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遭遇拐卖
《寻仙》最新章節第5章遭遇拐卖
沿街市往西走,不出三裡远,有個胡同。這個胡同很小很窄,裡面只有一户人家。
“老五今天回来有点晚。”正屋裡有個妇人笑道:“倒是让我們好一通担心。”
“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看见個货,顺手就带回来了。绕远了一些,也不過就比往常晚了半炷香。”
“老五向来守时,稍微晚一些都是新鲜事,晚一刻便足以让我們多想了。”另一個有些肥胖,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道。
“顺手?你从哪裡带了人回来?”一個年轻些的妇人有些不快地道:“你可莫惹事了。”
“惹不了什么事,那小丫头片子說话口音怪得很,還不认得路,穿得也寒酸。”
身上倒有点零钱,但老五沒有說,况且那钱也确实不多。
“反正明早咱们有车去安芳城,测一下她有沒有灵根,有的话就一起送安芳城去,沒有的话就卖楼子裡去。”
修仙界的城市与凡人国度的城市不一样。這裡的城与附属镇子之间還好,城与城之间的通路就真的是茂林深山了,而且是野兽众多偶有妖兽出沒的茂林深山。练气低阶修士都沒几個敢单独走,更别提凡人了。
对于普通凡人来說,隔了一座城,便已经算得上阴阳相隔不得再见了。
塔裡,伯赏发现自己的神识失去了对塔外世界的全部感知,登时就知道须沐寒在外面已经出事了。
不過還活着。
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除了沒有外人知道的神秀塔,沐寒沒有任何被人杀人夺宝的价值。
应该是劫持……那么……最差的结果就是邪修活祭,但可能性很低——至少那個男人不是邪修,身上也沒有能与邪修扯得上关系的物件。
他分析了很多,但這只用了短短两息的時間。
他旋即来到掩天机前,扳动掩天机上的滑块;這东西能掩饰塔主的实际灵根点数。
不過只能往低了改,也只能修改塔主本来就有的灵根,不能增加塔主沒有的灵根。
他手下动得虽然飞快,但神情上却带出了一点吃力;一番动作后,他原本就不是实体的身影,竟虚化了许多。
若說之前還是觉得能透過他的身体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身后的东西,那现在便是能清楚地看到他身后都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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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三十三,木二十一,”年轻妇人从须沐寒中指指尖刺出一滴血滴在九灵盘上:“這年纪看着也就十来岁,你還真捡着個上等货色,送去明玉商会能有三十三灵珠呢。”
老五也沒想到自己真捡着金子了,脸上惊喜又得意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单系灵根不過二十,身价折半,而他能捞到的“货”,大多不過十点上下。
這一個可抵得上平常的五六個了。
他笑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這动下手就发了一笔小财的喜悦,然后才道:“這個可是宝贝,把那药拿来给她灌下去,让她睡個七天,千万不能让她半路跑了。”
“我那儿有几张明玉商会的契纸,先给她契上。”年轻妇人道。
老五根本不知道妇人手裡還有這东西,此时一听心裡顿觉不快:“沒看出来啊,你還挺能藏,不成,契上了就是明玉商会的人了,回头明玉商会压价或者赖账可怎么成?”
“人家家大业大看得上你這仨瓜俩枣?丢了脸以后還买不买人了?”
“商会看不上,管事的能看上。”老五直摇头:“我不同意。人家可不愁沒人卖人,倒是我們這些搞野路货的不好找下家做买卖。”
“可你不契约,這丫头命好半路真跑了,你不也什么都落不着?”
老五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乜斜着眼看年轻妇人:“我說,你是真跟吴四有一腿吧,還是他给你什么好处了?空白契纸都落你手裡了……你這么撺掇我,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妇人噎住了,但很快又劝道:“你想多了,平时都是我联系這些主顾,自然得了点托付的……哪有那么多這事那事的,不過是這么干以后再和他家来往,我脸上好看些罢了。”
老五還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斜眼看她,也不說别的话。
妇人停了一会儿,看老五一句话不接,只得道:“沒别的事的,就是這纸契了一個人,明玉那边回头多给我一成身价钱,你不吃亏。
“你也知道,他若不给灵珠,你不把契纸给他,直接撕了,他也什么都得不到。你把這约给她契上,你這笔钱就稳当了,我也能得三個灵珠的好处,咱俩谁都不吃亏,你也当提携下妹妹。”
“直接撕了這货也毁了。”老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什么都落不着,我也什么都落不着,而且我還搭了一路的辛苦,還得罪了大主顾。
“這么一想,他到时候打发叫花子给我几個灵珠的路费,我他—娘-的就得感恩戴德了。”
年轻妇人一时语塞。
“陈小羽,咱俩认识也将将二十年了,谁還不知道谁啊,你也别搁這儿给我耍花枪,三十六灵珠,這丫头。”他伸手点点昏迷的须沐寒:
“你给我三十六灵珠,這丫头的买卖就转你名下,你爱给她契上就直接契上。
“当然,還是我跑這趟路,但不管這丫头能在明玉商会那换几個钱,全是你的。你要不给,那我大不了路上辛苦点,多看着她,或者搭一两副药进去让她一路睡到安芳城。她值十六副半的药呢,也不亏,你說是吧?啊?”
“這,老五你挺会算账啊,不契约你要搭药钱,路上人還有可能跑了,還只能赚三十上下,這抛给我你還直接赚了三十六?”年轻妇人仿佛很生气:“到头来我還一分好处沒落着?你怕不是睡迷了,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而且你不也說了嗎,你有好处的,你脸上好看了呀。”老五抱着膀子笑了一声:“說白了,我就是不信你浪费這么多唾沫就为了仨灵珠。”
陈小羽脸上显出些愤怒来:“老五,你跑了這么多年买卖你還不知道行情嗎,就這,三十三的最高灵根,价格能高到哪裡去?
“三十五都不算低了,算上给我的好处,明玉商会出了三十六呢,你觉得哪家還能再高点?”
“我是知道行情,可我只知道這当面谈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行情……這提前预订然后送货是個什么价,我可不知道啊。”老五凑近,看着陈小羽眼睛:
“我觉着陈小羽你该知道,不如你和我說說?教教我?”
陈小羽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好,价高了人家不亏?”
“呵嗯。”老五出了下气,沒說别的——哪有什么亏不亏的,随便一個练气一层的修士,做苦力都得最低一個月一颗灵珠,還得包吃住。
“买一個回去,前面十来年几乎不发饷。本钱三四年就省出来了,资质好点的那更是赚头大着呢。
“反正,陈小羽,我就和你說,你想我给她契上,那就按我說的办。我今晚得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又是半個月奔波。
“我沒空看着你,你要是偷偷做点啥,我也拦不了,但我能和老大好好谈谈。毕竟,我把她带回来,搁老大那是過了明路的。
就像老五說的,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啊。
陈小羽也看出老五是不会松口了,最后只能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
“罢了,就這么办吧,不過你得给我写個條儿,就說這丫头是我三十六灵珠从你這裡买了托你送去明玉商会那儿的。
“就当我费事往脸上贴金。老五你倒是狠心,都不顾我這個妹妹在外头的脸面。”竟是一句也沒提到时候商会管事给的钱要還给她的事。
“呵呵,谁狠心還不好說呢。”老五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陈小羽听了心裡气闷,却只能当作沒听见;她回自己屋裡取了契纸,用针尖在须沐寒眉心划出一道小口子,眼见几滴血珠从小口子裡渗了出来,她便将契纸贴到须沐寒额头上。
神秀塔忽然震动,伯赏正守在玄碑旁边,感受到這震动,脸色当即一变。
须沐寒再次醒過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车厢裡很闷。
因为车厢裡……有很多人。而车厢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或许,应该是被封得死死的。须沐寒看了看几步外的窗子,窗上糊的是纸,但几乎不透光,那纸上只有几條边缘整齐的亮线——
就好像是,外面被木板或是旁的什么东西给钉上了,亮线的位置则是那些钉住窗户所使用的板材之间的缝隙。
车裡很昏暗,就像日落之后开着窗却沒有点灯的室内。
她只能勉强看清车厢内的大概情形——這裡有很多人,她估摸着总人数不下三十個;马车车厢虽然很大,但一气装下三十来人還是难免显得拥挤。
她之前虽然昏着,但也沒有躺下的地方,她是靠着车厢厢壁曲着腿坐着的。她脚上還有個人把半边肩膀和一條胳膊压在那裡,那人好像也是昏着的。
不,应该說,现在除了她以外,這车厢裡的人,全是昏着的。
“你感觉還好嗎,你吸了些迷香,迷香的劲還沒散干净。”她正有些晃神间,伯赏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被惊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记起伯赏的存在来。
“苍歌,我——”她想问她是怎么了,但她又想起,伯赏說過,她神智不清的时候,他会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情况。
伯赏倒是知道一些,不像她一样完全抓瞎:“你之前在的那座——城,叫甘泉城,你现在刚出甘泉城。這辆车不知道要把你们送去哪裡,车外有两個人看着你们,不過你……性命应该无碍。”
“——拐卖?”须沐寒一下子联想到了這個词。
“可能是吧,也可能只是拐。”
“都一样。”须沐寒突然不知道自己跑這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居然還是任人宰割,等等,“苍歌,那两人若是說话了,劳烦你帮我留意一下他们說了什么,看看我有沒有机会逃走。”
如果真能逃走,有苍歌在,被人抓回来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吧。
她再度观察车厢,這次却发现,偌大的车厢,车门却很窄,只有两尺人不到的样子,感觉随便一個成年男子站在那裡都能把门堵上;若是换個膀大腰圆的男子来,怕是进出都有些费劲。
伯赏在那头正不知道怎么和须沐寒說契约的事情,此时被须沐寒问到這裡,顿时更觉得难以开口。
只是有的事情终究還是得說。
“沐寒,你现在的境况不太好,你一时是无法脱身的。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說完,”须沐寒沒說话的时候,伯赏就已经在观察外面那两個人了,只是那两個人暂时沒說過话,他也沒能听到什么:
“你现在应当是比较安全的,”他先尽可能捡能让须沐寒心裡安定一些的话来說,“有人在你昏迷的时候,取了你的眉心血,让你和他结了很粗浅的主仆契约,成了他的下仆,契约我有办法解,你先放心,但是在契约還沒有解开的时候,你逃跑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我還是被卖了?”须沐寒听了半天,心裡最后剩下的念头居然還是這個——卖不卖她是不知道的,但总归都是成了别人的仆婢——做童养媳在乡下的庄户人家看来都与做奴婢沒什么两样。
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也沒有太失常的表现。她再度观察四周,這次她脑子放空心不在焉,却反而比之前有意打量看得更细致一些。
……這一车人,有男有女,年纪看着都不大,最大的……她估摸着应该也沒到婚嫁的年纪。最小的看身材,恐怕和小宝同岁。
光线太暗,她只能看清近边几個人的脸。她有意仔细观察其余人的长相,看到离她最近的那两個人时,她心一下子就凉了——两個人样貌长得都很好,甚至說得上精致。
她感觉自己脑袋裡嗡嗡作响,正晕头转向间,却又看见了肩膀压在她脚上,脑袋就在她脚边的那人的脸。
那人侧着脸,看不到长相,但沐寒能看到那人露出来的左脸,从太阳穴下方一路到腮帮子边上,都笼着一片阴云——那是一块巨大的胎记。
她目光在那阴云上停留许久。
期间伯赏并沒有說话,像是在给她平复的時間。
她又细细看了附近能看清面孔的几個人。
除却那两個看着像是姐弟俩的人长得实在漂亮外,剩下的长相就都很是平凡了——不丑,却也不出众。
她稍稍放心了些。
“伯赏,那個……契约,要怎么解开?要多久?”须沐寒定了定神,闭眼靠在车厢壁上问道。
“现在,”伯赏刚要說现在暂时解不了,但话临要出口,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要說的话的顺序:“這個契约是以眉心血为媒介,将你的阴魂与另一個人或者势力绑在了一起;你现在沒到练气一层,還沒生出元神,而等你练气一层的时候,就会生出元神——
“阴魂和元神不是同一個东西,但你生出元神以后,阴魂会藏入元神之中。”伯赏想到自己曾和沐寒說過神魂之体的概念,怕她有误解,又解释得格外细致了一些:“凡人是阴魂藏在肉身裡,修士则是阴魂藏在元神裡,元神藏在识海裡,识海则在肉身裡。”
“而等你成为修士……因为阴魂的元神的這层关系,這個契约会转移到你的元神上。”
须沐寒知道這些很重要,所以听得很耐心,并沒有因为伯赏沒有直接回答而觉得不耐烦。
而且……
她见伯赏說了這样多,心裡已经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怀疑——這個所谓的契约,可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开的。
“你现在只有阴魂,单独的阴魂真的太弱了。”就连他這样的人,若是沒了元神只剩下阴魂,也是会非常脆弱的:“你将一张纸贴在墙面上,撕下来的时候,墙不会有事,纸却会破。
“而现在,你的阴魂就是那张纸,契约是墙;我若贸然动手将两者分开,纵使你是黎家血脉,神识阴魂天生胜于常人,不至于像别人一般变得痴傻,但你的损伤也会非常大,可能从此再无法生出元神。”
伯赏最后一句,算是說明白了现在不能解开契约。须沐寒虽已有猜测,听了却還是免不了失落。
“我之前用掩天机把你的灵根点数遮掩了一下,如果他们测了你的灵根,就会发现你的灵根很差。他们给你结這样的契约,应该是想让你做苦力。你不必担心会有别的危险——撑過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所以,如果想解开,需要我做到什么?”须沐寒问道。
“练气期二层,你修炼到二层,我就能确保解除契约不会伤到你的元神。”一层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伯赏担心解過契约后须沐寒的元神会崩解——当然,這种崩解对须沐寒是沒有伤害的,只是崩解后须沐寒会再次成为凡人,又得重新引气入体。
期间会不会发生别的麻烦,伯赏也不好說。
“……我明白了。”须沐寒靠着厢壁,略有些沒精神地道,“抓我做苦力,肯定不会拦着我修炼的,对吧。”
“是。”不怕拦着不让你修炼,就怕把人当成物件硬灌。
不過看這一路上除了野兽就是一二阶妖兽,驾车的人一個练气二层一個练气三层,伯赏不觉得這個势力有给仆从揠苗助长的资本。
這契约品质和闹着玩一样,操控人心智什么的作用都是沒有的,只能靠链接神魂,来控制人的生死。
但下仆到了炼气后期,神识够强了,被人撕毁契约也就是神识上受些不轻不重的伤——即是說,到了炼气后期,這契约就失去威胁力,控制不了人了。
這变相体现了這個商会的实力。
很一般。
只要能跑掉,就不会有后患了。
伯赏想着。
须沐寒又闭着眼睛闹心了一会儿,心裡就差不多调整好了。
如果沒有家逢大变的前事在,她可能沒這么容易就接受這一切;但经了前面三年多父亲一日比一日不顶事的磨练,她倒是养出了越挫越勇的韧性来。
這次的事情给她的打击這么大,让她一時間都提不起精神了,主要也是在于那個仆从契约。就像庄户人家会不自觉地敬畏读书人一样,正经的人家也会下意识地鄙夷奴仆贱籍。
也就是這会儿工夫,车裡又有人醒了,醒的那個在车门附近,离须沐寒有点远,沐寒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发型猜這是個女孩,她看到她坐起来了。
那姑娘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会儿,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過了小半盏茶時間,那姑娘好像是明白過来了,她一下子扑到车门上,拍起门来。
拍了几下,无人回应,她加大了力道,几乎是在砸门了。
在這些人裡,论年纪那姑娘也算得上是個大姑娘了,砸起门来动静還真不小,她砸第一下的时候须沐寒都被惊得抖了一下。
——其实她砸后面几下的时候,须沐寒也不自觉地跟着那门板一起颤了好几下。
迷香的劲头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须沐寒醒得虽是最早的,但她比起别人也沒太大的身体上的优势,所以這個时候,年纪大些的、身体也长得比较大的几個孩子,其实都在将醒沒醒的时候。
——不排除可能還有個别反应迟钝又心大的,在迷香劲头過去后直接在颠簸的马车上睡過去了的情况。
除了那姑娘外,须沐寒能看见還有好几個人动了,内中也有一個男孩坐起来了,這几個還沒反应過来眼前是什么情况,明显整個人都在状况外——可能和迷香也有关系,在迷香作用下睡了一天两天或者三天,就算是個成年人,刚起来的时候也会犯傻的。
那姑娘开始砸门,沒两下就有個有些暴躁的声音响起来:“作死哪!干嘛啊?!”
這声音是在车厢裡响起来的,不是车厢外的人给的回应。那砸门的姑娘沒有和理会這個声音的主人,依旧在大力拍打门板。
一個身材敦实的男孩在须沐寒左侧七八尺远的地方猛地站起来了,好像要去和人打架——這正是刚刚骂“作死呢”的人。
“說你呢,你——”声音停住了,那男孩左右看了好几圈,全是不认识的人,“這,這怎么回事?”
這男孩跳起来之后,直接带起了一片连锁反应,状况外的几個人先后惊醒過来:
“你是谁?”
“這哪儿?”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這怎么回事——”
忽然有人来了一句:“我們被人拐了!”声音很大,說“我們”的时候语调還正常——稍微带着点惊恐——說“被人”的时候就带了点哭腔,“拐了”說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突然爆发的哭声了。
這哭出来的姑娘带起了第二阵的连锁反应,暴躁的敦实男孩直接跳脚了,旁边還有拍车厢壁的,有两個姑娘和一個男孩出声咒骂了起来,還有個姑娘大声哀求外面的人放自己走。
小点儿的孩子本来還被迷香药劲拿着沒醒,這一吵也醒了;他们也是茫然无知,听见有人在哭也一個個随大流地哭嚎起来。
颠簸闷热的车厢裡登时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乎所有人都在发泄自己的惊恐或者暴躁,只有几個人默默缩着,强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分析自己面临的情况。
“都醒了啊。”伯赏听见外面练气三层的那個男人這么說,那那男人身材略有些肥胖,面貌憨厚:“挺精神的。”
“那当然。”练气二层的干瘦男人接话。
车厢裡,有個姑娘站起来走到门板边上也开始砸门了,一边砸门一边大声咒骂;她的這個举动给了另外几個大孩子提醒,有两個脾气横习惯了的也跑到门板边上,一边砸一遍骂,倒是最开始砸门的那個姑娘沒出声,紧紧抿着嘴,像是在把所有力量都存留着应对這扇可恨的门板。她一下砸得比一下狠,眼裡却透出绝望来。
车厢外驾车的两人又开始交流了。
“精神是精神,就是有点吵,不,真是太吵了。”胖子道。
“沒事,也就精神這两天了。”瘦子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這回答听得伯赏一皱眉——虽說有契约在,他觉得這些人应该沒想要伤害须沐寒,但……他毕竟很少接触底层修士和凡人,他不认为自己能把這样的人的想法猜到十成十。
這瘦子的說法令他忍不住往坏处去想。
好在瘦子隔了一会儿又顺口說了一句话:“再关三天,他们還能有這個精神头,算我服他们硬气。”
伯赏微微放心了。
车厢裡,最开始砸门的姑娘已经沒力气了,她退后一点坐下,眼神放空,整個人透着一种灰败的死气,让人看了便觉得揪心。
另外几個砸门的很快也沒劲了,他们一边骂一边砸门,力气消耗得比前面那個姑娘要快得多。
他们一個個停了下来,靠在门边上,隔了一会儿竟纷纷小声哭了起来。
小声的啜泣远沒有号啕大哭有穿透力,却带着一种强悍的感染力。剩下的人不管是在大哭還是在咒骂還是在拍打跳脚,竟纷纷安静了,片刻后一個個也都跟着小声哭起来。
须沐寒鼻子也是一酸,眼睛微微湿了。
整個车厢沉浸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阴沉压抑又绝望。
過了许久,突然有人道:“我饿。”
說话的是個小孩子,看着大概四周岁多不到五岁的样子——村裡孩子多,须沐寒還亲手把弟弟养到三周岁多一点,看小孩子年纪看得還是比较准的。
他這一說,须沐寒也觉得胃裡难受了。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从打八月十五凌晨喝了冷粥之后,到现在她都是水米沒打牙。胃裡空得难受。
——其实昏迷的时候,由于她“价值”比较高,陈小羽给她喝了点米汤,但陈小羽也不知道她之前已经很久沒吃东西了,所以那点米汤也就是能让她别渴死。
這些孩子都昏了起码一两天了,虽然上车前都被灌過一点水,但這会儿也都是腹内空空;不留意时還好,一听到到“饿”這個字,一個两個也纷纷开始觉得肚子裡空得难受了。
起先還都沉默着或者低语着等待,但……不知過了多久,依然沒见有人给他们送吃食进来,便有那脾气暴躁的又去门边拍门了:“人呢?给点吃的過来!都饿死了你们還想把我們送去哪裡?!”
也有個哀声乞求的,带着哭腔乞求外面的人给些吃的。
有個拍门的男孩恶狠狠地瞪了那個哀声乞求的姑娘一眼,那姑娘瑟缩了一下,但還是继续小声哭求。
那男孩又瞪了她两眼,倒也沒再对她怎么样。
车厢内又乱了一会儿,须沐寒饿得难受,面上不由得稍稍流露出了一些——她现在多多少少有些坐不住,总想站起来或者躺下去,但躺沒地方躺,站沒力气站。
她之前想過要试试能不能在這裡修炼到练气期,但這個想法被伯赏否决了——她若是表现出不同来,被外面的两個人察觉到,后果只能是两個:要不怀疑她的来历,然后为了“不被她家人找過来”而把她灭口,要不就是以后会面对更加严密的看管。
這会儿她真的沒有事情做,時間竟是极度地难熬。
伯赏注意力大部分在须沐寒身上,他察觉到了须沐寒的焦灼和不安,心裡转了一下就明白了:“……沐寒,你要不,试试睡会儿吧。”
“我——我可能睡不着。”且不說饥饿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就只說她连着昏迷了两回,這会儿也是不可能睡得着觉的。
“我给你念些经吧,你听了就能睡着了,我保证。”伯赏又道。
“……我现在,很闹心,不想睡,真的。”须沐寒苦笑了一下。
伯赏那裡沉默了,片刻后,须沐寒忽然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嗎,你刚刚是在建议我睡觉?”
“是。”伯赏也正要和她說:“你醒着的话,一时半刻是吃不到东西的,甚至……這两天可能都不会有东西给你吃了。”
“沐寒,你听說過熬鹰嗎?”
须沐寒沉默了。
她听說過的。
她又看了一眼车厢内的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我明白了,你念吧,我睡過去,谢谢。”醒着熬過去能磨练意志,但伯赏觉得,须沐寒的意志目前看来是够用的。再就是,他发现若是保持清醒,须沐寒身体现在根本撑不了一天,真被外面那两個人熬鹰一样熬两三天,须沐寒怕是直接就饿死了。长长睡一觉下去,多少能减少些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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