炸营。 而雷谷采用的手段,也直指矛盾的核心,效果惊人,当然,這也不是偶然现象。 四面楚歌,瓦解了无敌的江东子弟;诉苦大会,直接把国军解放到了对面的阵营。 待到天色大亮,雷谷的人回去吃早饭了,西大营裡,时不时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大营的主官面如土色,不住地念叨着,“太卑鄙了,太无耻……他们怎么能這样做?” 下面有军官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必须要狠杀一批了……否则镇不住這股歪风邪气!” “你放屁!”有人跳脚大骂,“王爷起兵一来,一向强调爱兵如子,你要狠杀一批,到底是何居心?是要陷王爷于不义嗎?” “你当然会反对了,”冷哼的军官又冷哼一声,“夜裡最早不稳的,就是你桐河的兵。” 桐河的士兵是被单列了出来,但是還有桐河籍的少数军官,是比较受信任的——這么做,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桐河人的怨气。 這名桐河军官气得直跳脚,“妈個比的,你是希山人的女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假公济私?杀一批可以……你敢把永乐人也杀了,我就服气你。” 杀永乐人……谁敢杀永乐人?雷谷已经打下了永乐县,要是大营敢对永乐人下手,真的很难想像,雷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见他俩争执得厉害,有人在一边劝解,“要不這样,把永乐人和桐河人都送回大营去,换一批士兵来?” 他說的大营,可不是东大营西大营這种,而是郑王的大本营,老军所在的真正大营。 “你這话跟沒說一样,”被称为“希山女婿”的军官发话了,他一脸的嘲讽,“且不說這么做合适不合适,我就问你,如何将永乐和桐河人送走?” 那桐河军官却是冷笑一声,“为何不能送走?雷谷只堵了南门,其他三個门可是安全的。” “扯淡吧,”希山女婿军官還之以冷笑,“外面看热闹的箫阳人多了,這些军士跑得再快,能躲過雷谷的追杀?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桐河兵投敌呢?” 经過晚上這一番折腾,桐河籍士兵的军心,已经严重不稳,只要雷谷有意招揽,他们投敌的可能性很大。 桐河军官闻言冷哼一声,“王爷练兵,强调的就是‘撒得出去,撤得回来’,你对桐河兵的偏见竟然這么大,還敢說自己出于公心?” 众人是各說各有理,主官见势不妙,向东大营派出了信使,請求支援。 雷谷之人对于拦截信使,兴趣還是很大的,又有箫阳人配合,所以派出的五十名信使,只有两名化妆成箫阳平民,才侥幸进入了东大营。 东大营却是果断地拒绝援助——有沒有搞错,一百多個人,堵了军营一個门,你大营裡五六千的士兵,竟然来找我們求援? 咱不带這么开玩笑的。 当然,东大营也說了,雷谷诡计多端,看着是找你们的麻烦,沒准是瞄着我們這些援军呢,我們现在该做的,就是帮西大营戒备好四周,防止其他的不明势力浑水摸鱼。 這個表态有道理沒有?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過西大营的主官,却是气得跳脚大骂对方“见死不救”。 一天時間,就這么飞快地過去了,夜晚再度来临。 (更新到,月票還是有点少啊,這個月真的沒有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