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彼时熙元帝新帝登基,皇宫内苑也在招揽新的宫女太监,這一批人正上赶着去内廷司报到。曹春生作为内廷司的总管,在宫门处进行筛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沈今风。少年红衣墨发,身段风流,实在很难不被注意到。
大熙男风盛行,试想生了這样的一副好皮囊进了宫,得到圣上的垂怜不是指日可待?
曹春生把沈今风叫了過去。告诉他想要进宫,先得過了自己這关才行,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拿点好处出来。
沈今风当时初来乍到,哪裡拿得出钱,他拒绝了曹春生的要求,正打算告辞,却不料两边的侍卫不由分說围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拖了下去。
他们把他带到皇宫大内的影司,逼迫他服下了影司特制的慢性毒药。服下這种毒药,只有成为影司的一员,靠定期服用影司发放的解药才能够续命,否则不出三日便会毒性发作而亡。
這一切都是曹春生的安排。用他的话来說,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亲手为沈今风戴上了黑色银纹面具,把他送进暗卫营。每年进宫的暗卫都会在暗卫营裡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通過考核方能出去。那一年的時間,对沈今风来說可以称得上暗无天日。
可即便如此,曹春生還是沒打算放過他。
那一晚曹春生拿着匕首来到他的床边,若不是他及时逃跑呼救,喊来影使帮忙,恐怕已经死了。曹春生被赶出影司,最后关头還拼尽全力地朝他泼過来一瓶硫磺,试图毁掉他的容貌,好在沒有得逞。
沈今风至今无法理解這個老太监的许多作为,或者說变态的心理本就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那天夜裡,影使将曹春生赶走后折返,安慰他說,以后不会再有這种事情发生。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后来曹春生沒再对沈今风动過手,只是遇上便要阴阳怪气刺他两句,說他钓男人的手段高明,傍上了一個好靠山。
沈今风来到内廷司的窗外,看见裡头两人神色紧张,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這两人一個是曹春生,另外一個就是他那位好靠山,影司的首领影使大人。
影使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为避免被他发现,沈今风侧身贴在了墙边。隔着墙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隐约听见一些“招供了、快走、越远越好”之类的语句。
他把玩着手裡拇指大小的金属球,分神思考了一下,曹春生打算连夜离开皇宫,或许是和宋秋调查的那件事有关。
但這与沈今风无关,他今晚只想要老太监的命。
影使沒有在内廷司逗留太久,等他离开,沈今风跟踪曹春生进了内廷司的寝舍。
曹春生作为总管,寝舍是自己单独的一间,他慌裡慌张地收拾包袱,根本沒留意到窗外站着一個暗卫。
沈今风吹了一聲明快的口哨,哨音飘进窗裡,差点沒把曹春生当场吓尿。
“曹公公,”他弯着眼睛,似笑非笑“你不是明天還要亲自检查我嗎,怎么這就急着走啊?”
曹春生看见是他,先是一愣,接着眼底就涌上恨意和怒火,仿佛自己落得今天這個下场全败沈今风所赐。
如果不是時間紧迫,他甚至想把沈今风的命一起带走。
可惜不仅是時間不允许,沈今风也已经不是当年那個任他揉圆搓扁的小暗卫了。
见曹春生咬着牙将头扭過去,沈今风靠在窗台两手撑着脸,笑吟吟地說:“曹公公,既然你去意已决,看在我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一個礼物吧。”
听见這话,曹春生猛然警惕。暗卫是和暗器毒药打交道的职业,收到他们的礼物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回头望去,却见沈今风手裡既不是飞镖也不是毒针,而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球,通体圆润光滑,沒有半点锋利的棱角。
沈今风把金属球向上一抛,再用手接住,然后随意地往窗户裡一扔:“這個给你,祝你——”在黄泉路上“一路顺风。”
金属球骨碌碌滚到脚边,曹春生退开半步,狐疑地盯着它看。
难道真像沈今风所說,只是一個普通的礼物?
這個念头刚刚浮起,金属球的顶端就亮起了一点危险的红光。
沈今风已经转身离开,只听见背后传来轰然的一声巨响。用现代的一句话說,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
回到影司,梁珏和齐寒已经在寝舍裡。夜班的暗卫去替了他们,让他们回来吃顿饭。沈今风走进去,六道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弯了弯眼:“干嘛都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梁珏道:“你先把面具摘了再說這话。”
他们暗卫一天到晚戴着面具,别說脸上有花,就是有道疤也沒人在意。
齐寒问:“你从哪回来?刚刚我們想着去禁苑给你送饭,找了一圈沒找着人,问宋秋才知道你回来又出去了。”
沈今风随口道:“我出去走走。”
“你還有心情出去走走?看样子罚沒挨够啊。”梁珏摇了摇头“你說你也是,干嘛那么实诚非得承认是自己养的,你就說不知道哪裡冒出来的蟋蟀,你怕惊扰圣驾特地去捉,不仅不用挨罚,說不定還记你一功。”
沈今风:“学到了,下次一定。”
“你還想有下次?”
齐寒岔开话道:“对了,刚才影使大人来過,看你不在又走了。”
沈今风问:“他来做什么。”
“送温暖呗。”梁珏拿起桌上的药膏递過去,话裡带着揶揄“影使大人听說咱们小沈又被曹春生那老东西罚了二十大板,特地送了一罐外伤膏過来,听說是御赐的,裡头的药材名贵得很呢。”
齐寒附和:“什么时候我能有這待遇,我也和小沈一样浪。”
沈今风就笑:“那行啊,药膏给你,你替我把禁苑扫了吧。”
齐寒:“那還是别了。”顿了顿,他认真道“你活儿干得怎么样了,還剩多少?需不需要我們俩去搭把手?”
“不用。”沈今风打开罐子闻了闻,一股中药材的清香“小沈不干了,禁苑谁爱扫谁扫。”
梁珏:“你不怕曹春生……”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对啊,那老东西现在指不定已经被抓了,哪還管得着你。”
沈今风:“嗯?”
“刚才在御书房,我和齐寒听见圣上发话,让御前侍卫去把曹春生抓来,好像要审他。”
齐寒点头:“圣上的脸色很不好,曹春生這回是犯了大事了。”
沈今风抿了抿唇:“他犯了什么事?”
两個暗卫对视一眼:“這……牵扯到圣上的私事,咱们当暗卫的不好妄言。”
“是關於那张画像?”
梁珏一愣:“你也知道?”
旁边宋秋默默举起了手:“我和他說的。我這次从廊州回来,办的就是這件事。”
梁珏听后恍然,想了想說:“既然你都听說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就是宋秋抓回来的那個画师供出了曹春生,那张画裡的人好像和他有点关系。”
沈今风不在意地笑笑:“你们說的那么严重,我還以为是家国大事,原来只是一张画。”
如果是家国大事,他杀了曹春生這個关键的犯人問題就大了,可若只是为了找到圣上钟意的那個画中人,倒是无所谓。
梁珏作为熙元帝的头号迷弟,不赞同道:“這怎么能叫只是一张画,当朝天子的婚姻大事,那自然也是国家大事。”
沈今风:“好好好,是是是。”
可当朝天子找不到老婆和小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萧望舒的老婆。
沈今风毫无心理负担,把药膏重新合上放进抽屉,打算下回影使過来的时候让他原样拿走。
梁珏拉過宋秋又向他打听了一番画师和那张画的事。事关圣上的心仪对象,梁珏的好奇心可谓是相当膨胀,宋秋有些招架不住,說了一会儿就借口上茅厕逃离了寝舍。
齐寒指责他:“你看,你把人家都吓走了。”
梁珏耸了耸肩:“我只是问问,难道你们就一点儿不好奇,能让圣上一见倾心的画,是個什么模样?”
齐寒道:“别說,我也挺好奇的。”
梁珏找到了同好,忽然之间诞生了一個大胆的想法:“欸小沈,你好不好奇?不如我們找個机会去看看吧。”
沈今风正像咸鱼般趴在床上,闻言回過头:“嗯?”
“我听說,那张画就放在御书房的書架裡,圣上每天都会拿出来看。”
齐寒问:“你不要命了?”
梁珏压低声音:“我這不是实在好奇嗎,咱们就看一眼,就撤,不会被发现的。”
见齐寒犹豫,他趁热打铁:“不如就今晚怎么样,正好咱仨晚上都不上岗,又是個阴天,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齐寒想了想:“行。”
沈今风:“我可以選擇不去嗎。”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以。”
“那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了。”
他觉得他们影司的摸鱼铁三角,可以正式更名为偷鸡摸狗铁三角了。
沈今风趴在枕头上,往窗外看了一眼,如梁珏所說是個阴天,月黑风高,最适合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顺便還有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
沈今风前脚离开内廷司,后脚就来了一批御前侍卫。曹春生居住的寝舍裡硝烟弥漫,侍卫们用巾帕捂着口鼻,好不容易闯进去,只看见满地狼藉,一具尸首就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得难以辨认。
侍卫们从官服的碎片判断出身份,派了一個人回去向圣上交差。
萧望舒還在御书房裡盘问黄叙颜,就见一個侍卫急匆匆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回禀圣上,曹公公、曹公公他……”
他见侍卫神色张皇,淡道:“跑了?”
“不是,他、他……”侍卫大喘气道“他炸了!”
萧望舒:“?”
“你冷静一点,再說一遍。”
侍卫冷静了一下,道:“回禀圣上,曹公公炸啦!”
萧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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