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起
岑宝方从新到的一批首饰裡挑了一串玛瑙项链、一支金镶玛瑙簪,一只玛瑙钏,看過之后又核对了下价钱,就对账房先生說道:“這套首饰头面的价钱,记到城阳侯府的账册上。”
前几日他送首饰去城阳侯府的时候,崔公子让他到了新货再送一些好的過去。
账房先生拿出账目,将账册记下之后,又记下了一個数字:“掌柜的,城阳侯府這個季度,在咱這花了快三万两了。”
岑宝方笑笑:“管他多少,你记下吧,城阳侯府還能赖账不成。”
账房先生但笑不语。
他倒不是怕城阳侯府赖账,就是怕城阳侯府拖着啊,三万两,不是個小数目啊!
店小二正在关门,突然一只大手将门给按住了。
“客官,对不住,本店要歇业了。”店小二解释。
拦门的人一听就朝裡头大喊,“岑老板,是我,我是永和楼的老赵啊!”
岑宝方连忙放下账本,走了過去,见到外头的人果然是赵掌柜,诧异地问道:“赵掌柜,這么晚了,你怎么過来了?”
“岑老板,我有急事找你。”赵掌柜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咱们找個方便的地方說几句话。”
岑宝方這裡倒是有空房间,二人进了屋,将门一关,岑宝方還沒问呢,赵掌柜就先问了:“侯府這個季度在你這花了多少钱?”
岑宝方愣了下,沒說话。
這怎么好回答,這是客人的隐私。
赵掌柜从怀裡掏出一本账册递了過去:“這是這個季度侯府在我店裡赊买的东西,你看看。”
岑宝方见他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一页页翻過去,翻到最后头,看到底下的数字,“八千两?侯府光一個季度的补品就這么贵?”
“可不是嘛。”赵掌柜指了指裡头的东西:“以前還沒這么贵的,可侯府的嘴巴是越来越刁了,一般的燕窝不吃了,要吃血燕,你說說,這血燕的价格,可是普通燕窝的五倍。而且吃的又多,看這架势,分明就是拿血燕当饭吃嘛!”
一個季度光补品就花八千两,确实很贵了。
赵掌柜见他看完了,又问他:“侯府在你這花了多少钱?”
岑宝方心裡有数字,可這数字又不能告诉一個外人,就只呵呵笑,“跟你這個差不多。”
赵掌柜见他敷衍了事,知道他在撒谎,急了,“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来跟你讲的,你知不知道,城阳侯府快沒钱了。”
“沒钱?你听谁說的?”
“从侯府裡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不能啊!”岑宝方诧异地說道:“往常每個季度侯府都要在我這花好几千两银子呢,到了季末就還,从不拖欠。”
赵掌柜解释道:“侯府那小公子不是生了天花毁了脸嗎?請了個大夫,光是赏银就两万五千两。城阳侯府是有点底子,可金山银山也抵不住像這样用啊。你說這钱要付给了大夫,侯府可不可能成一個空架子?我是打算明日就去要钱,多等一天我都等不及了。岑老板,钱還是在自己口袋裡才是真的啊,你說咱们做這小本生意,要是八千两不還,我這大半年就白干了啊!”
岑宝方默默想到了侯府欠他的近三万两,要是赖账,他也大半年白干,要是拖着,多宝楼哪裡還有钱去进货?
岑宝方也急了,“你明日记得来叫我,我跟你一块去。”
“好,咱们两家在燕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店,料想侯府不敢赖咱们的,反正钱到了咱口袋才是真的,以后就银货两讫,免得血本无归。”赵掌柜說完,就带上账册急急忙忙走了。
岑宝方将人送到门口,一直到背影消失,岑宝方這才立马将门给关上,又返回柜台,拉住正要锁账册的账房先生:“你先等等,再把侯府的账册拿出来算一算,我明日去侯府要钱。”
但愿赵老板是杞人忧天,那么大侯府,先祖皇帝亲自封的侯爷,会欠钱不還嗎?
可若是真沒钱,等他们有钱,要到多久還?
不行不行,赵掌柜說得对,落袋为安!
赵掌柜走进黑夜中,回头看看沒人跟着自己,就又拐进一处巷子裡,走到头了,黑咕隆咚的,是個死巷子。
“办好了?”黑咕隆咚的死巷子,一個穿着黑漆漆衣裳的人,突然站在面前,差点沒把赵掌柜给吓死。
“办好了,我跟岑老板說好了,明日一起去要钱。”
“明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嗎?”
“知道。”赵掌柜连忙点头,又不死心:“侯府真沒钱啊?”
那他的八千两……
“你明日不就知道了。”
赵掌柜手裡多了個东西,忙低头一看。
是一张银票,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赵掌柜心裡美滋滋的,刚要道谢,面前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身影,如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赵掌柜拿着那一千两银子,想到明日去要账,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得了一千两银子的意外来财,還是该难受明日八千两银子可能会分文难取。
黑衣人武功高深,几個跳跃,就消失在夜幕之中,赵掌柜自然不知道,可却有另外一個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個翻身,进了城阳侯府。
裴珩习惯晚睡。
扶松到达的时候,裴珩屋子裡的烛火還亮着,扶松敲了敲门,得到裡头的应允,推门走了进去。
“发现了什么?”裴珩目光并沒有离开手上的书。
“城阳侯府的公子崔云枫整日跟一個侍女在屋子裡厮混。”
“他可真有精力。”裴珩嗤之以鼻:“他不是一直都标榜要跟少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嘛!”
若真是說得出做得到,裴珩敬佩他是個真男人,可崔云枫明显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扶松又說:“城阳侯府那個叫陈望的侍卫,收买了永和楼的赵掌柜,让他找到多宝楼的岑掌柜,明日一起去城阳侯府要這個季度侯府在他们那裡赊账的钱。”
裴珩终于放下了书,“陈望?那女人身边的那個护卫?”
“是。”
裴珩笑笑,“這侯府的人可真好玩。男人玩外面的人,女人玩裡头的人。”
花钱找人上门要账,這女人思路可真清奇!
“属下听了一耳朵。侯府這個季度欠永和楼八千两,欠多宝楼二万七千九百两。”
“就這一個季度?”
“是的。”
“今上刚登基,为天下苍生社稷,都勤俭度日,更要求臣子要节衣缩食,不能铺张浪费,他城阳侯府倒好,每個季度光补品和首饰头面就四万两。”
裴珩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窗前,望着屋外的弯月,继续說道,“本座若是沒有记错,城阳侯府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两,這两家店他一個季度就欠近四万两,他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攒四十年。是贪污受贿還是搜刮了民脂民膏?”
“要不要属下去查?”
裴珩沒說话,良久,久到扶松都要以为裴珩不会回答了,裴珩突然說道,“那女人娘家许家是京都的富商?”
“是。”扶松顿了顿,继续說道:“属下听闻六年前那场大婚,十裡红妆,光是雪花银就有十万两,還不包括各种各样的珍宝,非常轰动。”
那场婚礼,许家几乎掏空了半個家当,只为了嫁女。
裴珩不在,他在千裡之外养伤,自然不知道那场声势浩大又声名狼藉的婚礼。
他想到了那座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也猜出了城阳侯府哪裡来的钱了。
那女人……
真那么蠢嗎?
“你先继续盯着侯府,不要打草惊蛇。”裴珩又看了眼弯月,又想到那夜的美食。
那女人应该种完了棉花,该回来了吧?
正好他也想那個厨子做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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