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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生波

作者:未知
“他、他死了么?” 徐妙音躲在慕烟华身后,又忍不住好奇探出头来。 那溪中的男子已被捞起,平放在岸边草地上。藏青色的袍子紧紧贴在身上,面色青白,双目瞪得大大的,眸底暗淡无神,不见半点灵动之色。 胸前背后多处伤口,似是被妖兽抓伤咬伤,心口一個小碗大的洞,被溪水泡得泛白,早沒有血水流淌而出。 這男子面容极为年轻,顶多不超過二十岁。 “生机断绝,已是沒救了。” 慕烟华答了一句,抬眼往溪流上游看去。這男子显然死去時間不长,不知为何落入溪中,顺着水流漂到這裡。若非遇到那截枯木搁住,谁知道结局如何? 多半不用多久,便会被妖兽发现,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徐妙音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我們怎么办?” 怎么办? 迷踪岭每日死去的人多了,這個不過碰巧被她们撞上,根本沒有必要多管。 “不必過多理会,我們……” 慕烟华一语未毕,林中忽而有隐约的脚步声、人声由远及近。不過片刻,一名青衫年轻人拨开灌木丛,一马当先钻了出来。 還不曾站定,瞧见仰面躺在地上的尸身,脸色大变之余,几步奔向前,蹲下|身子将其半抱在膝上。 “小弟!小弟!你快醒醒!我是大哥!”年轻人又急又怒,胡乱拍打着怀中男子的脸庞,红着眼眶大声吼道,“你這是怎么了!昨儿你還說,要在迷踪岭活擒一只火狐,送予父亲作为千秋之礼。你這個不孝子!你……” “小楠,你是不是寻到阿睿了?” “父亲!我在這裡!”年轻人直起腰,转向来时的方向,“你快来!我找到小弟了!” “阿睿!阿睿!你在哪裡?”一個形容略显狼狈的中年男子,脚步有些不稳地冲了出来,后面跟着随从护卫十余人。 “小楠,阿睿他在哪裡?” “父亲,小弟他……” “阿睿!阿睿!”中年男子瞬间眸底见红,身形一闪至那年轻人身侧,一把抢過他怀裡的尸身,森冷杀气冲天而起,“谁干的!” 那年轻人被中年男子推到一边,默默起身束手而立,顾不得拍去衣衫上沾着的泥土,垂下眼低声道:“我也不知。我看到小弟的时候,他已经……” 顿了顿,忽而转向慕烟华与徐妙音二人,“除了小弟之外,便只有這两位朋友在场。” 那中年男子倏然抬头,眸光如最锋锐的利剑,直直射向慕烟华二人。 慕烟华毫无所动,徐妙音却吓得退了一步,回過神来觉得反应太過,羞恼地质问道:“喂!你们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那中年男子将怀中尸身放下,动作极为轻柔,起身转向慕烟华二人,“只是想问两位一句,两位为何会在我儿遇难之地?我儿不幸,两位对此不知有何解释?” 這语声很平静,听不出什么不妥,甚至连那勃发的杀气都敛了起来。 然在场之人皆知,不過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徐妙音气得跳脚,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哼道:“我自在溪边洗……外袍,那人顺着溪流漂来,要不是慕烟将他捞起来,不知道会漂到哪裡去。你们半点不感激便罢了,难道還怀疑是我們杀人?” “你们也不好生想想,倘若人真是我們所杀,我們還会留在此地等着你们来抓?” 那中年男子半晌不语,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却小声嘀咕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反其道而行?反正我只知道,你们两個在我弟弟的尸身旁,若說跟你们无关,這未免太過巧合!” “你脚下是什么?”那年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徐妙音脚下,惊呼道,“這、這就是你在洗的外袍?那上面是什么!父亲!您快看看,那上面是不是血!你、你们——” 话虽不曾直說,潜在意思却很明显。慕烟华、徐妙音击杀了那青年男子,不慎弄脏了衣袍,所以留在溪边洗干净了再走。 這颠倒黑白自說自话的本事,徐妙音听得目瞪口呆,脑子裡一片空白,只呐呐道:“這、這是妖兽的血,暮烟之前击杀了一头风狼……” “你說是便是么?我弟弟出了事,這裡只你们两個,不找你们找谁?” 徐妙音自忖伶牙俐齿,对上不讲理的,還有什么可說? “暮烟!你倒是說句话!” “啪啪啪!” 慕烟华面带微笑,双掌相击,拍出一阵不轻不重的掌声:“精彩!果然精彩!便是我听了之后都要忍不住怀疑,刚刚是不是真個错手杀了那位仁兄,阁下大才!” “這位……道友,你是不是也认为,令郎之死与我們有关?” “难道不是?” 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到底沒有完全失去理智。若說慕烟华二人是凶手,其中疑点委实太多,但他痛失爱子,心底早早蓄满了暴虐之气,无需太多证据证明,只要有一星半点怀疑,他不介意直接杀了他们,为他爱子陪葬。 另可错杀千人,也不放過一個。 慕烟华神色一肃,冷声斥道:“蠢材!我若要杀他,何需如此麻烦!” 不等那中年男子反应,慕烟华右掌抬起,并指成剑,以九重叠浪剑势,一指点了過去。 “哗哗!哗哗哗!” 清晰的海潮之声响起,那中年男子只觉得狂风吹刮,巨浪滔天,一浪紧接着一浪,狠狠地朝着他当头压下。 太恐怖了! 无法抵抗!退无可退!上天入地仅有死路一條! 窒息!黑暗! 肆虐的海啸似乎要将他拍成肉酱。 那中年男子面露惊惧之色,长大了嘴巴却怎么也喘不過起来。 “啵!” 仿佛水泡戳破的轻响,杀机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中年男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从来沒有一刻像现在這么清晰地意识到,平日裡一直沒有在意過的空气是如此清新甘美。 “前、前辈!晚辈无状,万望恕罪!”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中年男子這一声前辈叫出来,倒不曾有半点勉强。 直到此刻,他回想起方才那种濒死的感觉,還是心有余悸。 他可是炼气境大圆满,慕烟华瞧着不過炼气境第七重天,怎么实力這般可怖? 定是那前辈大能隐了修为,游戏人间,不巧被他遇上。 “罢了!”慕烟华摆了摆手,不想過多计较。 横竖是個死了儿子的可怜人,慕烟华理解他的心情。 “令郎身上的伤势,看着倒有些奇怪。”慕烟华眸光淡淡,意有所指地扫過那拼命为他们拉仇恨的年轻人,“你不若仔细瞧瞧,那左胸之处的致命伤口……呵!” 慕烟华可不是那中年男子,见着尸身便怒火攻心,悲愤之下失了往日的精明,连着伤口都不曾查看,处处被那年轻人牵着鼻子走。 這么急着转移视线,倒是奇怪得很啊。 慕烟华心中冷笑。 凶手其实還算聪明,击碎那男子的心脏后,怕给人查到蛛丝马迹,不但弄出诸多外伤,還将整個心脏剜去,生生将伤口周围的皮肉全部破坏,做出来被妖兽掏走的样子。 弃尸溪中,尸体顺着溪流转移,很快便离开了遇难之地。倘若运气够好,早些被妖兽发现啃食,尸骨无存之下,连着最后一点线索都沒有了。 为庆祝父亲千秋之喜,独自进迷踪岭抓捕火狐,不幸遭遇妖兽围攻,葬身妖兽口腹之中。 很完美不是么? 可惜,這人的运气实在不好。 先有慕烟华、徐妙音发现尸身,再有那中年男子匆匆寻来,许多巧合凑在一起,他要再想撇清自己,可不那么容易了。 這出兄弟相残的戏码,慕烟华本不欲多理。怎奈有人嫌活得太长,干了坏事不知道藏着掖着,寻替罪羊都寻到她头上来了。 真真自作孽不可活! 那中年男子初时還将信将疑,按着慕烟华所言查看伤口,不過少顷便暴喝一声,一把提起那年轻人的脖子。 “林楠!你說!阿睿之事可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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