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客
西维心想。
看到西维沒有回应他的意思，奥斯汀紧绷着脸再问了一遍：“你需要帮忙嗎？”
他有点紧张，现在的表情他在湖边练习了很久，据說這样的严肃表情会让人觉得更加可靠。
西维很愿意有人能够帮忙，但是他更希望帮忙的能是人。
“你好，我想我暂时不太需要帮忙。”他回答着奥斯汀的問題，同时加快推车的速度。
很不幸，因为他太過着急沒看路，一不小心车轮就磕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板车一下子失去平衡陷进前面的深坑裡，好好安置在车上的东西东倒西歪。
“……”
“……现在還需要帮忙嗎？”
“现在要了，谢谢。”
奥斯汀高高兴兴地把陷进坑裡的板车拉起来，掉落下来的物品都重新放回上面去，轻快地推起了板车。
西维呼出一口气，看着沒继续紧绷着脸表情显然高兴起来了的奥斯汀，心想他看上去有点蠢萌。
“你叫什么名字？”西维问。
“我叫奥斯汀。”龙轻快地回答。
奥斯汀的表演在短短几句话之后分崩离析，冷静的外壳被他自己打碎，露出一只有点天真的蠢龙。
“我叫西维。如果你帮我把东西都推回农场的话，我该给你多少报酬呢，1個银币可以嗎？”西维问道。
“我不要银币。”奥斯汀有点不高兴，虽然金钱对龙的吸引力巨大，但他更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那我請你吃饭？”西维低头看了一眼车上的食材，迟疑地问道。
“成交！”奥斯汀得到了一個令他满意的答案，顿时士气高涨，飞快的脚步让西维快要跟不上。
“你等等我！”西维不得不出声打断奥斯汀的劲头，他真的要追不上了。
奥斯汀听话地停下脚步，然后用他那双紫水晶般的漂亮眼睛盯着西维，神情无辜。
“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西维轻轻叹了一口气，像轻飘飘的羽毛，搔在龙的心上。
“你可以上来，我推你。”奥斯汀看了一眼他的双腿，然后认真地說。
“這样真的可以嗎？”西维再三向奥斯汀確認。
“我推你比你走路快多了。”奥斯汀說。
好吧。
西维妥协了，他感觉如果他不坐上去的话，奥斯汀会把他拎到板车上。
奥斯汀推车很快，快到西维能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鸟，下一刻就要迎风飞起来。
“要不要再快一点?”奥斯汀玩得有点开心，他试图怂恿西维让這辆板车飞起来。
“不用了，谢谢你。”西维直觉要是答应奥斯汀接下来可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好吧。”奥斯汀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
回到农场的時間缩短了一半，奥斯汀果然沒错，他推车可比西维走路快多了。
厨房门外面有一個堆放木柴的小棚，现在裡面沒有木柴，西维让奥斯汀把板车靠在那裡，他掏出钥匙开门。
“你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将面粉搬进去……”西维开好门转過身，說到一半的话卡了壳。
奥斯汀一左一右提着两大袋面粉，表情轻松得像是拎了两片羽毛。
看到他惊诧的神情，奥斯汀脸上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从鼻腔裡发声：“嗯？”
西维還是太過低估了這些非人类生物，沒想到奥斯汀的力气竟然這么大，明明看着也不是肌肉虬结的魁梧类型。
他自觉让路：“帮我将面粉放到壁炉隔壁的柜子裡就行。”
奥斯汀点点头，轻轻松松把面粉都拎了进去。
西维跟在后面，将买来的杂物都一股脑儿地堆在厨房的桌子上，待会再收拾。
现在该先招待客人。
他扭头，发现奥斯汀站在窗前，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正盯着外面的花园。
西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的是早晨清理出的一小片荒地，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干农活……今天是我成为一位农夫的第一天，我大概還需要一点時間来适应。”
奥斯汀歪了歪头，不明白西维为什么要和他解释，他說：“你要一直在這裡住下去嗎？”
西维听到這個突如其来的問題，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对的，我要在這裡安家，你要喝蓝莓果酱泡的蜂蜜水嗎？”
龙喜歡蜂蜜：“要！”
于是西维找出一只玻璃杯，挖了满满一茶匙的蜂蜜，再加上两茶匙的蓝莓果酱，兑上放凉的开水，搅拌。
甜中带点酸的蓝莓果酱蜂蜜茶就做好了。
奥斯汀低头，大颗的蓝莓果肉漂浮在杯子裡，茶的颜色是漂亮的紫红色，像女巫的致幻药剂，嗅觉却告诉他裡面添加了甜腻的蜂蜜。
西维坐在对面，支着下颚带着一点期待，希望他的客人可以品尝這杯果茶。
龙捧起杯子，沒有任何间断地将這杯混合了果酱和蜂蜜的果茶一饮而尽，杯子裡连一颗蓝莓果肉也沒剩下。
西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并且告诉奥斯汀：“你可以咀嚼杯子裡的果肉，以及味道怎么样？”
奥斯汀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味道還行。”
他可一点也沒想到，那些完全不够他塞牙缝的植物果实可以用牙齿咀嚼這回事！
西维笑着给他的客人搅拌了一整壶的蜂蜜果酱茶，然后开始做饭。
奥斯汀开始小口小口地喝新倒出的這杯果茶，并且用牙齿咀嚼果肉，一壶的份量对于一條龙来說需要分外珍惜。
一只鸡，一篮鸡蛋，两根牛肋骨，几块培根，一瓶蜂蜜，大半块黄油，两瓶蓝莓果酱，两袋面粉，两個土豆還有一個洋葱，這是农场目前所拥有的全部食材。
西维决定做烤鸡和蓝莓派。
圆滚滚的土豆被洗净，拿起，抵在一把纤薄的小刀上，纤细的手指和锋利的刀刃之间落下一圈又一圈的土豆皮。
西维低垂着眼眸，在细碎的沙沙声中，两個土豆都脱去了浅褐色的外皮，露出浅黄色的内裡来。
龙在观察，然后在心裡发出小小声的惊呼。
对于体型庞大的龙来說，這样的耐心和细致十分值得惊奇。
西维留意到了奥斯汀毫不掩饰的眼神，他抬起眼睛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土豆咕噜咕噜往前滚了一圈，掉进水盆裡溅起一阵水花。
奥斯汀的心也跟着咕噜咕噜掉进了水盆，像眼神一样湿漉漉的。
西维有点太温柔了。
掉进水盆的土豆被捞起来，西维重新低下头去把它们都切成块，待会要塞进鸡肚子裡。
阳光暖融融的，从打开的窗户外面挥洒进来，跳跃在洁净的锅碗瓢盆上，就连奥斯汀的银发也分到一点光斑。
温暖光线的怀抱中，西维哼起一首不知道语意的歌，歌声空灵得像是从花朵中诞生，又被雨露送到四面八方的绿林，這是他母亲教给他的歌。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给鸡的肚子裡洒上粗盐，塞进茴香，蜂蜜、胡椒粉和朗姆酒混合起来的腌料抹遍全身，最后再用土豆块把鸡塞满。
腌制一小会就可以推进烤炉了。
奥斯汀听觉很灵敏，他很轻易地就听清了西维低声哼着的歌。
他曾经听到過的，精灵的歌声。
那些长着尖耳朵的，从精灵母树上诞生的光明元素生物，他们会用這样古老的精灵语唱诵赞歌。
一個人类怎么会唱精灵的歌。
龙的眼睛裡涌出了疑惑。
西维并不知道自己给一條龙造成了多大的困惑，他只知道烤炉已经预热好了，现在应该把腌好的鸡塞进去。
托盘上的一整只鸡裡塞满了土豆，下面還铺着切成圈的洋葱，现在它们要在碳火上炙烤。
西维从烤炉底下铲出多余的碳火，盛进瓦罐裡存着，它们還未燃烧殆尽，冷却后還可以继续投入使用。
他们两個都不怎么說话，因为都不是過分热情的性格，也沒有特地要成为朋友的意思，有個叫萍水相逢的词最适合形容他们现在的状态，吃完這顿饭以后就会各自散伙。
奥斯汀喝完了蜂蜜果酱茶，他不会做饭，又在厨房裡待得无聊，于是从厨房的门出去。
去拔草。
西维从面粉袋子裡舀出两勺面粉的功夫，一抬头就发现奥斯汀不见了。
端着面盆往窗外一看，奥斯汀弯腰将杂草连根拔起，而在他的脚边已经堆起来好几株杂草。
好厉害。
但西维认为不该让他的客人来帮忙干杂活。
“奥斯汀，很感谢你能帮我拔起這些顽固的杂草，但你是我邀請回来的客人，客人不应该做這個。”他說道。
“我觉得待在厨房很无聊，沒关系，我是自愿的。”奥斯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西维的嘴巴张开又闭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說服奥斯汀。
他默默回去多舀了一勺面粉，多做出一些面团，可以和培根一起做培根牛角包。
母亲希尔薇的派模具终于可以排上用场，西维挑了一個向日葵花形状的圆瓷烤盘，希望它能烤出酥脆的好派皮。
一個蛋黄，融化的半块黄油，面粉還有白糖，西维将它们揉搓在一起，直到变成沙砾的松散形状。
再加上一点蛋液，沙砾又被揉成了光滑的黄色面团。
面团被分开成了3部分，西维拿出擀面杖，将它们都擀平，变成扁扁的圆饼。
其中一块被拿起来按在派模具裡，然后往裡面填上酸甜的蓝莓果酱。
一個完美的派還需要一点小装饰，西维用刀切割下长條形的面皮，在蓝莓酱上编织起交叉的網格。
“這是什么？”
西维的眼前骤然投下一片阴影，奥斯汀在窗前俯身，遮挡掉了大部分的阳光。
“這是蓝莓派。”西维将蓝莓派拿起来，凑近奥斯汀的鼻尖，好让他闻到蓝莓的味道。
“蓝莓派，我饿了。”奥斯汀說。
西维轻轻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