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面对黄风怪那狞笑表情,他有心想要解释,却又担心惹得对方更加生气,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最后只能轻咳了两声,沉默着一言不发。
自从前些日子见到黄风怪,哪吒的心中便明白自己免不了這一顿揍。
都說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他早晚都是要经历這份痛苦的,還不如叫黄风怪兄长赶紧揍他一顿,也免得他每次见到对方就心虚不已,忐忑得很。
“今日兄长闹出那般大的动静,难道我們還能当做不知情?”
白锦玉瞧见哪吒的奇怪模样,忍不住又看了眼黄风怪,却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還是那般惊喜,当即放下了心来,又接着道,“正是心中惦记着兄长,又怕静宁也要跟着,這才忍不住深夜前来探望一番。”
說到這裡,她此刻也有些明白了方才哪吒的心情,应当也是对着黄风怪兄长,不免升起了几分心虚。
当初她也是同哪吒一起答应了黄风怪兄长不在深夜外出的,如今却是违背了這承诺,但白锦玉深知,這越是心虚,就越要說得理直气壮,因此言语之间倒也不显得慌张。
果真,听见白锦玉這字字句句中满是关怀之语,黄风怪的态度也慢慢软了下来,就连在白锦玉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哪吒的狰狞面孔也缓和了几分。
可還不等哪吒松了口气,却又听见白锦玉赶紧趁热打铁道:“兄长就别怪罪三太子哥哥了?”
听见白锦玉這明显是在替哪吒求情的话,黄风怪的神情立刻又变得狰狞了起来,当即冷哼了一声,虽然哪吒乃是他心中认定的“罪魁祸首”,但他這妹子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問題。
如此不将安危放在心上,居然還敢深夜随同男子出行?便是谈婚论嫁了也不成。
黄风怪对着白锦玉就這深夜出行的事好一番說教,直念得她的耳朵几乎要起茧子了這才肯放過。
看见黄风怪一面苦口婆心地劝說着白锦玉,时不时地還朝自己投来锐利的目光,哪吒的心中更是煎熬。
這钝刀子最是磨人啊。
眼看着黄风怪当着玉娘的面,還笑着朝自己看過来,哪吒顿时背生凉意。
“我就這一個妹子,难免過于上心,一看见你们两人不顾安危深夜前来,心中慌乱不已,這才言辞激动了些。”
估计是和灵吉菩萨待久了,這十几年来黄风怪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如今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无论谁来看都是一副愧疚的模样,但哪吒却是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三太子应当不会介意吧?”
“不敢不敢。”哪吒甚至都沒反应過来黄风怪到底說了些什么,连忙摆手道。
“兄长這黄风岭的事可是了了?”
看出哪吒此时的困窘,白锦玉连忙出声转移了话题,哪怕心中知晓這黄风岭的劫难還沒過去,但還是胡乱扯了几句。
“此事尚需几日方得了结。”
黄风怪一听见白锦玉问起传经的事情,也有心向她多解释几句,免得将来轮到无底洞的时候,叫他這妹子手足无措,“我今日才用三昧神风迷了孙悟空的眼睛,如今应当是要无意撞上灵吉菩萨化作的农夫治眼睛去了,后头還有去须弥山請灵吉菩萨来降我的桥段,沒個两三日的功夫怕是完不成。”
說到這裡,黄风怪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好不容易自家妹子来黄风岭看他一回,自己却是不得空暇,实在是叫他心中难受。
“虽說都是有计划的,但打斗之间难免伤到彼此,兄长千万小心。”
白锦玉语带关怀,心中担忧大圣不知内情,下手不知轻重,若是一棍子下去,难免伤到黄风怪。
“妹妹不必担忧,灵吉菩萨自会安排妥当,更何况如今那唐僧正在我洞府中捆着,便是投鼠忌器,孙悟空也不敢做出什么過分的事。”
看见她担忧的模样,黄风怪为了宽慰白锦玉,又向她传授起经验来,“妹子到时切莫慌乱,一切按照观音菩萨的计划进行,便是有了些许误差,也自有那护法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帮忙让這计划重回正轨。”
“另有一個,洞府中小妖众多,难免人多口杂,這等紧要事切莫說与太多人知晓,免得坏了事不好收场。”
黄风怪便是不曾对洞府中的小妖說起過,那虎先锋突然捉了唐僧回来邀功,差点吓了他一大跳,還好不曾坏了计划。
听见黄风怪传授的经验,白锦玉不由暗自咋舌,一一点头应下。
此时已然天色将明,白锦玉和哪吒正想出声告辞,却又听见黄风怪道:“妹妹可要去看那唐僧一眼,也免得将来捉错了人。”
原本白锦玉并无此等念头,但突然听见黄风怪提起這事,也不免让她有些心动。
這来都来了,去看看也不過顺道而已。
“我也想去瞧瞧金蝉子如今是何等模样。”
哪吒听见這话也有些心动,待看见白锦玉面上的意动之后,当即附和道。
“嗐。”
听见两人這满含期待的话语,黄风怪无奈地摇了摇头,提前同他们說明,“唐僧已是金蝉子第十世,便是当初再有慧根,如今也不過是□□凡胎,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差点沒认出来,還是我同当值的护法再三確認,這才信了。”
這也是黄风怪提议要让白锦玉和哪吒看上一眼的原因,這两人都是曾经见過金蝉子的,若是拿当年看待金蝉子的眼光来寻找唐僧,只怕是认不出這人的。
担心惊动小妖,三人偷摸着来到了洞府后院之中,趁着天光,好歹是看了一眼那被绑在定风桩上睡得眉头紧皱的唐僧。
不管白锦玉怎么看,都觉得這是個普普通通的和尚,若是非要說出個不同寻常的地方来,那大抵是這個和尚长得還不错?
看上去的确眉清目秀,丰姿英伟,再加上耳垂宽厚,十分符合這個时候人们对于得道高僧的印象。
但也只能說是“得道高僧”,无论怎么說他像菩萨罗汉,也仅仅是“像”而已。
好些年前,哪吒便从观音菩萨口中得知,這金蝉子转世九次,灵性受了肉身拖累,却不曾想,竟然已成了這般。
“瞧着是個人模样。”
乍一看這唐僧,白锦玉尚且還不觉得有什么,哪吒却是心中一惊,叹息道,“哪裡能想到他九世都沒能行至灵山,如今却是成了這副模样。”若不是還留着一丝向佛之心,只怕要彻彻底底变成凡人了。
方才他口中所說的那句“人模样”,也并非是夸赞或贬低之语,不過是陈述了事实。
這金蝉子转世看上去已然和普通和尚沒什么区别了。
金蝉子乃是如来座下弟子,哪吒虽說与对方算不得深交,但因着如来,勉强也能算個旧相识。
如今看见“旧相识”成了這等模样,便是先前想着要记下唐僧的样貌,待对方行至无底洞的时候好生捉弄一番的哪吒此时也生出一丝不忍来。
“可是如同我方才所言?莫說是我,便是灵吉菩萨看了也得吃惊。”
听见哪吒的感慨之语,黄风怪說话的同时又不免小声提醒道,“动静小些,莫要惊扰了洞中小妖。”
哪吒连连点头,附和着黄风怪的话语。
却是将白锦玉听得莫名其妙,看见白锦玉面带不解之色,哪吒当即言简意赅地同她解释了一番。
她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又转头看了唐僧一眼。
难怪她从前老是觉得唐僧犹犹豫豫,软软弱弱,哪裡像是金蝉子转世?分明就是個普通人,不,哪怕是厉害些的凡人也比他强,不曾想這由头竟然在此。
“那他以后?”白锦玉听完了前因后果,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丝叹息。
“灵山上有处活水名叫‘凌云渡’,待他功德圆满便可去那处脱了這肉身,重回莲台。”哪吒解释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观音菩萨设计這许多劫难,应当也有叫他磨砺心性的缘故。”
若是心性不坚,便是回了灵山,也坐不得莲台。
按照观音菩萨原本的想法,三百年前金蝉子第一次转世的时候,劫难還未曾這般复杂,可随着金蝉子的一次次转世,這劫难也不得不复杂了起来。
如今裡头又不仅仅包含了金蝉子的磨砺,還有那孙悟空等人,观音菩萨要考虑的也多了起来,难怪能写出那么一大摞子的计划。
“我却是懒得理会那许多。”
听完哪吒与白锦玉的对话,黄风怪打了個哈欠,朝着两人道,“只要再過上几日,孙悟空几人能顺利从我這黄风岭离开,我便能安心睡觉了。”
自从在黑风山探查到了這几人的动静,黄风怪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生怕耽误了大事,還得强忍着困顿同孙悟空等人演戏,這才几月的功夫,他的毛发都黯淡干枯了许多。
“你们是不知道,我在這黄风岭等了三百年了,每次瞧着金蝉子快要路過,却都在流沙河被那妖怪给吃了,实在是看得为兄恼怒啊,若不是灵吉菩萨拦着,我几乎想将那妖怪打杀了。”
如今取经人总算是到了黄风岭,又恰好說到了這裡,黄风怪却是再也忍不住,将自己這些年的心酸一一道出。
那流沙河中的妖怪可真是欺妖太甚,害得他从原本计划的四、五十年一直等到了三百多年,要是再等下去,說不定自己都快有外甥儿了。
“可流沙河不是在黄风岭之后嗎?”
白锦玉原本還想着安慰黄风怪几句,可听到后头,心中却是不免升起了疑惑,她怎么记得沙和尚是在黄风岭之后才加入取经团的?
“那河也算不得多远,若是要去流沙河我這黄风岭也并非必经之路。”
黄风怪這几百年可是将這附近的地形记得清清楚楚,生怕放過了金蝉子转世,此时听见白锦玉问起,当即解释道,“谁知道那金蝉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黄风岭不走,非得绕远路去流沙河?”
他這黄风岭才是西行的必经之路,若是去了流沙河還得绕道回来。
“好在這次总算是先来了我這黄风岭,便是之后在流沙河又被吃了也三太子!這唐僧若是又被吃了可怎么办?不会又要来一次吧?”
想到這裡,黄风怪顿时惊呼了一声,也顾不上低声說话,连忙朝着哪吒问道。
“兄长放心,那流沙河中人已经入了沙门,听从观音菩萨差遣,一同西行取经。”哪吒在灵山的时候可是听金吒說了不少事,這自然也在其中。
“那便好那便好。”
一听见這话,黄风怪顿时松了口气,看着哪吒又不顺眼起来,刚要装模作样說点什么,却听见洞中小妖突然吵吵囔囔的。
白锦玉和哪吒只能同黄风怪匆匆告别,趁机离开了。
待回到无底洞,白锦玉去同静宁讲诉黄风岭如今的情形,也好叫对方宽心,而哪吒却是一人回了房间,照着方才见到的唐僧画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图来。
這虽說心生不忍,但该捉弄的還是得捉弄。
哪吒左思右想了许久,這才拿着那幅画像朝着后院去了。
他可是记得這后院之中還关了個品行难辨的蜘蛛精在饲养阉猪,虽然他一直沒来確認過,但前些日子春荔可是炖了不少含有猪肝猪腰的补汤,想来這蜘蛛精的确還在此处。
所谓劫难,劫难,重点在劫与难,只要劫不变,受难人不变,制造劫难的人变一变应当无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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