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落寞
都被眼前的变故所惊吓。
而做完這一切的宋归城,只是有些遗憾的看了看那仙灵消失时漫开的黑气,旋即回头看向众人。
“這下诸位,想来沒有疑惑了吧?”
他笑着问道,脸上的神情带着戏谑与笑意。
众人一片沉默,虽然已经有诸多证据表明了事实,但对于寻常人而言,想要在短時間内接受這样的事实,還是需要花费不少的脑力与勇气。
褚青霄在這时看向自己的父亲与舅舅。
二人脸上的神色僵硬,似乎依然处于惊骇之中。
褚青霄有些担忧二人,在那时說道:“爹、舅舅,事情……”
褚青霄也并未想好措辞,說得也有些迟疑。
毕竟,他确实能理解接受這样事实的困难。
“大爷的!!!”
可就在褚青霄试图打好腹稿,想着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让他们去理解眼前的一切时,褚岳山却一拍脑门,直接开骂了。
褚青霄被吓了一跳,還不待他回過神来。
却听褚岳山言道:“我他娘的就知道,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有病!!!”
褚岳山說罢這话,转头看向褚青霄,他满面红光,咧嘴大笑,脸上的喜色几乎包裹不住。
“老子儿子沒病……”
“沒病……”
“沒病!!!”
他這样說着,仿佛是要将這些日子堆积在心头的郁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一般。
褚青霄一愣,他很意外。
相比于這几乎打破正常人常识的变故,他的父亲第一時間在意的却是自己。
但细细一想,其实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這世上哪一位父母又不是如此。
他们的爱,素来含蓄,不在动人的用词酌句之上,而藏在粗茶淡饭之下。
它被装饰得毫不起眼,以至于往往被忽略。
可一旦需要它时。
這份爱,却足以给平日裡或尖酸刻薄,或胆小怯懦的寻常人。
舍生忘死的力量。
褚青霄看着眼前笑得合不拢嘴的男人,心底发颤。
只是還不待他从這样情绪中恢复過来。
“大爷的!!”一旁的孙宽如梦初醒一般,也发出一声咒骂。
“我就說我认识的那些赌鬼,這些日子每一個都在赢钱,可我去一次输一次!”
“现在想来也是那些烛阴在搞鬼!那赌坊的老板又不是观音菩萨,钱都让赌客们挣了去,赌坊的老板喝西北风嗎?”孙宽說着,脸色甚是不忿。
“我纵横赌场十余年,一身赌技出神入化,我就說怎么能不如那几個烂赌鬼!”
方才還有些感动的褚青霄听闻這话,顿时哭笑不得,自家這舅舅,关注点始终与寻常人不同……
“那岂不是說,這些日子,我在生意上那般顺利,每每低价迈入,高价卖出,最多的时候转過十六倍的差价……”
“這些都是假的?”一旁的王大贵哭丧着脸,如此自语道。
相比于褚岳山的兴奋与孙宽的不忿,這位武陵城的首富多少有些不能接受,自己這段時間累积来的巨额财富,化作泡影的事实。
“爹……钱沒了可以再赚……”王澈见自己的父亲几乎就要瘫坐在地,赶忙伸手扶着,嘴裡宽慰道。
王大贵闻言,脸上悲戚的神色稍缓,他侧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掌,感叹道:“唉,幸好我家的澈儿沒事……”
他這样自语道,可话說道一半,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方才消减的悲戚之色,顿时又浓郁了数分,比起方才可谓有過之而无不及。
“那是不是說,你和赵念霜的事情也黄了?那……那碧云城呢?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王澈面露苦笑,虽然也知道這一连串打击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說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他還是在這时,点了点头……
“啊!!!”
王大贵发出一声哀嚎,终于還是昏死了過去。
……
“這位……宋统领。”這边众人对于真相的接受程度大相径庭,而另一边洛先生也走到了宋归城的跟前。
他看向正大马金刀坐在台阶上,一手拿着不知从何处折断的树枝,咬在嘴裡的宋归城,终于還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道。
“嗯,沒错,是我。”宋归城抬头瞟了洛先生一眼,漫不经心的应道。
“刚刚仙灵姑娘是……”洛先生再次问道。
“看不出来嗎?做了烛阴的皈依者。”宋归城言道。
“皈依者?”洛先生皱了皱眉头,心头咀嚼着這個字眼,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无论是如今盘踞在武陵城的烛阴還是我們剑岳城面对的殷司,這类异族归根结底数量稀少,他们很乐意接受人族之中某些愿意归附他们的家伙。”
“当然,這归附可不是口头上說两句漂亮话就可以的事情,你得接受烛阴之力的洗礼,将自己同化,灵魄之中会有一缕被接受你皈依的巫祝所摄走,一旦有朝一日,你意图反叛,那巫祝只需要轻轻一指,你就得魂飞魄散,死状惨烈。”
宋归城站起了身子,他将嘴裡的树枝扔在了地上,目光带着些许玩味的看向宋归城。
“可是……可是仙灵姑娘虽然是出身烟柳巷不假,但为人善良,怎么会与烛阴扯上关系……”洛先生显然不太能接受這样的事实,他皱着眉头說道。
“善良?”
“人之初,性本善?”宋归城仿佛听见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的声音大了几分。
“当你兜裡又百两银子的时候,你可以很轻松的施舍给路边乞儿一两块铜板。”
“可当你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兜裡却只有一枚铜板,你還舍得施舍给旁人嗎?”
“善良是需要代价的。”
“当你无法承受這代价的时候,如何善良?”
洛先生听闻這番话顿时陷入了沉默。
“那她善良的代价是什么?”而就在這时,一個声音从一旁传来。
宋归城眯着眼睛看向那处,却见楚昭昭正迈步走来。
少女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眸子深处是从宋归城出现开始,就一直未曾消减的警觉。
宋归城面对少女咄咄逼人的目光,只是耸了耸肩膀:“或许是被威胁到了生命?又或许是烛阴许诺了她一笔巨大的财富,你们懂的,勾栏女子嘛……”
“会风情万种,会千娇百媚,为的不都是男人的荷包裡那几点碎银嗎?”
“她为了钱如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吧,洛先生?”宋归城這样說着,回头看向了一旁的洛先生。
素来和善的书生,在那时脸色涨得通红,双拳握紧:“仙灵绝非這样的女子。”
“我不過是一介穷酸书生,這一方小小的书斋,每月收支也堪堪持平,她若是在意钱财,那如何又能看上我……”
“哦?”听闻這话的宋归城眉头一挑,拉着长音的言道。
他脸上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收敛,他的声音也陡然增高:“你也知道她喜歡你啊?”
“我他娘的以为,你這榆木脑袋裡面装的全是之乎者也,看不出她的女儿心思一般!”
“那你装什么清高?人都送到你面前来了,也不见你表露一下心意?”
“怎么觉得自己是读书人,她就是個勾栏女子,配不上你?”
宋归城的质问声中明显带着几分怒火。
一旁被這般声音吸引的众人亦都看了過来,褚青霄闻言,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按理来說,是仙灵姑娘投奔了烛阴,但宋归城话裡话外的意思,却都是在为仙灵抱不平。
就好像他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内情一般。
而听闻這话的洛先生却连连摇头:“我从未如此想過。”
“我只是觉得,我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她却是……”
“你觉得你觉得,什么都是你觉得。”但洛先生的话還未說完,就被宋归城打断。
“读了两本书,就以为這世上的道理你都懂了?”
“你只管自己是否心安理得,不管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你们這些读书人,不是欺世盗名伪君子,就是满心迂腐教條的酸儒。”
“你喜歡她,她喜歡你,上午表明了心意,晚上就可以洞房,哪裡那么多谁配不配得上谁的?”
“大家能看对眼,那說明,就是一丘之貉!”
“這都多久了?那么多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還是把她错過了!”
“现在后悔?晚了!!!”
宋归城一通說不上有道理,但又不能說沒道理的歪理邪說一股脑的砸在了洛先生的脸上。
洛先生低下了头,神情落寞,似有悔恨,似有自责。
“好啦。”宋归城见他這样,也大抵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這样說了句,又道:“明日,我就去拆了那烛阴的老巢。”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与我一道去。”
“见上她一面,把想說的该說的,都說上一遍……”
“人啊,一辈子几十年的時間,說长也长,說短也短。”
“既然来了一遭,那就努努力,别留遗憾。”
宋归城這样說着。
站在他身后的褚青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从那桀骜的身姿中,读到了一丝……
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