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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史上最窘迫宰相

作者:未知
汪书焦头乱额。 朱友贞入主长安之后,给予了汪书极大的权限,那就是全面主持政事。 但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那個时候的大梁,所能掌握的地域已经仅仅限于河南关中等地了,在战事不断的情况之下,大梁完全处在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之中。 但大军所需要的一切,必须是要确保的。 钱从哪裡来? 汪书沒有平空裡变出钱的本事,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刮地平。 掘地三尺地从老百姓手裡榨取最后一点点收入以满足军队的需要。 汪书幻想着大军能够在前线获得一场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只要赢了,那他就有可能收回之前的投资。作为一個有经验的老牌子官僚和枢臣,他很清楚,现在這样的模式绝不可能持久。关中這裡的地皮,已经快要被他薅光了。 现在已经到了一個临界点上,再进一步,绝对会爆发一场与几十年前的那场让大唐就此坠下深渊的暴乱。 但让他深深失望的是,前线屡战屡败。 长垣,虎牢,洛阳,一场又一场的败仗,让汪书的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特别是洛阳的失守,让他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儿的幻想。 大梁完蛋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让他彻底地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当年李俨麾下的三位中枢之臣,田令孜跟着李俨跑到了武邑,如今他是站在了胜利者的一方。而另一位枢臣陈笔,则在朱温进军长安的时候,集合残余的兵马与朱温对抗,還试图尝试着一把火将巍峨的皇城全被焚毁,以免让朱温得到。最后失败,全族都被朱温诛杀。 陈笔虽然死了,但唐军杀进长安的时候,陈氏必然会被作为功臣大加褒奖的,身后哀荣绝对少不了。甚至李泽還会去寻找陈氏残存的旁系子弟過继到陈笔的名下替他续承香火。 唯有自己,投降了朱温,成为了大梁的枢臣。 可谁能想到现实会是這样残酷呢? 当时怎么看,成德都是小小的一個实力薄弱的节度,還面临着强大的张仲武的煎迫,覆亡似乎就在转眼之间。而朱温的宣武,看起来是那样的强大,绝对有人主之气象。 但不到十年的功夫,那個自己看不起的小小少年,就這样崛起了。兵进西域,搅乱吐蕃,击败张仲武,打得大梁溃不成军,成为了這天下最强大的势力。 他会接受自己嗎? 不会的。 跑? 往哪裡跑呢? 广州的那個假李恪会接受自己嗎? 当然也不会。 自己作为中枢之臣背叛了大唐,背叛了李俨,那些举着大唐旗帜的势力,沒有谁能容得下他? 汪氏灭族,已经不远了。 面前的茶水早就冰凉,大堂之中的火盆,也不见了半点火星,冻得有些发抖的汪书站了起来,走到大堂中间,厉声喝道:“来人啊,来人啊!” 他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回荡,却是沒有一個人应声。 他走出了大堂,经過了下属以及书吏们办事的厢房,哪裡空无一人。 他再次向前,到了仆从太监们呆着的偏房,哪裡也是空空如也。 大梁皇帝朱友贞御驾亲征,带走了所有的精锐力量,使得皇城之中空虚之极,连带着這些人也沒有了半分规矩。 汪书颓然地走回到了公堂之中,看着桌上那些堆集如山的公文,却再也沒有了半分处理的欲望。 他就算不辞辛苦的批阅处理了又能如何呢?现在他找不到半個人来将他的意风传达下去。事实上只怕也用不着传下去了,前些年传来公文的哪些地方,只怕已经有不少的地方落到了唐军手中,换了主人了。 走出皇城的时候,他有些欣慰地看到了自己的仆人和家将们還在皇城之外等待着他,這让孤独的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安慰。 不過马车裡也是冰冷的。 昔日都会有的火盆,现在早就全都减去了。不但马车裡减掉了,便是家裡,现在也沒有了上好的无烟银炭,即便是自己利用了职权,也只弄到了一些一般的柴炭,這种炭勉强可以取暖,但在晚间,却是万万不能放在密闭的房间内的。不說毒气,光是那烟气,就让人根本受不了。 除了炭,家裡粮也不足了。 汪氏,可是一個大家族,几百口子人聚集在一起,都仰仗着他生活,平时人多好办事,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到人去做,但现在,這就成了最大的包袱,几百人要吃要喝,每天消耗的粮食就让汪书焦头乱额。 现在,就是拿着金银珠宝,也买不到粮食。 城内的粮食,几乎都被朱友贞全都带走了。 自己被朱友贞任命为长安留守,负责长安内外的所有事宜,可以便宜行事。但现在,他即便有三头六臂,又能做些什么呢? “相爷回来啦?”刚刚走到家门口,管家已是迎了上来,扶着汪书下了马车。看着管家满脸笑容,汪书不由有些诧异,他已经很长時間沒有看到管家的笑容了,如果他在为大梁的危局而头痛的话,跟了他几十年的管家,就在为汪家怎么吃饱,怎么不挨冻而头痛。 “阿贵,是有什么喜事嗎?瞧你那嘴,都笑得快咧到耳后根了!”一边往屋内走,汪书一边问道。 “相爷,家裡来客人了,說是您過去的门生呢。”管家呵呵笑道。 “我過去的门生?”汪书一怔,他为相多年,提拔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的。這段時間上门来的也不少,不過都是想来他這裡打秋风的,可怜他都自身难保了,哪裡還顾得着這些人? “過去门生上门,你都板着一张脸,今日這门生是谁,有這么大的脸面,让你如此高兴?”汪书笑问道。 “您這门生可不一般。其他的门生上门来是来打秋风的,這位门生可是来雪中送炭的。”管家笑道:“人家是拖了整整一马车的粮食,一马车的银炭,還有不少的鱼鸭鸡肉過来的。您也知道,家裡人都好多天沒尝過荤腥了,几位孙少爷天天闹着呢!這下子可好了。” “送了這么多东西?他是怎么送来的?”汪书一怔。现在的长安,拉着這么多的东西招摇過市,与一個小孩子抱着一大块黄金在街上行走有什么两样? “是殿前司的人护送前来的。一大队全副武装的武士呢,那個小贼敢不开眼?”管家眉开眼笑地道:“屋裡已经烧好了银炭,备好了酒菜,就等着您回来呢!现在二郎正陪着那位客人呢!” 汪书大为奇怪,這门生是何许人也,怎么有這么大的能耐? 陪着客人的二郎,是他的二儿子,他的长子本来被他送到了徐福军中,本来是想要搏一個军功出身的,却不想虎牢一战之后,再也沒有了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走到客厅之外,汪书略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帽,端起了架子,轻轻地咳嗽一声,這才往内裡走去,管家紧走几步推开了厅门。 屋内暖气融融,比起他在皇城之中那個冰冷的公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屋裡烧得正旺的火盆边,坐着两個人,面对着自己的正是自家次子,背对着他的那個人身材魁梧,却是看不见容貌。 “爹爹,您回来啦?”汪筌满面笑容地站了起来。 背对着汪书的那人站起身回過头来,汪书却是一怔,此人在屋内,竟然也還蒙着面孔。這是自己的那位门生,他完全沒有一点映象。 “中书现在還如此忙碌嗎?某家可是等了好久了,還以为中书会很早就回家来呢?”来人笑道,听语气,浑然不似一個门生对上自己的恩师之间的问候。 汪荃一怔。 管家也是一楞。 這個人先前可是彬彬有礼的,怎么见到了恩师,反而语气如此轻佻起来。 汪书眉头微皱:“阁下是谁?” 来人缓缓地解下了蒙面巾,一张丑陋的满是疙瘩的脸庞出现在屋内三人面前,那明显是遭遇過极为严重的火烧伤之后留下的痕迹。 汪荃与管家都是惊呼出声。 汪书毕竟是见過大场面的,虽然心中惊吓,却仍然镇定地看着对方:“阁下是谁,为何要冒充我的门生,又送礼上门,眼下,粮食,柴炭在长安城中,可是珍贵之物!” 来人轻叹道:“汪中书,您当真对我一点映象也沒有了嗎?很早以前,我們可是也经常见面的。” 汪书死死地盯着对方,半晌,回忆终于是一点一点地构画出了此人原来的面貌。 对方的样貌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半份影了了,但那双眼睛,却還一如往常。 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死死地盯着对方:“高象升?” 高象升点了点头:“中书還是想起我来了!” “你,你……”汪书一阵慌乱,转身便欲往门外行去,而管家更是已经拦在了他与高象升的中间。 “中书何必如此惊慌,我如果有恶意,就不会送礼上门了。”高象升轻笑道:“今日某家上门,却是来救中书来了。” 汪书的脚步一顿,整個人却是僵在了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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