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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尤远,你還有多少惊喜是朕……

作者:鹿无骨
九月的玉城還拖着夏天的尾巴,热浪扑脸,白天已经到三十多度了。待了几天,盛夏几乎热到脱水,他觉得自己徒有其名,叫這名儿却连人秋天的温度都扛不住。

  還好晚上温度降了不少,凉爽舒适,和老家差不多,盛夏慢腾腾地在学校裡走着,瞥了一眼已经空旷的操场,白天在那儿举行了军训动员大会,盛夏当时站在宿舍窗户边看,远远见主席台上老师和教官轮流拿着话筒发言,他一句都沒能听见,只记得台下乌泱泱一抹墨绿方阵,规整得挺好看的。从今天开始持续半個月的军训,整個大一应该只有盛夏一條漏網之鱼。

  学校特批不用他参加,原因很简单,他是個聋哑人。

  還是個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偏瘦,一看就有点弱不禁风的聋哑人,老师是为他好,军训强度大,万一中個暑,或者磕磕碰碰地把俩助听器给弄坏了,简直会要了盛夏的命。

  盛夏习惯性地抚了抚耳朵尖,在郁郁葱葱的小路上停下脚步,仰头,昏黄的路灯被枝丫挡住大部分,漏下的光成了星星点点的温柔模样,他隐约听见了蝉鸣。

  手机在兜裡震了下,他低下头去找掏,正好一道白光在身后闪了一瞬,舍友孙晓钟给他发来一條短信:你去哪裡啦?

  盛夏戳着赶紧回:就在学校,去a区逛了下,這就回了,要带水嗎?

  孙晓钟回复得很快:好啊,第一天就给我练麻了,晚饭竟然全是馒头,差点沒噎死,正好喝点什么压压。

  還沒等盛夏說好,他又立刻发来:算了,你先回来吧,宿舍要关门了。

  盛夏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回:前面有個小卖部,给你们带酸奶吧。

  刚发完,晃眼的白光又在身后闪,他回头看,不知道什么人在路上开着大灯,看一眼都要瞎了,好沒素质。

  孙晓钟:等我穿條裤子下楼接你,你走大路我好找。

  盛夏无声地“哈”住,忍不住笑了笑,回他:你别换了,我马上就回来,放心等着。

  孙晓钟显然不放心,连着发了好几條问他在哪,盛夏被新同学這波突如其来的体贴关怀给感动到了,轻快地从路沿上跳下来,端着手机回短信,加快了些脚步往回走。

  一個寝室四口人,孙晓钟是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這個又胖又高的大男孩,盛夏对他的第一印象却是皮肤好黑呀,军训再晒晒能伪装非洲友人。在知道盛夏是聋哑人后,黑黑胖胖的孙晓钟先是盯着他两只耳朵上扣着的助听器愣了五秒,然后大手把人一揽,拍着胸脯叽裡咕噜說了一堆,什么以后孙哥保护你,孙哥带你這個那個,孙哥巴拉巴拉,說了好久又想着盛夏听不见,立刻扯了张纸写下来:我叫孙晓钟,咱们一個寝室的,以后有什么都叫我,电话是136xxxxxxxx,籍贯是……兴趣爱好有……

  字跟人差别很大,方方正正下笔有力,像初学钢笔字的小学生写出来的,郑重中透着一丝可爱,把盛夏都看笑了。

  至于另外两位室友,盛夏只记住了名儿,他们都是父母送過来的,一家人嘘寒问暖的他也不好往前凑,想着之后再慢慢认识,结果第二天就立即军训了,到现在也沒多聊上一句。

  要朝夕相处四年的室友,很多人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也就大学同寝的這几個,盛夏心裡油然升起期待,离开父母,背井离乡来陌生的城市求学,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一個人独立生活好,哪怕他比旁人少了些零件儿,一样沒問題。

  朋友会有,学业会有,以后還能自己挣来個体面的工作和美满的爱情。

  盛夏心裡默念着,四瓶酸奶,要是有好吃的酥皮面包再买一個当明早的早饭,不用去挤食堂了,孙晓钟看着就很容易饿,军训又耗体力,再买点小零食贿赂贿赂新室友们,完美!

  白光再次晃過眼来,這次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嗡鸣声,震得盛夏整個人都是颤的,等他回头,還沒来得及看清出声出得如此让人灵魂共振的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被一声“卧槽”刮翻在地。

  造型酷炫拉风的红色杜卡迪被迫停下,刘晟骂骂咧咧地停好摩托小跑過来:“看不见灯是怎么的,老远就闪了,不知道让啊?”

  “先看看人。”后座的陈维奇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盛夏面前蹲着,快速地看了他一圈,问:“摔哪了?”

  盛夏“嘶哈嘶哈”地捂着腿,半边身子疼,腿最疼,疼得他根本沒听清陈维奇在问什么。

  “吓到了吧,不好意思。”刘晟也蹲下,摸摸鼻子,试图看清盛夏的脸。

  瘦瘦乖乖的小男生,皮肤很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出来的,及肩的长发一半披着,一半从两鬓往后拢扎了個小揪,這一摔都给摔歪了。书包一边肩带虚虚挂在胳膊上,弯着的一條腿裤子上全是灰,整個人很狼狈,只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陈维奇和刘晟来回看,又是惊恐又是无辜,就是怎么问都不出声。

  把人吓傻了,刘晟顿时有些心虚:“到底摔哪了,腿還是手?你别怕,我大三的,真有個好歹绝对负责到底,不会跑。”

  陈维奇伸手想帮盛夏拍一下灰,见他往后缩只好作罢,半夜和刘晟骑摩托兜风,穿着一身全黑修身机车服,怎么看怎么像外头混社会的暴走族,還把人撞了,也不怪小学弟怕他们,他和气道:“我叫陈维奇,大三数学系7703班的,不是坏人,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罪魁祸首刘晟赶紧說:“学校附近就有個医院,咱去检查下,哪儿伤了尽早治。”

  小学弟无视了他俩的关怀,低着头左顾右盼起来,比刚撞翻他时显得更紧张。

  刘晟杵了下陈维奇,问他要不要打個120直接把人送医院,正纠结着,不远处一道白光由远及近,嗡鸣声依旧震的人灵魂出窍,盛夏這才稍微有点反应地抬起头来,看着来人。

  黑色杜卡迪停在了他们旁边,车上的人也是全黑机车服,两條大长腿尤其显眼,潇洒地一顿一抬,這人边走過来边摘头盔,一气呵成的动作利落中带了点冷酷。

  盛夏目光上移,匆匆一瞥,什么都看不清,两辆摩托的大灯给足背光,让酷哥只显出個高大颀长的轮廓。

  腿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盛夏也顾不上看了,“嘶哈嘶哈”地摸腿,再確認一遍耳朵,空了一边,他瞬间心凉半截。

  刘晟像看见了救星,仰头对来人說:“尤远,你可算来了。”侧开身,他让尤远看清地上的人,“刚不小心撞到他,问半天一句话不說,我估计腿伤了。”

  尤远从這個角度只看得见小学弟脑壳上歪歪斜斜的小揪,看着怪可怜的,他掏出手机說:“先送医院,我叫個车。”

  “一会儿车来了你们帮我把车弄回去,我陪他去医院。”刘晟边說边要去拿盛夏的书包,盛夏却根本沒听见他說什么,突如其来拿书包跟抢似的,他顿时拉紧肩带往后缩。

  刘晟也不松手,有点不耐烦:“怕什么,送你去医院,有任何問題找我!”

  盛夏白净的侧脸被光勾勒出淡淡的轮廓,耳朵上晃過一侧微光,他如惊弓之鸟瑟缩着,手却胡乱在自己衣服上扒拉,又在地上到处摸,尤远捕捉到這点异样,盯着他的耳廓看了片刻,說:“别硬扯,他听不见。”

  刘晟住手:“啊?”

  陈维奇也疑惑:“听不见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尤远打开手机的光,绕着盛夏周围看了一圈,又去花台裡照了半天,终于捡到东西,蹲到盛夏面前递给他。

  右耳助听器在被摩托掀翻的一瞬间就掉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让盛夏整個人都紧张起来,哪怕腿疼得直冒汗,他也顾不上腿,得先找到助听器再說,正慌乱着,一只五指纤长的手伸到面前,掌心躺着他的助听器。

  盛夏猛地定住,惊喜地接到手中,這才抬头看向对方的脸,尤远和他对视,盛夏懵了一瞬,脑子裡除了腿疼之外,還蹦出一句“妈呀好帅”,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冷光照得酷哥眼神也是偏冷的。

  盛夏微微躬身点头,表达谢意,尤远眉毛一挑,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睛裡的冷意也下去了不少。

  紧接着,他抬起双手对盛夏比划起来:把东西收好。

  居然会手语!盛夏瞪大眼睛,赶紧点头,然后听话地先把助听器装兜裡拉好拉链,朝尤远拍了拍,表示自己收好了。

  尤远继续比划:去医院检查,别怕,再忍忍。

  陈维奇很惊讶地问:“你還会手语?尤远,你還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换来尤远的死亡凝视。

  刘晟也說:“你跟他說的什么?”

  “我送他去医院。”尤远看了下手机,车快到了。

  刘晟:“那多不好意思,人是我撞的……”

  “你能跟他交流嗎?”尤远瞥他一眼。

  车来了,陈维奇站起来招手让车停下,开了门說:“你们走先吧,停好车我和腰子来医院看看情况,反正怎么着都得负责到底。”

  尤远淡淡地“嗯”了一声,把盛夏的书包解下来提着,挪到盛夏近旁微微低着脖颈,示意盛夏搂着自己,盛夏意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搂上去,一只大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让他靠着另外一只沒事的腿站起来,半边身体還是依着尤远。艰难地蹦进出租车,关上门,盛夏又出了一身汗,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努力闻了闻有沒有汗味,還好新买的沐浴露效果很顶,不至于在闭塞的后座上被人嫌弃。

  余光裡,他看见尤远两條大长腿委委屈屈地别扭在后座,腿上還放着自己灰扑扑的书包,尤远沉默着,扭头看向窗外,露着一截修长白皙的后脖颈,刚才手臂上黏黏腻腻的就搂上去了,突出的骨节有些硌手,因为用力托着自己而骤然绷紧的肌肉,触感都很微妙,怪不好意思的,盛夏想了想,扭着身体伸出去一只手,戳了戳尤远的手臂。

  尤远回過头,眼神有些茫然。

  小学弟咧嘴对着他笑,冲他竖起大拇指,轻快地弯了两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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