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第六十八回
長裙襬地,新娘身着一身鳳繡嫁衣,頭上蓋着喜帕,被那新郎慢慢牽了進來,白日在門口迎客的四位家長此時已經坐到了主位上,面帶微笑着等着一對新人拜堂。
“師姐,這是要幹嘛呀?”滿堂賓客矚目觀望,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新人要拜堂了,你好好看着,可不要出聲。”夏浼湊到冉胥耳邊,低聲叮囑,鼻翼間呼吸的全是冉胥身上的清香,讓她有些分心,伸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冉胥一聽心中更加好奇,哪裏還有心思答話,眼睛從那新娘進來時就沒移開過,原來人間的喜服是這樣的,又喜慶又漂亮,紅裙裹身,襯出新娘窈窕身姿,紅布上繡着金鳳,看起來來真是高貴典雅,別有一番風情。
想必師姐穿起來只會更好看,冉胥想着,側首往身旁看過去,只見夏浼面色酡紅,頗有幾分醉酒之態,“師姐,你怎麼喝酒了?”
“沒事,師姐太開心了。”夏浼擺擺手,只覺得自己有些暈暈乎乎的,便將頭靠在了冉胥的肩上,微微閉上了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恍恍惚惚之際,夏浼只聽到媒婆的聲音在堂內高高響起,說完最後一句“送入洞房”,席間又恢復成之前的熱鬧。微微擡起頭,看着那人的側顏在燭火照耀之下更顯絕美出塵,大紅喜字貼在門口被風吹的呼呼飄動,此情此景居然給她一種成親的人是她和冉胥的錯覺!
這三拜拜完了纔算真正的禮成,從此纔算是成爲了真正的夫妻。媒婆扶着新娘子進了新房,留下新郎在外敬酒,不出半個時辰,桌上的客人都被他敬了個遍,可他還是沒醉。那些看熱鬧的客人有些不甘心,又吵着要鬧洞房。
鬧洞房又是什麼?冉胥蹙起兩道秀眉,師姐應該知道,正想開口問她,卻發現人已經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兩頰緋紅,應該是喝了酒的原因,燭火打在長而濃密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陰影,整個人顯得靜謐甜美。
這兩天也確實是沒休息好,一路都追着雲景,難得放鬆下來,只一杯酒就讓夏浼進入了夢鄉。
“師姐?”伸出手在那人臉上戳了戳,當真是細膩柔滑,一股熱意隨着指尖傳到心頭,叫她捨不得鬆手。
“嗯?婚禮結束了?”將那隻不安分的手指抓在手裏,夏浼睜開了眼睛,望着冉胥眼波流轉,目光中帶着幾絲若有若無的媚態。
“已經結束了,師姐,我們可以回去了。”冉胥有些看愣了,師姐這幅樣子,怎麼可以讓其他人瞧見。
“還要看嗎?”細細把玩手中玉指,夏浼湊過去低聲詢問,身上居然帶了幾分酒氣。
“不看了,我們回去。”師姐真的醉了。
將懷中人扶起,夏浼的步子都是浮着的,冉胥只得伸手環着她的腰不讓她摔倒,新人拜完了堂她們自然是可以離開,門口的下人也沒攔着,只是心中感嘆這小姐與這奴婢的關係也太好了些,世上哪有小姐扶丫鬟這一說?
帶着意識不清的夏浼出了門,冉胥突然想起了什麼,將人拉到門口那棵柳樹下,只讓她在此處等自己片刻,便縱身一躍翻牆而過,一路尋着新房找了過去。
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牆頭,夏浼眯了眯眼,閃過一絲清明,只當她是沒看夠,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安靜的靠在樹旁等她回來。
許是因爲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腦子有些混亂,忽然又想起冉胥說想與她成親的話,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又何嘗不想給冉冉一個婚禮?且不說這女子相戀都不爲世人所容,更不用說成婚了,若是被孃親和師傅知道了這事還不知他們會怎麼想。更何況如今三大神器才只找到御寶羅扇,另外兩件都下落不明,讓她心中隱隱擔憂、焦躁不已。
距離三寶現實將近一年,冉冉她——也只剩四年的壽命了。
心中正是煩躁之際,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牆頭傳來,必是冉胥回來了,夏浼忙收起臉上的焦慮,又恢復成之前那幅醉酒之態,重新閉着眼睛靠在樹上,姿態中帶着幾分邪氣。
“師姐?”來人突然湊到了她眼前,一縷青絲隨風而舞落在她的脣邊,有些癢癢的。
“你又幹什麼去了?”睜眼看到的就是冉胥那張笑意盈盈的鵝蛋臉,瞬間讓夏浼想起了第一次叫她時的場面——
“小女孩一身鵝黃衣衫,滿頭青絲鬆鬆的繫於頸後,安靜又乖巧的站在何淼身後……”那個時候,冉胥還是她心中的高冷女神,如今卻成了自己的愛人,想想還真有點不可思議呢!
自己今晚怎麼這麼多的感慨?莫不是因爲那杯酒?夏浼輕笑,玉指挑起冉胥下巴,湊過去蜻蜓點水般的在她脣上碰了碰,
“回去吧。”
此時距離那場仙魔大戰已經過了好幾日,四派長老均帶着門下弟子退下峽暮山,對於這次的戰果大部分人還是很滿意的,雖然沒能真的要了宮一白的命,但想到他昏迷前那般瘋癲的表現,只怕他已經精神失常再也不敢回來了。
唯一覺得臉上無光的就只有雲岐宗的人了,說起來還是他們聯合其他三派攻上魔界的,沒想到卻被宮媚曝出這麼件祕辛丑事,幾位長老還口口聲聲反駁,結果雲景突然出現還將宮一白救走,這無疑就是在打他們的臉。
一大羣人分成幾批先後離開,最終只留下何淼一人站在魔界外圍,他心中可是又氣又恨,那個魔女破壞宗門名聲不說,還將羽曦拐去了這麼多天,當真是可惡!可惜魔界外法陣重重,憑他一人之力根本進不去,一氣之下他便日日在山頭挑釁宮媚,非要她放了羽曦不可。
“魔女,速將我徒兒放了!不然來日你敢出魔界,我何淼必定取你性命!”
魔界修羅宮,七十二魔將只剩下四十多人,身上不論輕重均是帶着傷,宮媚身站高位,看着下面一羣人嚷着要去給魔主報仇,就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報仇報仇,也不先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還嫌死的人不夠多麼?!真不知道一白哥平時是怎麼管這羣人的!
“報仇一事等魔主回來再說!不可再提!”
“沒事都散了吧。”
伸手扶額,宮媚有些煩躁,不知是在爲魔界的事煩心,還是在爲房間裏的那人煩心,她只知道已經足足五天沒有去看過她了。
“大門主,雲岐宗那長老日日在山口挑釁,宮洛自願請命取了他的命,叫他不再惹門主煩心。”看到宮媚臉上滿是燥鬱之色,宮洛以爲她是生氣何淼的辱罵,便自作聰明的想替她解憂。
“不必了,隨他去吧。”估計再過個幾天他就會離開了,反正自己又不出魔界,何必要多此一舉,若是被那人知道自己又與她師傅打了起來,恐怕更討厭自己了。
想到羽曦,宮媚心裏又有些難受。她們兩人的關係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可這人天天在山口辱罵,實在有損門主名聲,”宮洛還是不死心,以爲宮媚不想接受自己的好意。
“此事我自會解決,你別管了。”宮媚的臉色越來越差,怎麼從前一直沒發現宮洛居然這麼不知好歹!
“莫不是門主打算放了那女修?這樣也好,讓修仙界的人留在我魔界也確實不合適——”
“你給我閉嘴!”宮媚是真的生氣了,她還沒說要放人呢,這人就
開始說三道四了,若是日後真的能和羽曦在一起,還不知他要說些多難聽的話!“羽曦絕不會離開,她是我的道侶,日後誰再提這事,可別怪我不客氣!”
冷眸中射出泛泛寒光,面上一片冷峻之色,宮媚眉頭緊蹙,眼睛直至盯着宮洛,居然讓他覺得有些壓迫之感,只得低下頭低聲應了一句,
“屬下知錯,是屬下逾越了。”
長袖一甩,宮媚面無表情的離開,留下殿內瞠目結舌的衆人,絲毫不知道自己剛纔的話有多駭人聽聞。
魔修選擇道侶的要求十分嚴格,兩人必須真心相愛,互相忠誠,怎麼能選一個修仙界的修士做道侶呢?且不說能不能做到真正的相互信任,這修仙界的修煉法則與魔修的修煉功法也是相斥的,若是在一起對兩人的修爲根本沒有好處,況且——那人還是個女修。
一路怒氣衝衝走到房間門口,宮媚正欲推門進去,卻又停了下來,慢慢放下了舉在空中的手,收到袖子濟裏握了握拳,才緩緩開口讓看門的人將門打開。
似乎是不敢面對裏面的人,她在門口駐足了好一會才擡步進去,看到桌上不曾動過的飯菜微微皺了皺眉,目光轉而看向正抱膝縮在牀角的女子,眼裏閃過一絲心疼,自己強行將她關在這裏真的對嗎?
“羽曦,你……”
女子依舊目光呆滯,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你想離開這裏嗎?”
媚兒還是開始討厭她了,明明說讓自己留在魔界,留在她身邊的,現在就要趕自己走了?淚珠盈滿眼眶,女子垂下頭,將頭靠在膝上,側向一邊。
這番反應又叫宮媚傷心不已,羽曦還是想離開——不過她是不會放她走的。
“刺了我一劍就想跑?你當我是什麼?”
“不是的,”羽曦搖搖頭,紅着眼睛看着宮媚,臉上盡是蒼白之色,我不是想傷你,而是要救你,解釋的話到了喉嚨邊還是沒有說出來,反正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只怕這時候說什麼媚兒都不會信了。
宮媚一見羽曦這幅無辜的模樣心裏愈加煩躁,被劍刺傷的可是自己,這人怎麼看上去比她還委屈,伸手往羽曦左手手臂一抓,人就被她帶了起來,她也不說話,帶着人就往山頭飛。
羽曦此時只覺疼痛難忍,宮媚手裏抓的正是她用簪子刺傷的地方,這幾天傷口才剛結痂,正是痛感最強的時候,被人這麼用力抓着,恐怕又要流血了。
一路帶着人狂奔,宮媚哪裏注意到了羽曦的不適,一想到待會羽曦有可能和她師傅跑了她的語氣就有些不好,
“待會見到你師傅你就說自願留在魔界,懂了麼?”說完想了想,
又補了一句,“這是你欠我的!”自己這麼說,她該不會跑了吧。
“嗯。”羽曦垂着頭,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痛哼出聲,只能低低的應了一生,心中苦澀不已,這本來就是她欠媚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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