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 作者:未知 慕云鹤意外地看着慕烟华:“何事?” 這一回, 慕烟华沒有掩饰自己对慕清晨的态度, 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慕清晨心思不纯, 对父亲你、对整個慕家都存着怨愤。她背着我时的某些言行, 我沒办法接受, 此次她无缘无故失去踪影, 我总觉得心底不安, 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慕烟华定定看着慕云鹤,观察着他的表情,却见他微微合着眼, 面上极为平静,半晌沒有开口。 “父亲?”慕烟华忍不住出声催促。 慕云鹤睁开眼睛,眸色比往日沉了许多。慕烟华瞧在眼裡, 不由地提起心来。 “清晨那孩子, 自小就心思重。你们一道长大的情谊,只有同你在一处, 我看她才有些笑容——毕竟是你大伯唯一的血脉, 天资又是那般, 能担待的你便多担待一些。再過上两年, 待她年岁大些, 我会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让她风光出嫁, 也算不负与你大伯這一世兄弟之情。” 慕清晨心思重?她仅仅是心思重么! 多担待些?让她风光出嫁? 越听越不是滋味,慕烟华只觉得心口处有一股子邪火, 细细的火苗逐渐蔓延开, 越烧越旺。 “原来父亲早知道她心思重!”慕烟华语声凉凉,眼底不自觉转暗,乌沉沉的眸子锁定慕云鹤,唇边勾起一弯冷厉的弧度,“呵!有父亲、有慕家为她的靠山,慕清晨即便修为差些,出嫁后夫家亦不敢小看她!” 慕云鹤狠狠一愣,对慕烟华的反应极为不解:“烟华此言何意?”顿了片刻,又道,“可是跟着清晨闹别扭?清晨幼年失了双亲,难免性子敏感些,胡思乱想多些,应当沒什么坏心眼。倘若她真有哪裡做得不对,待寻回了她,让她给你道個歉可好?” 早知說服慕云鹤很难,让他相信慕清晨心怀恶意更难。 慕烟华面沉如水,转开视线:“父亲便沒有想過,长年累月的怨愤积攒下来,慕清晨总有一日不堪重负,忍不住对你、对整個慕家不利?” 慕云鹤怔了一怔,忽而笑出声来:“对慕家不利?你是說清晨?就凭她淬体境第三重天的修为?” 修为!又是修为! “父亲,莫欺少年穷。”慕烟华有些无奈,却還是道,“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明日的慕清晨会如何。說不定過個两年,她连番奇遇脱胎换骨,天资更胜于我,不用太长時間便后来居上,修为境界远超過我。” “這不可能!机缘哪裡那么好得!”慕云鹤连连摇头,满脸不信,摆手道,“你所言全部只是假设,莫說清晨沒道理背叛家族,便是她真個得了些许福泽,要說她能越過你去,我第一個便不信!单单一個慕清晨,就能颠覆我慕家数千年基业,我這個家主岂不是白当的?” “烟华担忧委实多余——這样,你若不愿多跟她接触,待她回来便請個夫子,让她跟着夫子学些其他东西。” 這是不让慕清晨再继续修炼,将她剔除出青云堂了? 慕烟华瞧了慕云鹤一眼,暗道慕云鹤对慕清晨的印象已是根深蒂固,绝对不可能轻易动摇,当下便闭口不言,不做那无用功。 沉默了一会儿,慕烟华出声问道:“父亲既知慕清晨心思重,可知她哪裡来的怨愤?” 慕云鹤踟蹰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声答道:“這事确实怨我,是我对不住你大伯。” 竟還有這般曲折! 慕烟华急声道:“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起?” “六年前,正遇上阴风谷秘境十年一开,我刚继任家主之位不久,许多事情千头万绪,根本沒办法离开家族。你大伯主动請缨,带领家族一众人员前往,最终无一人生還。你祖父与我悲痛万分,怎么都无法相信,曾亲自赶去查探,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阴风谷秘境慕烟华听過,上辈子更进去過。秘境本身的危险性并不大,应当不至于让慕云鹰一行全军覆沒。 “父亲便不曾怀疑過?”不是天灾,多半就是人祸。 “当年王、李两家都有人前往,回来时同样损失超過半数,我曾怀疑是他们所为,可惜沒有证据。现下過去這许多年,再想寻到真相更是困难重重。你大伯死讯传来,清晨早已记事,她一直以为她父亲是代我受過,倘若那时是我去了,她父亲便不会尸骨无存。” 慕烟华說不出是何感受:“所以父亲多年来心存负疚,這才对慕清晨有求必应多有纵宠,甚至连着兄长与我都要靠后?” 這实在太可笑了! 不說是慕云鹰主动要去,并非慕云鹤出言指派,就算依照慕清晨所想,慕云鹤去了秘境,也不见得一定会死。慕云鹰天资修为本就不如慕云鹤,說句不好听的,纵然慕云鹰那次侥幸活了下来,能保证他這六年都不出意外,一定活蹦乱跳到今日么? 一旦入了修炼之门,生死還能由得自己?想要与天争命,谁又不是做好了随时殒命的准备! 出了那等意外不去追寻真相,倒将矛头对准了血脉亲人,天底下再沒有這样的道理。 也不知慕清晨清不清楚,王、李两家都是击杀慕云鹰的嫌疑对象,倘若慕云鹤的猜测为真,慕清晨就是在勾结杀父仇人,来对付生她养她的慕家! “慕清晨认为,是你造成了大伯身死,是慕家沒有护住大伯性命——我們都是她的杀父仇人,我們跟着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怎知她不会寻我們复仇?!” 慕清晨這個疯子! 要是這一番不幸言中,慕清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疯子,绝对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慕云鹤瞳孔微缩,面色突变:“這……不可能!你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清晨怎可能会這么做!” “你确定?但凡慕清晨有机会,你确定她不会对你下手?”慕烟华冷笑,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更显得掷地有声,“慕清晨心思敏感些,慕清晨胡思乱想多些,這些父亲都知晓不是么?” 不知不觉间,慕烟华混元经阴阳境的气势全数放开,意识海中紫色符箓散发出迷蒙紫光,更添一分不容置疑的强势。 “危言耸听!”慕云鹤声音陡然拔高,看着慕烟华的视线带上了些许谴责,却正正对上慕烟华清凌凌的眸光,喉间猛地一窒。 大约是发觉自己太严厉,又還沉浸在慕烟华提出的可怖猜测裡,半晌才面色难看地道:“這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慕烟华紧抿着唇,半点不肯退让,长出一口气:“倒不是我恶意揣测,我不過是——慕清晨现下不见了踪影,总归防着些也好。” 不求慕云鹤尽数接受,只需他面对慕清晨不要再全无防备。 “你……” 慕云鹤望定慕烟华,眼神极是复杂,想說慕清晨是族人、是血亲,定然不会有外人那些险恶心思,嘴唇翕动了好几回,到底沒有将话說出口。 這一回历练归来,慕烟华改变了太多太多。 這般强势,這般凌厉,這般咄咄逼人,甚至让慕云鹤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慕清晨的事情上,环环相扣的推测分明那样匪夷所思,却让人半点反驳不得。 慕云鹤轻叹一声,刚想开口說些什么,忽而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家主!二长老回来了,正往凌风院来!” 二长老? 居然是今日归来么? 慕烟华轻轻眯起眼,随着慕云鹤起身,拎起在几案上玩儿“你缠我缠”游戏的大角、二角,胡乱塞进袖袋裡,两步跨至慕云鹤身后站定。 “家主,老夫幸不辱命,圆满完成任务!”中气十足的语声传来,很快到了门口。 二长老瞧着五十多岁,身量中等,着一身浅灰色袍子。丹凤眼容长脸,蓄着三寸长的短须,乌发结成发髻,拿一根碧绿的玉簪固定。在七八名慕家年轻子弟簇拥下,满面笑容地踏进屋子。 那七八名慕家子弟对着慕云鹤躬身行礼:“见過家主!” “不必多礼。”慕云鹤轻轻颔首,转向二长老,“二长老路途劳顿,此番却是辛苦了。” “都是为了家族,道什么辛苦?”二长老笑着摆摆手,眸光向着慕烟华扫過来,在她身上顿了一顿,面上笑容稍稍一滞,“烟华也在?不過数月不见,這修为境界一日千裡,不愧是我慕家年轻一辈第一人!” 慕家年轻一辈第一人? 慕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到了二长老這裡,却成了第一人,這不是为她拉仇恨么! 慕烟华上前一步,对着二长老行了一礼,淡淡笑道,“二长老過奖了,有兄长在前,烟华愧不敢当。” “哼!”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冷哼。 慕烟华循声望去,果然见着七八名年轻子弟中,领头的那名女子不闪不避,唇边冷笑還未来得及收起。 慕心凌,二长老的独生女儿。 “慕心凌?”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想落她面子,就要有被她扒了裡子的觉悟,“你是对我、還是对兄长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