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晋·江唯一正·版-番外
容灼快速看了于景渡一眼,果断選擇了溜之大吉。
于景渡无奈,只能抱着八皇子上了马车。
小家伙难得有這么旺盛的求知欲,上了马车后還一脸好奇地盯着于景渡,等着自家三哥朝自己解释。
“你记得酒楼嗎?”于景渡朝八皇子问,“我之前带你去過。”
八皇子点了点头,“记得,用膳的地方。”
“這城中不止有酒楼,還有茶楼、戏楼和花楼。”于景渡斟酌着用词,“酒楼裡给咱们上菜的人你记得吧?那是伙计。這個花楼裡……照顾客人的男子,就叫小倌儿。”
“三哥,我能去花楼嗎?”八皇子天真地问道。
“不能,你太小了。”于景渡想了想又道:“你长大了也不能去,花楼是纨绔们去的地方,你将来要像三哥一样,做個从一而终的男人,所以不能去花楼。”
八皇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三哥也沒去過花楼?”
于景渡一挑眉,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這不重要。”
“那漂亮哥哥去過嗎?”八皇子又问。
“涔儿?”于景渡面色一沉,转移话题道:“想你娘亲了嗎?”
八皇子听他提起成嫔,表情一滞,随后瘪了瘪嘴,窝在于景渡怀裡便开始哭了起来。
于景渡将他揽在怀裡,一边哄着小家伙,一边有点内疚。
马车到了宫门口之后,于景渡便差双喜将人送回了成嫔宫中。
于景渡则去了自己先前在宫裡住的福安宫。
沒一会儿功夫,双喜便来回话,說将人送過去了。
“沒再闹吧?”于景渡问。
“八殿下见了成嫔娘娘哭了一场,不過吃了两块成嫔娘娘新做的点心就好了。”双喜道。
于景渡闻言不由失笑,這时却见双喜拎了個食盒放到了桌上,“成嫔娘娘特意给殿下做了一份,让奴才给殿下带過来。奴才见她心诚,就斗胆替殿下收了。”
“无妨,你回头挑些八殿下能用的东西送過去作为谢礼。”于景渡看也不看食盒,又道:“孤不爱吃点心,你们几個分了吧。”
双喜一犹豫,开口道:“成嫔娘娘說,這点心是……先皇贵妃娘娘教她做的。”
于景渡闻言一怔,抬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见裡头放着的是从前的祁妃最爱做的红豆糕。
“谢礼不必送了,点心留下吧。”于景渡道。
既然成嫔跟他讲祁妃的旧情,他便沒必要拒人于千裡之外。
“殿下。”双喜又问:“今日您不在宫中,我师父又差人来问,說您是否考虑搬到东宫去住?四殿下被幽禁皇陵之后,东宫已经彻底翻修過了,裡头的东西全都换了新的,就连花园裡的花都铲了重新栽的,全是您喜歡的梅花。”
于景渡一挑眉,“孤最喜歡的并不是梅花,只是孤的母妃喜歡罢了。”
“那殿下喜歡什么花?奴才告诉他们,让他们重新种。”双喜道。
“孤最喜歡的是……”于景渡眼底带着点笑意,“月季。”
双喜闻言似乎有些惊讶,他自于景渡回宫后,便被对方亲自点了名伺候。
为了不出差错,他特意朝于景渡身边的人了解過对方的喜好,可从来沒听說過太子殿下喜歡月季啊。
“不過东宫你们不必张罗了。”于景渡道:“那地方先空着吧,不时找人打扫一二便可。孤白日裡還是待在福安宫,入夜后就回太子府。”
“殿下从前不是一直在宫裡住嗎?”双喜问。
他话音一落,才想起来如今容小公子回京了。
太子殿下要与容小公子见面,自然是住在太子府更方便。
“奴才失言了。”双喜忙告罪。
“无妨。”于景渡道:“来福可有說過陛下如何了?”
“师父說陛下如今已经不能行动自如,他一直想写字,可手根本握不住笔。”双喜道:“不過這两日似乎能发出点声音了,就是說得含糊不清,听不大明白。”
于景渡点了点头,“孤去看他一眼吧。”
“是。”双喜說着忙取了大氅来。
于景渡被他伺候着披上大氅,而后忽然开口道:“拨给孤的银碳孤也用不上,你让人张罗一下,全都送到容府去。還有,前些日子刚送来的那张银狐披风,也给他送過去。”
“是,奴才這就让人去办。”双喜又问:“敢问殿下,是白天送還是夜裡送?”
他這话问的比较隐晦,那意思是明着送,還是偷偷送。
“大张旗鼓的送,孤越是不避嫌,在旁人眼裡反倒越坦荡。”于景渡道:“你记得随便挑点东西也朝段府裡送一份便是。”
双喜闻言這才明白他的用意。
太子殿下出自戍北军,而容灼和段峥的商队于戍北军有大恩。
于景渡越是避嫌,显得越心虚。
他就這么肆意赏赐,外人反倒不容易多想。
随后,于景渡便去了皇帝的寝宫。
算起来,皇帝自上元节病倒,至今也沒多少时日。
可他如今躺在病榻上,整個人的形貌却带着十足的萎靡。
尤其是面对意气风发的于景渡时,更显得他像一棵灰败得即将干枯的老树。
“太子殿下。”来福朝于景渡行了一礼。
于景渡看了一眼桌边的药碗,伸手到:“孤来吧。”
来福闻言便将药碗端起来放到了于景渡手裡。
于景渡走到榻边,舀了一勺药汁喂给皇帝。
皇帝浑浊的双目有些无措地看向于景渡,目光中既有欣慰,又有忌惮和畏惧。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這個儿子拿捏得很好,可直到对方回京后,他才知道過往的父慈子孝,不過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自认为唯一還值得依靠的這個儿子,从边关回来后,只来看過他几眼。
而每一次的见面,对方都冷淡又疏离,目光中再也沒了从前的温情。
“啊……”皇帝开口,似乎是想說什么。
他有很多话想问于景渡,自己病倒后,便对朝中的事情所知不多。
薛城从前還会朝他說一些,但于景渡回京之后,薛城的话也少了。
至于来福,他一個内侍,对前朝的事情估计也不知道多少。
又或许是,所有人都在慢慢背离他,靠近那個未来的帝王……
皇帝不敢想這些,一想到就觉得惶恐和不甘。
可他沒有办法,他无力左右自己的身体,如今就连自戕的能力都沒有。
“先前的事情一直沒朝你說,怕你身体沒有恢复,经不起打击。”于景渡喂了两口就沒耐心了,将药碗递给了来福,“上元节的事情查清了,老六一直暗中命人查探你的身体情况,知道你经不起打击,所以命人捏造了孤战死的消息,就是为了趁你不妨吓唬你。”
“不過你放心,你从前不愿落個杀子的罪名,将老四幽禁在了皇陵。孤也学你,不愿背负手刃兄弟的罪名,将他幽禁在了皇陵。”于景渡一笑
,“你可满意?”
皇帝目光中带着怒意,自然是不满意的。
当初前太子的事情他不愿动杀心,是因为自认還年富力强,所以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免得遭了骂名。
可如今老六算计自己的性命,于景渡竟還留着他?
皇帝可不在乎于景渡的名声,他只想将那個逆子千刀万剐。
若非那個蠢货自作聪明,他怎么会变成這样?
“還有大哥,孤的好大哥。”于景渡道:“明知道军报是假的,竟還想含糊其辞,就为了区区一個监国之权。若非次日早朝上的另一封急报,孤猜想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应该就是想法子把孤战死的消息变成真的吧?”
于景渡叹了口气,“若是从前,孤定不会饶他。”
但如今,他想长命百岁,陪着那個人,所以他得积德行善,免得像眼前的皇帝一般。
“大哥从前不是一直与世无争嗎?”于景渡道:“想来京城的日子也不适合他,孤已经为他寻了個封地,待過了清明就将人放出京吧。”
皇帝拧了拧眉,对這個处置倒是沒意见。
“对了,還有件事情,得知会你。”于景渡朝来福道:“去找参片给陛下含着。”
来福闻言忙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找了几片参片压到了皇帝舌头底下。
皇帝怔怔看着于景渡,忽然反应過来了什么。
他的老三,自回京后再也沒称呼過他父皇。
他不知道的是,于景渡除了需要做戏的时候,在自己人面前从来都只称呼他“陛下”。
“孤监国之后,朝中不少人提起孤的婚事。”于景渡道:“他们說得沒错,确实该考虑了。不過不是你期待的丁家小姐,那姑娘眼光還不错,据說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孤還打算让人送些贺礼過去呢。”
皇帝看着于景渡,显然也对对方的婚事很关心。
当然,他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本朝未来的皇帝。
尽管再怎么失望,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拎得清的,毕竟在他看来是关乎国本的事情。
“此人你也认识,而且你說過很喜歡他。”于景渡道:“我原本想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他一個风风光光的婚礼,可他似乎不喜歡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孤今日一直在想,不如我与他就找個清净漂亮的地方,只邀請信任的亲朋好友,办一场像普通人一样的大婚之礼。”
于景渡說這话时,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爹若是不同意他嫁给我,大不了我入赘到他家裡。”于景渡一笑,像是在說什么小事一般,似乎完全沒意识到自己口中說的要入赘的人是本朝未来的皇帝。
“别生气,因为后头的话你可能更不爱听。”于景渡道:“来福,先让人去将太医传過来。”
来福闻言忙吩咐人去传太医了,于景渡這才继续:
“這一生,我不会再纳别的女人入宫。”于景渡道。
皇帝闻言呼吸便有些急促,目光中带着愤怒和不解。
“我說這话不是为了气你,相反,這是我给你做了這么多年儿子,最发自肺腑的话。”于景渡道:“你就从未想過,若你這一生只娶皇后一人,可還会落得這步田地?”
皇帝闻言目光中闪過一丝困惑,但很快他就露出了颇感荒唐的神色。
“你若只娶皇后一人,年轻时也不会那般放纵自己的身体,就不会落下今日的隐患。”于景渡道:“皇后沒有旁人争宠,自然会爱你敬你,也不会算计与你。而你只有老四和老六两個嫡子,老四不需要嫉妒任何人,也就不会去屯私兵。老四
不被废,皇后不会死,老六也不会嫉恨你……”
皇帝顺着于景渡的话想了想,竟难得露出了几分懊悔神色。
“或许在你眼裡,我不是一個好儿子,也不是一個好储君,不過你心裡清楚,你从来也不是一個好父亲。”于景渡看着他,“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因为我会朝你证明,一個帝王不妻妾成群,不生一堆儿子,我朝的江山照样可以稳固长久,甚至会比从前更昌盛!”
皇帝也不知是懊悔更多,還是失望更多,看着于景渡竟落了一滴泪。
于景渡拿過一旁的手帕帮他拭去眼泪,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
皇帝這一生从未被人這般注视過,但這一刻他却连愤怒的力气都沒有了。
“抱歉,孤這辈子活不成你想看到的样子了。”于景渡道。
皇帝闻言双目一红,顿时老泪纵横。
他想,到了今日,他才算看到了這個儿子最真实的样子吧。
他曾以为最像自己的儿子,竟是如此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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