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会借嗎?
在這连点油灯都要花钱的丰安城内,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這么一個人。
太诡异了!
黄安脚步一顿,在巷道站定,不动声色间,右脚脚尖微微向右侧挪了几分,随时准备好往后跑,然后才迷眼定睛望去。
等看清前方之人的面容,黄安惊呼一声。
“庞师兄?”
黄安面色惊疑,心中却是微沉。
不对劲,庞师兄不该出现在這裡。
他不该在城东這條小道上,他现在应该在城西的家裡,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或许,他的家人可能不会吃完饭也說不定,毕竟黄安自己的邻居,都是一天吃两顿。
庞师兄不该在這條偏僻的巷道中,吹冷风站着等人。
庞汉逐步靠近,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握着一根灰黑短棍,他背着风,眼睛瞪大,直视黄安。
两人相距不過二十步,虽然光线微弱,但黄安的视力還不错。
眼睛微微眯起,他能看到庞师兄被冻得发青的手,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直,鼻子下两道水迹,有些反光!
他等了好一会儿了,鼻涕都冻出来了。
黄安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不過,身上的防刺甲,以及怀中的坚硬温热之物,给了黄安继续站着,继续对话的勇气。
突然。
“你的银子在哪裡?”
声音冷厉,眼神更冷。
庞汉甫一开口,黄安的心就沉到了底,眼神微闪,黄安假装不堪冷风,将双手揣入怀中取暖。
“我不知道师兄在說什么?”
庞汉扯出一抹冷笑,缓缓往前踏了三步。
“你的银子在哪裡?”
他又重复了一遍,双手放下,手裡的长棍紧紧握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看其眼神,他似乎要杀了自己,而不是强抢银子。
黄安心中急转,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那一罐二十两的归元汤,再也沒有在庞汉面前露出過破绽。
手裡触摸到一股温热,黄安心中稍定,他反问道:
“师兄想要杀我?”
“为何?”
黄安显然不想莫名杀人,毕竟他依旧是個普通人,让一個普通人去主动且不问缘由的杀人,是很难的。
只不過,黄安脑袋现在被冷风吹着,极为清醒,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前些日子自己在城东院子裡的遭的贼,其中一個大概率就是眼前的庞汉。
而且他能在這裡等着自己,說明他跟踪過自己很长一段時間,知道自己的行踪和出行路线,包括自己出武馆回家的时辰,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分明是预谋已久。
手裡拿着长棍,眼神中有杀意,但迟迟不动手,是想逼问银子的下落。
或者說,他想生擒自己?!!
然后逼迫自己說出银子的下落?
黄安瞳孔一缩,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无法接受!
黄安心中渐渐升起了杀意,只是他暂时按捺住了,他不知道庞汉有沒有同伙,以及为何自己有银子的消息泄露出去。
是两位师姐?
還是
师傅?
耳朵竖起,黄安仔细听身后传来的呼呼风声,风是从黄安背后吹来的,黄安可以不用眼睛看,就能判断出身后有无异常。
声音很正常,身后应该沒人。
黄安心中稍定。
黄安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庞汉,他的眼睛顿时红了,如充血的野牛眼睛,发出择人而噬的阴冷光芒。
“你挡了我的路!”
庞汉嘶吼,脖子上的青筋哪怕在昏暗的巷道,都清晰可见。
“师傅将本来属于我的银子,花在了你這個废物身上!那归元汤是我的,那五脏汤也是我的!那丰盛的晚饭,那大包子,都是我的!赵师妹,也是我的!你该死啊!”
庞汉的吼声在寒风中传出老远,声嘶力竭。
黄安眼神微微眯起,心思急转,一時間却不得其意。
庞汉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黄安近些日子吃的宝药、大肉包子、丰盛的午饭和晚饭,都是武馆内提供的,是半买半送给黄安的。
让师傅出手,替他重开武道之门,仍旧缺银子。
银子的缺口,已经让庞汉魔怔了。
十年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了无数苦头,受尽家裡家外白眼,就是为了最后這一哆嗦,沒想到黄安的到来,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
他還能有多少年能练武?
若是今年再不能有起色,庞汉毫不怀疑,自己的亲爹,将会将他从武馆打出来,回家去当個行脚商人。
从一個前途无量,地位崇高的武人,变为小商人。
他岂能不恨?
黄安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咬牙切齿。
短短三息,黄安也反应過来了,庞汉应该是误会了,自己也误会了,师傅和两位师姐,沒有泄露這些消息。
一切都是庞汉脑补的。
黄安眼神微微眯起,沉声解释道:
“师兄,那钱财本就不是你的,那是师傅的,你何必执着于此?现在收起歹意,师弟我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過!”
黄安眼神淡漠,声音更是清冷无比。
对于庞汉關於五脏汤的误会,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既然庞汉已经堵上了自己,那想必已然做好了准备,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
黄安之所以劝一句,是因为他庞汉到底是武馆大弟子,跟着师傅练武十年,是两位师姐的大师兄,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师兄,自己不能失了礼数。
至于他之后的所有决定,黄安全盘接着,奉陪到底。
黄安只求问心无愧。
“呵,你得了好处,你当然可以這么說。”
庞汉呵呵一笑,眼神突然变得寒冷无比。
“說出你银子的下落,我放你走!”
放自己走?
黄安不信。
庞汉得了银子,肯定還会回武馆的,他的家人也在丰安城。
而放了自己,他如何面对师傅的问责?
以师傅的为人,若是知道庞汉抢了自己的银子,估计能当场将他打死。
更不用說還有两個师姐。
庞汉果然是气昏头了,他竟然能說出放自己走這种胡话。
黄安沉默了,世事无奈,对错难分。
语言解释是最苍白的,因为信任与否,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黄安一手摸出腰间匕首,反手握住,刀刃对外,一手放在怀前,腰身下弓,黄安缓缓后退,喝问道:
“大师兄误会了,师弟身上,沒有多少银子了!”
庞汉突然仰着脖子哈哈大笑。
“师傅当日为你开启武道之门,你随身带着百两银子,你說自己沒有银子了?你两個月,花得了一百两银子?”
黄安瞳孔一缩,心中惊疑,那日自己确实带了百两银子,可能在昏迷当中,庞汉翻了自己的衣物,看到了裡面的包着的百两银子。
那杨在周呢?
他看到了沒有?
黄安眼神一闪,继续后退:
“你为何不找我借银子?”
似乎不怕黄安逃掉,庞汉脚步不动,他讥讽道:
“你会借嗎?”
身后沒有其他的异常响动,应该沒其他人,不過黄安還是快速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沒有。
面对庞汉的反问,黄安沉默了。
他,确实不会借。
眼见黄安沉默不言,庞汉牙齿紧要,显然不想再啰嗦。
“师傅凭什么对你這個病鬼這么好?”
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棍快速抡起,脚下一蹬,身子快速向黄安掠来。
他显然想要活捉黄安,逼问银子下落。
庞汉身形如狸猫般,速度极快,呼吸间就到了近前,黄安身子能看清楚他鼻孔中露出来的,被冻住的鼻毛。
“嘭!”突兀的,一道尖利的枪声响起。
庞汉的身子一顿,随后“嘭”的一声,直挺挺地,仰面倒在了地上。
红白之物流了一地,细心看去,眉心已然出现了一個指头大小的窟窿眼,后脑勺像是被打飞了一般,向被压瘪的铁盆,扣在地上。
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充血的眼球死死瞪着天空,一抹雨星子落下,掉入他尚且温热的瞳孔中,消失不见。
“因为我有银子,有银子才有未来!”
黄安默默低语。
突然。
“嘭!”的一声闷响,从身后,也就是黄安過来时的巷道前头传来。
黄安面色大变,竟然有人?
他立刻回头,应声看去。
视野中,一個低矮身影快速从地上爬起,然后佝偻着身子转身逃离。
是個老头子!
黄安看不真切,眼神一凝,已然对此人身份有所猜测。
突然。
“踏!”
“踏!”
“踏!”
脑袋后面又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黄安眼神瞬间失神茫然。
還有一個人?
有两個人!
前后都有人藏着?
神色骇然间,他猛地回头,定睛向巷道深处看去,却什么也沒有发现。
但巷道深处急促的,且越来越小,最后消失的脚步奔走声,還是告诉了黄安,有两個人可能看到了這一切。
甚至,两個人都是庞汉找的帮手!
怪不得庞汉不急。
黄安神色阴沉,略一犹豫,快速回头向巷道入口处追去。
他身体素质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到十五米的距离,从起身、转身开始奔跑,到到达,五秒就到了。
可是,天色发昏,哪裡能看见那個略微佝偻的身影。
微微回忆城内主要道路,黄安眼神中的杀机一闪而過。
他将立下大功的勃朗宁手枪收起来,随手摸了摸怀中匕首,快步向老头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已经猜到了這個老头子的身份。
寒风呼啸,天色彻底暗下来,黄安心中沉重,手有些抖,喉咙也一阵难受,但是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消二十分钟,黄安已然站在了城东的一栋二层民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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