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峙
可楚昭昭的话還未出口,便被褚青霄打断。
被滚滚杀机包裹的褚青霄并无半点恐惧之色,反倒平静的直视着周升的目光,言道:“前辈修为高深,杀我自然易如反掌。”
周升倒是未有料到褚青霄会表现得如此冷静,他的眉头一挑,问道:“既如此,你還不求饶?”
褚青霄却道:“前辈能杀我,但不代表你会杀我,我为何需要求饶?”
“哦?怎么?你觉污蔑天悬山這一條罪责,不够我杀你嗎?”周升反问道。
“天悬山的剑法或许厉害,但教我用剑的人曾說過,天下万法,成就高低在人而不在法。”
“哪怕是最简单的剑法,只要能勤练不辍,亦有开天辟地之能。”
“同样,越是正确的事,便越是不怕质疑与否认。”
“道理总是越辩越明的。”
褚青霄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果天悬山的法门只是因为我一句话,就能被否认,那天悬山也就不是天悬山了,前辈,你觉得呢?”
周升闻言一愣,他再一次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而這個過程中,楚昭昭却是格外紧张,唯恐這周升一個不高兴,就伤到了褚青霄。
她心底也在暗暗犹豫要不要将褚青霄的真实身份道出,可毕竟這其中牵扯甚广,她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犹豫之时,周升的嘴角却忽然浮出笑意。
“教你用剑的家伙,想来应该是個不错的剑客。”他忽然言道,浑身密布的杀机在那时收敛。
“自然。”褚青霄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升不再言语,而是转头看向了楚昭昭。
见周升收起了杀心,楚昭昭也长舒一口气,她感受到了周升的目光,赶忙言道:“镇守,他只是一個边城小民,沒见過什么世面,所以口无遮拦了些,你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计较。”
周升却问道:“你要带他去天悬山?”
“嗯。”楚昭昭自然不敢隐瞒,点头应道。
“心性不错,在天悬山說不定能入内院,倒也不失一條让你宗族兴起之道,你也算错有错着。”周升如此言道。
话裡话外几乎是笃定褚青霄是要拜入天悬山的。
毕竟在他看来,对于褚青霄這样的寻常人而言,能拜入天悬山,理应是一件殊荣。
楚昭昭经历方才的担忧,也不敢再去解释,忙不迭的点头。
“那就早些归山吧,别让你族中的辛苦白费了。”周升又言道,說罢便带着身旁的周灵儿准备迈步离去。
周灵儿倒是乖巧的与楚昭昭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便快步跟上了自己的爷爷。
楚昭昭见状如蒙大赦,她也是真的害怕褚青霄再与這周升待下去,還会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她赶忙低头行礼,与对方拜别,直到周升爷孙二人走远,她都不敢抬起头来。
“楚姑娘,這老先生是什么人啊?你這么怕他?”褚青霄有些奇怪的看着楚昭昭,在這时问道。
楚昭昭也回過神来,她看了一眼周升二人消失在街头的背影,這才回头瞪了褚青霄一眼,沒好气的說道:“天悬山七大神峰之一,龙泉峰的镇守,地位仅次于神峰峰主与掌教!”
“你說你沒事招惹他干嘛?”
“這样家伙,要是一個不高兴把你杀了,都沒人敢给你收尸,你知道嗎?”
面对楚昭昭劈头盖脸的怒骂,褚青霄倒是并不气恼,只是挠了挠头,言道:“我只是觉得他对楚姑娘你過于严苛了一些,而且他說的话也不见得是对的……”
“人家七境武夫,修为通神,难道還沒有你懂剑道?你连剑都不敢握,高谈阔论個什么?”楚昭昭却并不领情,继续责骂道。
褚青霄憨憨的笑了笑,也就不再辩驳。
這时,后方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褚青霄不由自主的侧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后的人群退开,一列身着甲胄之人从人群之后走来。
为首的是位锦衣公子面净如羊脂,唇红如染血。
身高七尺,身材却有些消瘦。
此刻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形随着马匹的迈动而轻轻晃荡,神情轻佻,又带着几分倨傲,俨然一副纨绔公子的做派。
而他的身后跟着二十余人的甲士,身着暗红色甲胄,头戴恶狼面具,虽然数量不多,可却浑身弥漫着肃杀之气。
周围的路人也不知是认得這群人的身份,還是被他们浑身的气场所震,皆纷纷退避,脸上也露出忌惮之色。
“是贪狼卒。”楚昭昭的声音适时的在褚青霄的耳畔响起。
“贪狼卒?”褚青霄面露困惑之色。
“這一两年在暮州渐渐活跃起来的一個组织。”楚昭昭解释道:“只要肯给钱,什么活都接。”
“這些年,在暮州不算臭名昭著,但正常人对之也避之不及。”
褚青霄也大抵理解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却又看见,那群贪狼卒的身后,正押送着四五辆囚车。
每個囚车中都关押着约莫五六個人的样子,裡面的囚犯大都蓬头垢面,神情麻木,模样憔悴,而且清一色的全是年轻女子。
“這又是……”褚青霄皱了皱眉头,再次问道。
楚昭昭撇了撇嘴:“你沒看见這些的额头上都被烫了奴字嗎?估计是因为家中犯事,被牵连贬入贱籍的女子。”
“那他们把這些人带到這裡来干什么?”褚青霄還是有些不解。
楚昭昭白了一眼一脸困惑的褚青霄:“你觉得能干嘛?”
“中原女子,尤其是這些官家女子,皮肤白皙面容娇美,在這些藩国蛮族人的眼裡,那可都是香饽饽,拉到此处自然是为了买個好价钱。”
褚青霄心头一惊:“贩卖人口?這不是犯法的勾当嗎?”
“犯法的勾当多得去了,干的人還少嗎?”
楚昭昭对于褚青霄的天真有些无语:“我听說暮州州牧就依仗着這背靠南疆藩国的地势,常年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這些人背后都有州牧撑腰,谁還会为了些贱籍女子,去和州牧对着干?”
褚青霄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他当然明白楚昭昭话裡的意思,可他看着那囚车中衣衫褴褛的女人们,却還是觉得心头有些不畅。
尤其是末尾那座囚车中,一位女子低着头,杂乱的发丝遮住了容貌,唯有露出的那只眼睛中露出的灰暗,让他心神轻颤——
那是一种经历過绝望,在无尽的黑暗中努力跋涉,最后却徒劳无功之人才能透露出的神采。
那目光让褚青霄感同身受。
在武陵城的日子裡,他见過太多這样的眼睛。
他以为走出了那個地狱,却不想……
“看什么呢?我可警告你,别再给我惹事了!”楚昭昭见褚青霄发愣,用手肘撞了褚青霄一下。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到天悬山,把你交给小师叔,你沒那本事,就不要做什么逞英雄的事!”
褚青霄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远去的囚车,终究還是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他确实对于眼前所见心有戚戚,但也明白,自己沒有那改变世道的本事。
楚昭昭见他如此,也放下心来,旋即又拉起了褚青霄的手言道:“走吧,咱们去那边,寻個医馆。”
“医馆?去那裡干嘛?”褚青霄疑惑道。
楚昭昭闻言脸色略显尴尬,她伸手指了指褚青霄淤青的左眼,言道:“当然是看看你的眼睛,总不能让你這副模样去见小师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