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說完,沈今风用水囊裡的水清洗過一遍手帕,然后仔仔细细地把萧望舒和自己的脸擦拭干净。
其实這個举动并不必要,回到战场很快又会弄脏,但他想让圣上在這個過程裡稍微地放松一下。他看得出来,萧望舒染了满身的血,心神已经有些疲惫了。
擦脸的過程不长,萧望舒安静地任他摆布,等到他收起了手帕,方才开口问:“你们伤亡如何,還能走嗎。”
沈今风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已经在沙坡上坐下来,士兵有三两個受伤的,好在情况并不严重。
见他望過来,他们忙道:“沒事沒事,我們自己能行。”
沈今风笑了一声,回头道:“我带他们回去补给一波弹药,還能接着打。”
萧望舒轻轻颔首,大概扫了一眼情况,就沒有多作停留。他是大熙军中的主心骨,需要尽快回到战场上去。
萧望舒离开以后,沈今风带着其他人回到了大本营。
他将伤兵送去军医那裡,然后补给了一波弹药稍作休息,再折返战场。
這一次回来,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明显的逆转。羌国大将被斩杀,還损失了一员副将,军中一片混乱。加之萧望舒杀敌的速度极快,羌人数量锐减,虽然依旧比他们多,但這個优势正在被不断地削弱。
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個夜晚,一直到天光破晓,最近的一支援兵大部队方才赶到。
黎明的第一道光照耀在大地,滚滚黄沙中散落着无数兵器、铠甲的残片,折射出浴血寒光。
援兵很快接管了战场,将领单膝跪地,向萧望舒行礼:“参见圣上,属下救驾来迟。”
萧望舒将将领扶起,神色平静地交待了几句。此时战局已经沒有悬念,萧望舒无需再留在战场,将指挥权交给陆匀和另外的几位将领以后,就返回了大熙的营地。
沈今风因为中途休息過,仍有精力战斗,一直到援兵追击至羌人的国境线,方才不再继续跟进。
他回到营地,问守在主帐外的卫兵:“圣上在裡面嗎。”
卫兵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圣上累了,說沒有要紧的事,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他。”
沈今风指了指自己:“這個人,包括我嗎。”
卫兵:“這……”他本来就住在這裡,当然不包括。可若是這样回答,岂不是变相說他不是人。
谁吃饱了撑的,敢說未来的皇后不是人。
沈今风沒等卫兵回答,笑了一声:“逗你的,我进去了。”
卫兵如释重负:“好的好的,您快进去吧。”
他进了营帐,先是看见一桌沒动過,早已经凉掉的饭菜,然后扫了一眼床榻,沒看见人,遂绕到沐浴的屏风后。
屏风上挂了一件被血色浸透的白衣,萧望舒面色苍白,静静地靠在浴桶边。他的眼帘闭阖,长睫低垂着,乌黑的长发铺满了水面。
沈今风放轻了脚步過去,手指探了一下水温,发现有些凉了。圣上应该是太過疲倦,洗到一半就在浴桶裡睡着了。整整一個黑夜不眠不休地杀敌,换個铁人過来都扛不住。
他把萧望舒背起来,挪到了床榻上。然后用布轻轻地擦拭過水迹,最后给圣上盖好被子。
刚刚经历過一场恶战,此时营地裡的后勤兵和军医也很忙碌,沈今风沒有惊动他们,自己烧了一桶热水草草地净過身,再拿了一些伤药回来。
萧望舒毕竟是投入战场近身作战的,一整夜下来沒有重伤,外伤却受了不少,甚至有两道血肉翻卷,深得几可见骨。
萧望舒此时面容苍白,失去清醒时从容的气度加持,依稀浮现出了几分幼时清弱的模样。
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沈今风看见他无意识地蹙起眉头,心口蓦地揪紧了一下。
他并不感性,对他来說過去的事都已经揭過,重要的是他们的现在和将来。
但此时看萧望舒静静地睡着,他忽然有一点心疼。
他上完了药,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躺在了榻的另一边。萧望舒的伤口沒有愈合,這個时候最好不要碰到。
然而沈今风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還是被萧望舒抱进了怀裡。他稍稍动了一下,后边的人轻声问:“醒了?”
沈今风嗯了一声,回头:“你放开我,一会儿把你伤蹭到了。”
萧望舒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眼望着他笑:“朕想和你贴贴。”
沈今风:“……”
“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他想了想,還是叮嘱“那你小心一点,别把伤碰到了。”
“朕知道。”
他也怕把萧望舒弄疼了,难得安分地躺着,一动不动。過了一会儿,沈今风问:“圣上,你的伤……很疼嗎。”
萧望舒想說无碍,但又不想骗他,一时沉默了下来。
沈今风大概懂了。药已经上過,他沒有其他的办法能让萧望舒不疼。想了一会儿,他道:“你知道嗎,其实按照正常的時間来算,我們喜歡彼此是不分先后的。”他是因为萧望舒才回到熙朝十年,而那时的萧望舒還不认识他。
萧望舒不知他为何說起這個,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沈今风笑了一下:“我是想說,我也一样的喜歡你。”他很少說這样的话,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把這些话說出来,能让萧望舒开心。或许伤口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萧望舒听完,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弯出点笑:“十一。”
沈今风:“嗯?”
“朕想对你做一件事,很久了。”
沈今风:“?”他和萧望舒之间,還有什么沒做的嗎。
“那你做一個,我看看。”
萧望舒:“好。”說完,修长的手指扣住他的衣裳,轻轻褪了下来。萧望舒垂着眼,在他肩头白皙的皮肤落下一吻。
這個吻渐渐地加深,直到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淡红色的印记。
萧望舒缓缓退开,带着他的手指摸上去:“你看。”
沈今风侧過脸看了一眼:“就這样嗎,沒别的了?”他還以为什么,原来是吻痕。
萧望舒见他的神情并不排斥,轻轻地把他翻過来,埋首在他的颈窝裡,声音模糊:“要很多個。”
……
一年后。
羌国王城被破,将士们陆续押出战败的皇室成员,将他们送进看守俘虏的囚车。
大熙的军队在城郊集结,雪白华贵的骏马扬蹄前奔,载着主人来到城门的前方,隔了一道护城河缓缓地停下。
在将领们崇敬的注视中,他们的君主高高坐于马背,张开金色的长弓,一箭射下了城楼之上羌国破败的旗帜。
旗帜插着箭矢坠落在地。
而后挂上了崭新的,代表大熙国土的旗帜。
在荒漠中的一场恶战過后,羌国兵力损失惨重,很快就成了强弩之末。因为阿勒耶带回的情报,他们向大熙发起入侵,沒想到最后被反過来一举攻破了边境。境内的城池也在一年的時間裡陆续陷落。
如今王城被破,羌国彻底战败,而他们的每一座城池,自此都划入了大熙的版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陆匀驭着战马上前,恭敬道:“启禀圣上,派驻在這裡的守军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望舒颔首,看着城楼上飘扬的旗帜:“让他们即刻准备启程,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陆匀:“您是說,明日就启程返回上京嗎。”底下的将士問題倒是不大,不過陆匀觉得如今一切安定,圣上其实可以先在此歇息两天,再启程返京。
萧望舒唇角扬起了一点:“朕有些……等不及了。”
陆匀沒有听懂:“圣上,什么等不及?”
萧望舒失笑,垂下眼摇了摇头。陆匀虽然不懂,但他觉得這一年裡,圣上好像越来越喜歡笑了。大约是连战连捷的缘故,他们的君主比出征之前更加意气风发。
陆匀道:“那属下现在就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返程。”
說完,掉转马正要离开,忽然瞥见了不远处跑来一個人影:“十一怎么来了,他今天不是留在营地,指导新兵的武器训练嗎。”
萧望舒听见陆匀的话,跟着转头望了過去。
沈今风一身灿烂的红衣,沿着护城河跑了過来,半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
他在营地听說将士们攻破了羌国的王城,为了第一時間和圣上分享喜悦,一路狂奔着跑過来。
跑得太急,沈今风停下扶着膝盖大喘气,還沒来得及說出一句恭喜的话,萧望舒翻身下马,将他高高地抱了起来。
年轻的国君仰起脸,亲吻他祈盼已久的爱人。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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